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教官,我們選擇用性能相對更高的機甲。”玖昊回答,就如他寫在“戰術書”上的內容一樣。 克裡斯聽完便轉過頭側身,不再拖泥帶水利落地宣布到:“好,現在所有人進入對應的模擬艙室,模擬戰自由課開始。” 玖昊將教官給的“課件”——一枚小小的晶片置入艙室的接縫,又囑托了歐若拉一句。 “記住戰術的內容,掩護我到底,不要回護而是向前推進。” “好,我會的。”雖然很奇怪這種“掩護”的定義,但是本就勝利渺茫的作戰玖昊卻表現得這麼從容讓她也有了莫名信心。 模擬作戰訓練艙用的係統程序與MZO遊戲用的幾乎是同源,作為最早的機師鍛煉用程序訓練質量有所保證,學生們使用的預置內容隻有可自定義武裝配備的C國最早一批機甲“六三式”,十數年有餘連閱兵式都已經不待見的老舊機型,當然六三式全麵又基礎的操作係統是它成為訓練用機型的原因。 “課件”內增添了數臺機甲,玖昊最終挑選的是“全裝型金環蛇MK2”,這是一樣操作係統很基礎的泛用機甲,足部有半履帶設計,地麵戰時可以滑行射擊。全裝型顧名思義便是近距遠程裝備均衡的類型,玖昊確認了武裝中長距離鐳射步槍與碳鋼實體刀的裝備情況。 機型為“OdinⅩ”的通訊接入:“玖同學,你在MZO裡的賬號能告訴我嗎?” 歐若拉可算是找到機會問這句話了。玖昊當然沒能知道她的真意,隻是覺得對方看到了模擬戰用程序後的有端聯想。 “哦,之後要一起玩?我也才沒玩多久,四個字……嗜血孤狼。” “真的是那個第二類王牌?但是成績並不好又怎麼答對難題的?”這些話歐若拉隻是在心裡想了想,並未直接說出。見她再沒什麼反應,玖昊的注意力轉到機甲儀表盤。 環境重力幾乎為0,玖昊按下兩個鍵,“金環蛇”厚重的履帶足組件應聲脫落。從外部取景器看著比“金環蛇”整整高出三米的重型機甲來到發射軌道盡頭後,玖昊按照預定戰術後於歐若拉沿彈射軌道出擊。比起前方的“奧丁”,“金環蛇”的推進器火焰帶著初速度轉向地形更復雜的小漂浮碎石群中。 “偏保守作戰的A組一定是三人後衛,二人近距離接戰的陣容,所以歐若拉隻要盡力拖住前麵兩者,我將後麵三人解決”戰術中是這樣寫的。就在歐若拉與接近的兩臺“六三式”糾纏上時,一臺機甲卻以全速繞過“奧丁”。 “有人繞過去了!”歐若拉趕緊向玖昊告知此事。 “我看見了,”玖昊平心靜氣地瞄準著最遠處兩臺機體,“按照戰術執行,你那裡少了遠程機體乾擾也會更輕鬆吧?”第一發鐳射在他醞釀很久後擊穿一臺六三式,特意瞄準薄弱動力爐的射擊引發爆炸差點卷入另一臺遠距機體但終究沒能成功。這一槍將他盯梢的位置完全暴露,他也隻能退出遠距模式將目標轉為沖他來的那一臺。 以奧丁的武裝對付六三式的輕武器十分輕鬆,歐若拉操縱擊穿其中一臺近身的組員後,無線電中傳來金環蛇近距離交戰的動靜。 金環蛇左臂的碳鋼刀刃彈出,近身的六三式躲閃不及被這意想不到的武裝砍下了一隻手臂。 “接近戰用的……”六三式拉開了一小段距離。在“作戰書”中的“僅配備長程兵器”現在被發覺是誘敵近身的陷阱。 “兵不厭詐,班長。”近距離接收用的通訊器響起,金環蛇打開推進器反而迎上去。 “就算你算計到了這些又如何?” 六三式上原被以為隻是普通的實體劍被光包圍,玖昊也這才反應過來——“光劍?所以隻有一把武裝就將機體出力占滿了?” 奪路而逃,避開要害受擊而是被擊中載部的金環蛇在推進器全速移動中開啟了瞄準。 “歐若拉,奧丁的遠程武裝重裝載完成了嗎?” “完成了。” “好……”在用盡長距離步槍的彈匣並擊毀剩下一臺A組機體後,金環蛇丟棄槍械並完成了轉身,“那是無法應對高速目標的武器,但是隻要瞄準我的話。” 正麵戰勝光束劍不是明智的選擇,但是贏隻要全殲A組,就在玖昊的機體即將引誘到六三式光劍的攻擊時,完全不經火控係統輔助瞄準的鐳射粒子流精確地炸毀了六三式的腰側並破壞了武裝係統出力傳遞。如此的射擊技術與精準度讓玖昊也不由得一愣,驚魂未定之中用空隙以碳鋼刀刃做出最後一擊。 艙蓋抬起,玖昊緩緩站起,扶著模擬艙。不出乎他所料的,已經有兩人在旁等他從容且慢悠悠出艙了,其中一個自然是歐若拉,另一位是…… “有什麼事嗎班長?” “沒什麼,又被你擺了一道。” 本以為會挨一頓說教,班長卻就此離去,大概是看穿了玖昊貫穿整場的詭計後終於輸得心服口服。 “我們贏了。嗯?怎麼了嗎?”從歐若拉的樣子來看她還覺得一切都是“戰術”的功勞。 就在課間,歐若拉剛被另外班級的學生包圍時,玖昊就與陳昆商量了這件事。 “這次不耍點小聰明可沒法獲勝了,這份戰術本身也是一環,”玖昊壓低聲音說,“還要交給你的嘴皮子,想辦法讓班長肯相信這些內容,這樣我才有機會。” “沒什麼,你做得好。”回到現在玖昊回答道。那把實體光束軍刀一定是班長在確認戰術後挑選的武器,玖昊也不敢說“如果當時班長優先動手攻擊你的話我會連著你的反應爐一起打穿”這樣的隱藏內容。 “‘ACE’,我能這樣稱呼你嗎?” “我是不介意……”常常被陳昆“日天日天”稱呼的玖昊麵對這樣的請求並無反感,但是還是反問,“不過為什麼?” 歐若拉用初次見麵時才用的動作微微彎腰,而且不是那種女性常見的提裙而是將單臂彎在身前,這個姿勢正是Silver與他在遊戲中初次見麵時做的動作。 “你是……” “那是我哥哥的賬號,我昨天隻是借用來玩了。”見玖昊出離震驚的模樣,歐若拉趕緊對他解釋道。她的答復也讓玖昊鎮靜了不少。 稍過不久的課後是午飯時間。 “機師的自我修養第五條——人有時需要群體行動,有時大可不必。” “果然要念叨一遍嗎?”陳昆雙手叉腰站在玖昊麵前,“玖日天你今天就是被我拖著也要去食堂,不給我麵子也要給轉校生一個麵子。” 他不自然的神色很簡單地被相處很久的玖昊察覺,就好像玖昊不去世界就要毀滅一樣。出色的直覺讓玖昊瞟了一眼教室後門,發現了偷偷窺伺兩人的林文玉。看來玖昊不能無視陳昆的求助請求,隻得赴身這場鴻門宴了。 無法想象陳昆“任務失敗”麵對兩個女生無法交代還被其他學生圍觀的場景。 再看向學校內無處不在的“執法監控鏡頭”,雖然有校規在此,“多人相處”的情況卻從不會被問責,這其中或許邏輯不通,也許是認為人的理性止步於此。 食堂的人相當多,比起隻有一個班級的教室,容納以年級為單位的人物必然造成擁擠和排隊,來到隊伍末尾的玖昊看了眼身後刷起手機的陳昆,陷入沉思。 現在這個年代沒有隨身攜帶的聯網智能設備真是相當稀奇,而玖昊家中留給他的電子設備更是隻有一臺老式主機電腦,一臺座機。因此他現在能做的隻有——思考。 說到底,人類本不需要製造巨大人形機甲作為戰爭兵器,奠定科技發明大方向的一切事件都必然有它的啟示,而機甲的契機是來自二十年前人類的奇遇。 除卻聯合國最具權威的聯合科學院,A國獨立研究機構“方舟”(Ark)在距離地球約兩個太陽係距離的星球上發現了其他文明活動的痕跡,在這之後,這個“被推測遠遠早於人類便已存在”的文明對地球進行了攻擊。 絕大部分的文明組成單位有著超過70%的無機質結構,高度不等但遠遠高於人類,語言與人類也是完全不通。它們完全不需要交流便能有秩序地共同行動。 人們為它們取名為“異生物”()。持續了七年的戰鬥讓人類從它們身上逆向研究出了不少東西,從它們的戰鬥形態和特質發展出了機甲。在最後,異生物侵略未果,至今再無音訊。對外的戰爭促成了聯合國的建立,成就了許多人,人類目前沉浸在對外反抗侵略成功的勝利中,不少人忘了人類還不知道“異生物”的目的…… 就像人們有時候不理解打飯大嬸是怎麼晃兩下就能把肉從湯中剔除一樣。玖昊看著降解塑料菜盤思考時,陳昆的聲音將他的思維拎起來。 “好了走吧,去頂層。” 也許大家對校園天臺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實際而言這裡也有無死角的監控攝像,即使連電梯也無人問津。對青少年的教育與思想監管如此強烈暫且不論是好事還是壞事,文化上的閉鎖早就讓大家習慣了。 與三人來到頂層,林文玉好奇地看著歐若拉手上有別於塑料盤的東西,問道:“歐若拉同學,你居然帶了盒飯?” 幾人的關注點也轉移到了這由藍色布料包裹的盒裝物,看上去還不隻有一層。 “這是我昨天拜托女仆長做的,雖然發現搞錯了,但為了不浪費所以還是帶來準備吃掉。”半透明洋紅色頂蓋的雙層飯盒內裝滿了豐盛的J式料理,與其它三人手上簡單的食物形成強烈反差。 “J式的……”陳昆眉毛動了動。 看來她著實搞錯了,打從最初開始。 “別在意細節了,開始吃吧!”林文玉早就從不知何時何處掏出來了一張野餐用到的四角桌布,迅速捋平在地板上並將書包壓在中心。十分周到,但在這周到的背後,玖昊深知他接下來要和陳昆麵對的是世界上最難纏的“記者”。 四人坐定,天臺的風略大,但吹不走玖昊和陳昆深知接下來需要謹言慎行而產生的緊張。 “呼……” “……!” 林文玉稍鬆一口氣卻讓玖昊和陳昆不自覺挺直了腰。 “哎呀,這樣看起來會不會像是兩對情侶啊~” 林文玉開口就是一句與氫彈爆炸威力無異的下馬威。 “怎麼辦?日天,如果我們不配合的話她想必會讓有聲監控錄下內容抓住我們的把柄,”陳昆隻一個眼神就讓玖昊看出了他的意思,“可怕的女人。” “沒辦法,走一步看一步。”兩男性在同時點頭中成立了交流。 “本記者有幸在首日的中午時分與轉校生取得一同進餐的機會並借此采訪。‘歐若拉·拉撒路同學,上午的校園生活過得愉快嗎?’本記者如此詢問。” 歐若拉慢慢吞下飯團。 “嗯?是在問我的意思嗎?” “這種語法是她特有的寫文案說法,別介意……”玖昊解釋道。 “嗯,愉快。” “那麼具體地說說吧。” 玖昊與陳昆看見林文玉將手上的筆轉了一圈——“她的筆轉起來了!” 兩人再將目光放回歐若拉身上,而她歪著頭在想著該如何組織語言——“哽住了!”玖昊與陳昆冒出冷汗,“如果不說點什麼就要被林大記者搞出大新聞來了。”不過還好,歐若拉思考的時間並不久。 “首先是早上五點半在教室遇見了ACE。” “‘誒嘶?’”林文玉疑惑地重復了一下無法瞬間理解的詞匯並停筆看向歐若拉,歐若拉則不自覺地看向玖昊。 致命的目光傳遞技巧讓林文玉簡單地鎖定了玖昊,這下玖昊無法默默無言了。 “那是她對我的稱呼外號,A,C,E,王牌的意思。” “嗯……比起稱呼,我更在意起你為什麼五點半就到了學校。是預謀嗎?還是陰謀?”林文玉用筆尾指向玖昊。 玖昊心裡暗暗惱火——要是有預謀也是你指使的。 “夏天到了,晝長夜短的,大熱天騎自行車也難受……” “說人話。”林文玉表示不想彎彎繞繞。 “玩MZO太興奮了沒睡著熬夜了。” 聽罷,林文玉擺出了“不愧是你”的表情,自然也沒有把這種題外話寫在本上,陳昆無言地拍了拍玖昊的肩,接著林文玉轉回歐若拉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ACE教會了我許多事情。” 非常可怕的語句起手式讓玖昊和陳昆大腦震顫。 “讓我理解了自己產生的誤會,幫我解圍了。” “吼~”林文玉狐疑地看了眼玖昊,“你這不是很熟練嗎?”像是在說這樣的話。 “雖然課堂上得分不高,”歐若拉接著說,說得很委婉,“但戰術決策和駕駛技巧絕對能配得上ACE的稱呼。” “別罵了別罵了。”陳昆小聲地說。 “然後學生們都很熱情,卻不知道班級裡的學生為什麼刻意避開我。”歐若拉看向陳昆。 “這次是我?”陳昆猛吸一口氣,但是什麼都沒說。 “……”林文玉看向陳昆,在致命的沉默中有種大家懂得都懂的氣氛傳播。 “好歹給我點期待感啊!”陳昆吐槽後接著說,“不過這也難怪吧,拉撒路大公的女兒,在自我介紹後,大家知道了你的身份出於敬意也會不敢接近,別的班級來的人以後也會漸漸變得畢恭畢敬。就算是轉校前也是這樣吧……我推測。” “之前也確實是這樣,那為什麼ACE和陳同學沒有害怕?” “這個嘛……”陳昆和玖昊麵麵相覷。 “嗯哼,因為他們倆也一樣哦,”林文玉收起本子說,“一個是陳氏集團的獨生大少爺,有錢但也總隻有一大票酒肉朋友。一個是預定繼承‘方舟’現負責人父親,寧可天天和機械打交道而不愛交友的宅男。” 雖然不甘,但她說得對,不然就不會隻有他們四人坐在這開小會了。 如坐針氈的午飯時間終於臨近尾聲,四人先後放下餐具,隻有歐若拉對著第二層飯盒沉吟,大概是既不合胃口又做得有點多了。 “吃不完的話和大家分了怎麼樣?”林文玉建議道。而聽到她說這話的玖昊站起身來。 “我吃飽了,先回教室補覺,回見。” 沒人阻攔他,陳昆嘆了口氣,說:“還是老樣子,能做第一個走的絕對不留到第二個,別介意日天那樣子,今天他算是很活躍地說話了。” “今天我給ACE也添了很多麻煩,”歐若拉將第二層飯盒向中間放了點,“我也有些關於他的事想問問你們。” “那我就不客氣了!”林文玉率先動筷子夾起炸蝦,“收錢辦事,同學你有什麼問題我大記者有問必答。” “明明隻是個八卦女……”陳昆看了一眼她那饞樣,倒也沒有拒絕地開始幫忙解決剩菜。 “ACE他,平常都是那樣嗎?” 林文玉將口中的東西吞乾凈了才開口回答:“把他當成還算容易馴化的狼或者認生的犬就行,直到和我們一樣相處時間夠長之前他是不會主動靠近生人的那種人,雖然他自己一旦有了想法誰都拽不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像‘我想要’一類的句式還有挽回的餘地,如果是‘我可不打算’這種否定句說出來的日天……”陳昆補充到,“會用盡手段去達成。就算我不去幫助,也隻是從他那多得離譜的辦法中丟去一張底牌罷了。” “今天的戰術那樣?” “說出來你可能會不高興,但是今天的戰術都是日天的劇本。他可能隻是把你當做一顆棋子在使喚,在你身上的變數也許對他不那麼重要。” 做這種事情可以被原諒嗎?做這樣的決定會心安理得嗎? 歐若拉回到教室,最終在玖昊安心的沒有一絲陰霾的睡臉上得到了答案。 執棋者不能對任何棋子產生依戀或不舍,勝利很多時候也是以棋子鋪就的道路。棄車保帥,棄士保將都是執棋者為了獲勝做出的權益。 但,那不是棋盤上的將、帥做出的決定,同為棋子,為棋局作戰服務,在真正全滅對方的戰鬥中,包括自己也是可控的棋子,在這樣的情況下做決定的正是位於場上的將棋。 為了獲取勝利甘願把自己作為靶子的主將,不完全聽從指令鋌而走險的士兵。這不算是默契的配合倒是讓這對組合贏得了勝利。 漫長的午休時間與經過窗戶科技調整的舒適夏日陽光照射,舟車勞頓與時差的區別讓歐若拉也感受到了困意,在自己座位上枕著手睡去。 “才剛吃完飯又要撐著?”陳昆在教室後門看見這一幕嘟噥出來。 “酸到了,我都忍不住要亂點鴛鴦譜了。” “林大姐算我求你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