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雪還在無聲無息簌簌下著。 因為刻意開了小窗,不經意吹過的一陣輕風就弄得屋內暖意悄無聲息散了幾分。 “那史姑娘是保齡侯府小姐,老太太的內侄孫女兒,不過父母去的早,在家裡不怎麼得寵,老太太又喜歡熱鬧,年裡大概是要接來榮國府這邊的。” 要說起史湘雲張安庭也是禁不住感嘆。 猶記得當初對方走的時候還刻意過來交代自己一聲,也真難得對方出身保齡侯府那般尷尬境地還能留得顆赤子心性,拋開那容易得罪人的直性子外想不讓人喜歡都難。 “確也是個可憐人兒。” 聽聞那史姑娘出身侯門公府偏又父母去的早以如今水靜兒眼光見識又如何想不到對方如何尷尬,更不用說還要被接來榮國府過年。 哪怕對方是老太太內侄孫女身份,張安庭又刻意加上賈母喜歡熱鬧說辭,但正因為這樣才愈發顯得不受寵。 水靜兒能快速察覺到史湘雲的尷尬之處且直言道出倒也不顯得過於突兀。 說起來水靜兒如今麵上管著半個不染樓,妥妥半張牌麵,是拋開張安庭這個西寧小王爺之外最能代表不染樓的,加上張安庭又刻意不再把對方當丫鬟去看,兩個人的關係眼下可以說很微妙。 當下說親密比一般主仆都要親密得多,有太多私密可言,可實際又根本不是主仆關係,真如最初所考慮的互相成就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過就算如此張安庭還是不願意再多討論有關於史湘雲的事情。 倒不是刻意疏遠,僅僅因為不喜歡,背後論人不是他性子,更不用說張安庭從來不認為自己喜歡的別人就一定要喜歡。 這無關乎身份對象,他也不講究推心清談那一套,這份灑然大概就是他兩世為人最好佐證。 “準備些合適禮物倒不難,爺可曉得我們樓裡現有多少存銀?” 要論及了解水靜兒可能比大多數人都要了解眼前這位,第一時間就察覺氣氛轉變主動就選擇繞開話題。 這可果真是個伶俐人兒...... 張安庭心底下意識閃過念頭,無論是對方這番心思也好,提及的話題也好,張安庭心情興趣都不覺被勾引起來幾分,不禁回頭問道,“有多少?” 說牌麵他張安庭眼下可真是這不染樓牌麵。 日常刷臉下任誰都知道這實至名歸的京都第一樓是那西寧小王爺開設,但實質上張安庭又沒真個去管什麼。 賬目運營之類是交給紅娘和水靜兒分管,背後又有阿大和倪二看著張安庭倒不虞有什麼大的疏漏,一些小的問題張安庭也不想費心思過問,水至清則無魚,這道理他還是懂的。 見張安庭有興趣主動問及水靜兒那張習慣清冷的絕艷俏臉上恰當多出一抹笑意,旋即驕然聲道出答案,“經手約有十一萬四千餘兩。” 從吐出這個數字來水靜兒瞬間都覺得不枉此生。 這也是他不後悔放棄梨香院選擇不染樓的原因之一,畢竟誰又能想過就在半年之前他還是個被三、五兩銀子就能隨意贖買走生死難料的孤女? “居然有這麼多?” 先前看水靜兒反應張安庭就知道數目不會太小,可真當下聽到答案他依然有些禁不住訝然。 有北靜王水溶和一等伯牛繼宗等勛貴背書,當時開樓光他們就貢獻了不下一萬兩出來,至於後麵宮裡那位賞賜被轉給戴權都沒過不染樓賬目自然不算在內。 十一萬餘兩,均看下來每個月居然有兩萬五千兩入帳,每日流水都有千兩左右,真個無於愧對他這四王一脈名頭! “爺,是挺多,但這也不是這麼算的。” 然水靜兒反沒有張安庭那般詫異,反而先搖了搖頭。 隨後才在張安庭注視下半開小口慢條斯理解釋道,“拋開日常支出和修繕運營此類,現還有七萬餘兩現銀,再具體要問過紅娘才知道。” 也直到在紅娘輔助下掌管了這不染樓賬目水靜兒才徹底認清一個偌大地盤維護起來有多費事費神,更也費錢,單維護都又砸了三分之一進去。 現在水靜兒再想想當初在榮國府為廚裡一兩半錢吃食挑費都要驚訝是何等眼皮子淺,要知道那可是敕造榮國府,整個京裡唯一一門雙國公的賈府。 也難怪當初眼前這位吩咐晴雯去做而不是自己,現在他水靜兒自個兒都覺得當時多麼幼稚,也好在自己當時隻默默看著沒站出去反駁,不然也不會有現在了。 至於說現在手裡麵有七萬多兩,真的很多嗎?哪怕嘴裡念叨著多可暗地裡水靜兒不禁暗暗搖頭。 “七萬多兩也太多了些。” 仿佛聽到水靜兒心底所想般,旁得張安庭忽搖起了頭,眼底眉裡都無不寫著絲絲鬱悶。 這一聲頓時讓水靜兒從遐想中猛然回神,他不解,真的很不理解為什麼才七萬多兩眼前這位居然都會覺得多。 一時間下意識凝了目光去看,然看到的卻是張安庭重新投向雪院裡的單薄背影。 “很奇怪嗎?” 宛如感受到背後目光,前一刻還在看雪景的張安庭倏然回頭,迎著水靜兒目光輕笑著出聲,還是那麼輕鬆,依然淡定,就好像之前那鬱悶根本沒出現過。 旋即不等心裡疑惑的水靜兒問及張安庭就自顧自擺手解釋道,“靜兒你聽過一句話嗎,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這知府指的就是丹陸,也就是南邊那些地方。” 又不等水靜兒答出聲張安庭再次解釋,隨後更連珠箭般簌簌不絕,“我雖不知道具體,但大璃單論賦稅南邊絕對要占了半數以上,那江淮一地更是占據這天下七分繁華!” 這類數目是關乎國運絕密,私下調查具體顯然是不可能的,但想要看個大概其實很簡單。 絲綢、玉器、茶葉這些可都是南方大宗。 單看這類東西兌金銀對比就該知道當今的南地是占據如何比重,之前說那南邊占半數更多還是因為把對京都供奉此類算在北方裡麵,不然單看數目麵子上堂堂大璃都府京城根本掛不住。 別的也不說,單他張安庭眼巴巴望著的白月光寶姐姐所在薛家那句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就該曉得如何一個局麵。 三年知府十萬銀....... 這簡單明了對比讓水靜兒眉頭微蹙,他向來都是個聰明伶俐的,堂堂知府三年十萬,他們這不染樓一年都何止十萬?兩、三個十萬怕不是也要有得! 不過.......那又如何? 水靜兒依然不解,盡管他理解了張安庭話裡意思,可他根本不明白這背後意味著什麼,哪怕是在張安庭把他目光手把手引到整個大局上麵之後依然如是。 眼下水靜兒看來不過區區一個知府罷了,如何能與西寧郡王比?又如何能於北靜王、一等伯等等勛貴比?真要比了莫不是天大笑話! “嘖......” 瞧著水靜兒臉色接連變換,哪怕期間那絲不屑之意很少,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張安庭依然察覺到了。 他張安庭對這位同樣了解,更也不用提對方在半年前還是一位求過今天便生死未知的孤女。 這不是諷刺,也不是張安庭不想再解釋,有些東西真的是懂就是懂,不懂你就是把東西揉碎了嚼爛了喂給對方依然還是不懂,甚至品不出其中是如何滋味。 水靜兒是品不出其中滋味,甚至察覺不到眼前這位究竟是在意什麼,但他卻最能清楚感覺到眼前這位不滿,心底有糾結,心情更是鬱悶。 “爺自吩咐便是,這整個不染樓包括靜兒可都是您的。” 水靜兒果斷如此開口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如當日他在榮國府裡對不懂不解的東西從不發表言論,隻是默默學著看著觀望著,眼前依然如此,不過眼下他卻是直接把話給說出來了,比起最初的謹小慎微又進步又何止一籌? “你倒是慣會偷懶。” 水靜兒突如其來的剖白自陳讓張安庭禁不住搖頭好笑,心底鬱悶苦澀倒被悄無聲息沖淡幾分。 然水靜兒在定了定神後自顧搖頭,“是爺您慣會照顧人,何況靜兒也好,這樓也好,都是爺您的,誰也拿不走。” 水靜兒出言相當利落,表情更是堅決。 “恩,那讓我想想......” 張安庭倒不懷疑水靜兒什麼,畢竟他們兩個如今可真可謂是墻蔓相依。 他張安庭短時間造不出第二個入品才奇雙絕女,水靜兒也少不了她這個西寧小王爺名頭罩著,彼此少了誰都不行。 所以哪怕水靜兒不開這口他也是要想辦法的,隻是之前他根本沒料到不染樓吸金能力這般好。 倒也不是說完全沒料到,不過張安庭更意外勛貴一脈或者說北靜王這邊依然如此有力,亦或者說宮裡那位一帝位置似乎並不似傳言中那般穩那般牢不可破。 要知道他張安庭之前自願入京大半原因還是被那句一帝惟一絕不可逆給唬住了,畢竟是這世間唯一一位真帝,而在見過自家郡王老爺子單人鎮一城戰力之後張安庭又怎麼能不慫? 然眼下做都已經做出來了,但把本該散了的勛貴綁在一起絕不是張安庭想要的,哪怕是明麵上,所以這錢拿得屬實燙手!
第69章 懂得才知道這錢燙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