公元前362年,秦獻公病逝。李岑以諫客的身份前去拜見公子渠梁,也就是還未繼位的秦王,兩人談論到了秦國當前的國勢。 李笒: “民貧則國弱,民強則國亂” “秦,蠻荒好鬥,亂禮失察。不可不改。” 嬴渠梁: “大改還是小改?” 李笒: “看碟下菜。” 嬴渠梁: “說說看?” 李笒: “亂世需用猛藥,可如果在一開始不注意最底層士農的反應,等到樹上的花兒落了,要結果子的時候才看見問題,就來不及了。 嬴渠梁: “有何來不及?” 李笒: “好事會變成壞事,國君也會失去威信,想要重新來過更得花費十倍功夫。” 嬴渠梁: “那先生認為,寡人當如何去辦?” 李笒: “天下久戰,因以思安,天下久安,因以思戰。今六國連綿征伐,君認為天下的士農是盼望征戰還是盼望有幾畝容安貧樂富的荒地?” 嬴渠梁: “這樣的荒地天下都有。” 李岑: “但隻有秦國能偏安一隅。” 嬴渠梁: “今秦,魏占我河西,韓趙咄咄逼人,西有戎夷為患,北有義渠枕戈待旦,先生勸我偏安? 何安?” 李岑: “準確來說是內有宮墻之患,外有三晉成災,義渠和西戎充其量隻能算作瘙痛。君可有應對之法?” 嬴渠梁: “強軍!渠梁要強軍!要一支強大的軍隊收服被魏人占領的河西。如果不能收復河西,秦人隨時會有滅頂之災。” 李岑: “君可曾想過,如何才能打敗三晉?” 李岑用手杖在地板上劃了一個三字。嬴渠梁連問: “先生可有辦法?” 李岑笑: “收復河西與打敗三晉可不是同一件事情。” 嬴渠梁: “渠梁也知此事難辦,三晉同根同源,內部雖也有紛戰,但秦人想要打敗他們實在是太難了。” 李岑又用手杖在地板上劃了一橫,使三變成了卅(sa): “那世人又為何稱他們為三晉,而不是晉?” “同事一位國君之時,他們尚不能團結一致,何況現在是有三位國君。同出一窩的豺狼如果想要去追擊他們,麵對的就是三隻,但如果我們不去追擊他們,很快他們就會因為猜忌將獠牙刺向自己人。所以隻要秦國先不要主動攻擊魏國,魏人也暫時不會對秦人構成威脅,這樣我們就可以騰出手來做我們該做的事情。” “楚國,魏國,趙國,韓國,還有齊國。秦人正好坐隔岸觀火。” 嬴渠梁: “先生所說可是要先於戎夷和義渠斡旋?” 李岑: “不需要斡旋,打就成。戰場上嬴來的才是國君的威風,所有的事情打完了就會好辦一點了。襲擾我百姓,蔑視我國威,就是新君開戰的借口。魏國難以戰勝,義渠人又桀驁不馴,就先拿西戎開刀。” 嬴渠梁: “怎麼開刀?” 李岑: “不輸就好,帶回來的人頭比士兵的屍體多就好,在這個基礎上領兵的將領想怎麼打都好,多一分都是賺的。” 嬴渠梁笑: “先生可是要說更重要的事?小小的西戎和義渠恐怕還不是先生的來意吧。” 李岑: “想要打敗魏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到的,君必須要等,等一個強大的秦國,等一個內亂的三晉,缺一不可。 “過早的把戰事向中原推進,就像楚成王一樣,就算僥幸收復河西,待兵鋒稍有頓挫,秦國就有滅頂之災。所以在此之前,趁楚魏齊都還沒有緩過神來,秦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掃平戎狄,震懾義渠,根治匪患,給天下士民一個求治的氣象。然後強民減賦,引天下之民來秦國開荒墾土,儲備兵員。” 嬴渠梁: “強民減賦歷來都有,但效果卻很一般,王室給予的優厚,大多數都不能落實到百姓身上,想要重新恢復稅收反而會增添不少麻煩。” 李笒: “君王要攻取土地,就要增加稅賦,國家有稅賦才能驅使軍隊。君王要守衛王權,就要削減貴族公卿的權利,這樣政令才能一致。君王要守衛國土,就要還富於民,這樣有強敵來襲時,百姓才能死戰。可還富於民不能向齊國那樣,割斷了士民與土地的聯係,這樣富民就會變成流民。” “我取的是還富於土地,這樣暨能夠加強百姓於土地的依賴使之不易成為流民,又能伺機製約公卿的權力。” 嬴渠梁思索了一會兒: “這件事恐怕並不容易辦。土地是公卿的命脈,也是國君驅使大夫的權力來源,可已經封賞給公子大夫的土地,他們會像處子看著腰間的裙帶,狗盯著碗裡的骨頭,稍有異動他們的嗅覺會比任何人都快。” “父君就叮囑過我,若要從此處著手,恐防生患。” 李笒: “所以便要物色一位奇人。有憂國之心,有亂民之誌,有死卒之情。還要有政謀者的毒辣,領兵者的兇狠。” 嬴渠梁: “天下哪有這樣人物。” 李笒: “有,吳起。” “現有一人,於政謀處事更甚吳起,毒烈狠辣我亦不如之。” 嬴渠梁: “此人現在何處?” 李岑: “不急,他現在還在魏國,要想得到此人,君還需先顧好眼前之事。平戎狄,打一場漂漂亮亮的仗。” “如此亂世之人,易之、圖之、更需要謹慎處之。” 嬴渠梁: “先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孤有件事不知是否當講,父君多次贊揚先生有大德,先生之意孤亦不可逆,可今後秦若真有霸世的一天,誰才是秦國的君王?” 李岑笑: “我既不入朝堂,秦君何患之有?” 嬴渠梁: “正是因為先生不願入朝堂,遊居於公室之外,才使渠梁不安。” “先生這樣的人物所圖定然非凡,區區秦國怕是不入先生的眼。” 李岑伏拜: “先君知我。” 嬴渠梁將李岑扶起,相對坐而拜: “先生勿驚,推縣製,建商市,製戶籍,這些對秦人而言無不是開天辟地之舉。也是先生替秦人洗刷了自崤山之戰兩百餘年秦人不敢東進之恥。渠梁是惋惜,先生如此大材今垂暮卻仍未見衣缽之傳,渠梁想要做的比父君更好。” 李岑: “公子已經見過他了。” 嬴渠梁驚: “是誰?” 李岑: “您的侍讀,岌兒。” 嬴渠梁嘆: “那笄子可是?” 李岑: “族子。” 嬴渠梁: “那可太好了!我若為王,定要為他封侯。” 李岑: “不可,我等所求與常人不同。” 嬴渠梁: “有何不同。” 李岑: “天下大同。” 嬴渠梁有些為難也有些驚喜: “先生所說的,渠梁真的可以辦到嗎?” 李岑搖了搖頭: “秦人或許可以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