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市大學,第十教學樓裡第七層,生物工程研究所。 寂寥的走廊上殘留著大片發黑乾枯的血跡,向下的樓梯口已經被鐵卷簾門也關合上。 而在這樓的右邊走廊盡頭,一群幸存者擠在實驗室的窗戶邊,正看著遠處硝煙彌漫的市中心。 這個校區本就建設於山上,再加上幾人身處在七層樓,所以視線俱佳,將天際轟鳴而下的火箭雨盡收眼底。 “又一顆!這樣太多了,從剛才到現在起碼幾百顆了吧” “這顆好準” 一棟老舊的居民樓被飛彈擊中,掛著錦繡未央四個大字的外墻整段垮掉。 “挖槽別啊!那棟樓是我家啊!你炸別棟啊”,旁邊林常樂絕望的哀嚎出聲,他剛收拾好地板的孢子粥走到窗邊,就看到自己家沒了。 “別嚎了,現在房子有什麼重要的,難道你能回去住啊”,張玉玲翻了翻紅眼,將林常樂推到一邊,她還沒看清呢。 “班長說的對,現在還操心房子乾嘛,我家房貸剛繳完就末日降臨了”,江坤臉色陰鬱的說道,雜草叢生的發型,高突的顴骨,下垂的眼瞼,整個人突出一個厭世消沉。 “哇哇哇,你們看那個國際中心!” 那棟三百四十米的地標大樓開始向左傾塌,底下兩層的鋼筋結構在由內而外的高溫炙烤下開始軟化,再也無法為大樓提供支撐。 於是樓層坍塌,如多米諾骨牌般一層接著一層的傾軋碰撞,大樓就像融化的巧克力一般,從上而下坍塌。 “塌了!塌了!” 眾人驚呼出聲,隔壁房間也響起同樣的驚呼聲,這可能是世界上坍塌的第二高度的大樓。 這還沒有結束,就像連鎖效應,處在火域之中,原本林立的高樓大廈一棟接著一棟接連倒塌,已經被移為廢墟,膨脹擴散的灰塵將劇烈火勢都給壓垮了。 “太誇張了吧”,林常樂嘴巴發乾,不禁咽了咽口水,一時不惦記家沒了。 “這得壓死多少喪屍啊”,張玉玲渾身發麻,張大嘴巴半天都合不攏。 “全都砸死才好,砸死都算便宜這些畜生了”,江坤眼中血色更加濃鬱,蒼白臉色泛起不正常的青氣,兩隻手青筋暴起,無意識地虛掐著空氣。 “人類有救了,那些臭喪屍在火力麵前就是渣渣!”,眾人情緒逐漸激昂,討論得熱火朝天,仿佛看到了末日結束的曙光。 “可是,那朵蓮花……” 洪雲濤沒有半場開香檳的習慣,他臉色凝重,眺望著遠方那片廢墟,在如熔巖煉獄裡那顯眼至極的巨蓮。 “…還在那裡” 眾人就像被掐住喉嚨的鴨子一樣,熱烈的話語堵在喉嚨裡,歡天喜地的臉一垮,又紛紛擠到窗戶邊。 “這蓮花是鐵造的啊!” “可惡啊,這些導彈也太不準了” 這萬惡之源的白蓮不除,這太平世道就絕對回不來,這個是所有幸存者都知曉的共識。 “等等,那是什麼!”,王薇突然尖聲叫道,手指顫抖指向窗外一角。 眾人聞聲蜂擁擠來,順著她手指視線看去。 隻見在極遠處的街道上,成一字陣型前進的車隊。皚皚白雪裡,全身漆黑的戰車格外突出。 “等等他們好像朝著我們這個方向過來了” “唉,怎麼停下了” 眾人緊緊盯著遠處的車隊激動萬分的議論,而洪雲濤則看著那朵屹立不倒的蓮花。 “火箭炮的打擊已經越來越少了,現在軍隊也離我們很近,我們必須馬上做決定,要留在這裡等死,還是出去拚一把”, 當機立斷,洪雲濤深知不能拖延,於是大聲說道,將眾人注意力吸引過來。 “把隔壁人喊過來,這個性命攸關的決定,得拋棄過節,一起共進退” 在城市裡,那些在角落裡茍延殘喘的人們不由得升起希望。 …… 幸福小區,位於邵市東南麵的郊區,是一棟建立於上世界九十年代的老建築。 一共十三棟樓。 正中的九棟樓房,呈九宮格排列,尾後則是三棟樓,呈三星方位,而四號樓則孤零零豎在一角。 從公寓的上空鳥瞰,整個小區樓房布局就像一艘小船,中間寬,兩頭窄。 更詭異的是明明是大日橫空,那四號樓整棟都籠罩在灰蒙蒙的陰影之中,仿佛跟周圍的,模糊不清的影子不時從墻體裡穿出,又從地麵裡沒入。 仿佛處在不同的時空。 四棟四樓404號,在陰暗的房間裡,林嬛嬛趴在窗戶邊看著視線的盡頭沖天的黑煙柱,心如死灰的她再次燃起了希望。 “是軍隊進城了!我們有救了” 她握緊一塊散發淡淡白光的朱雀玉佩,丹紅的眼睛不舍得眨一下,看著煙氣沖天的遠方,不禁淚流滿麵。 這時從緊閉的房門外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吃飯啦,都快點出來” 溫柔的聲音好就像記憶裡的母親的親切呼喊聲,但林嬛嬛渾身一顫,下意識屏住呼吸,難以言喻的恐懼讓她僵在了原地。 過了十秒鐘之後,她才深吸一口氣,將淚水胡亂抹去,清了清喉嚨,用一種歡快的聲調喊道。 “知道了,媽,我這道題寫完了就出去。” 同時門外也響起了幾聲相同的答應聲。 她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強迫自己露出笑容,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大聲喊道: “媽,煮什麼好吃的啊” 其他三個房門也打開來,每個門都走出幸存者出來,有的屋子有兩個人,有個屋子隻有一個人,年齡性別都差異極大。 簡單的眼神交流後,六人腳步沉重的走向客廳的餐桌,上麵擺放著十盤蓋住的餐盤。 濕滑黏糊的發絲如同生命一般,從蓋子縫隙裡滑出,幾隻紅眼蒼蠅趴在上方,貪婪地吮吸著。 而骯臟不堪的廚房裡,無數蒼蠅環繞裡,一個身材臃腫的婦女正在忙碌,身上穿戴著老式的黑色衣裙,粗糙的右手裡握著一把銹跡斑斑的菜刀,正專心的切割著什麼。 從身後的視角裡可以看到,一根皮膚布滿血網脈絡的腳掌擺放在案板上,黑紅血液沿著腳趾不停滴落。 似乎察覺到身後的視線,它沒有回頭,隻是親切的說道: “你們先吃吧,媽嗎把這個豬腳給切了,晚上給你們鹵豬腳吃”。 “好勒,媽,那我可開動了,餓死我了” 其中一個年級較大的男人擠出笑容,他的眼睛介於丹紅和赤紅之間,從肩背高高隆起的肌肉,可以看出那蘊藏在裡麵的力量。 但麵對這個詭異的母親,他卻沒有反抗的念頭,反倒率先坐在座位上,掀開蓋子,露出裡麵那不停蠕動的發絲。 他深吸一口氣,臉色陰晴不定,右手顫抖著抓起發絲塞入嘴裡。 “嗯~真不錯呀” 他嘴裡含糊不清的嘖嘖作響,那腥臭黏膩的發絲搭在嘴角下巴,不停拉扯,似乎抗拒著被他吞入腹中。 而他的臉上已經因為惡心反胃而扭曲,鼻涕眼淚都冒了出來,糊了一臉,好不狼狽。 這種滑稽狼狽的表情在場的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隻有兔死狐悲的同理心,還有發自難以自控的恐懼惡心。 “都快吃啊,不合胃口啊” 那個親切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像催命符一般。 眾人渾身一震,忙不迭地坐在座位上,掀開蓋子悶頭開吃。 客廳裡隻剩下吞咽聲和不時響起的乾嘔聲,還有廚房那此起彼伏的剁菜板的聲音。 詭異的場景讓人不寒而栗。 …… 在億達廣場的商城五層 樣貌年輕的少女打著哈欠,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丹紅眼瞳,走到窗戶旁,嘴裡嘀咕著:“一大早的,那群怪物又在發什麼瘋” 隨後她就一臉呆滯的看到那天空中呼嘯而來的火箭炮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腦停止運轉了半秒鐘後,下一瞬她驚叫一聲,雙掌猛的合十,在小腹處一道白光瞬間穿透衣服,隱約可見是一株小草的形狀。 房間裡的空氣被瘋狂攪動,在她身軀前形成一團如汽車氣囊般的圓形空氣團。 但下一秒,一發火箭炮狠狠命中外麵的墻體。 “Boom!” 巨大的爆炸沖擊波將她整個人掀飛,連同幾塊巨大的碎石,狠狠砸入房間另一邊的肉山之中。 這堆占地麵積數平方米的肉山成了完美的泄力點,巨大的碎石深陷在其中,厚達三尺的脂肪如水波般蕩漾。 似乎被這動靜吵醒,肉山上方探出一個圓滾滾的大腦袋,年紀大概三十上下,滿臉胡渣,同樣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 “外麵怎麼這麼吵啊,金琴琴,你又惹出什麼事了” 金琴琴掙紮著從水波般的脂肪裡爬出來,古靈精怪的臉上灰撲撲的,剛想回答,身後呼嘯聲猛地迫近。 那堆巨大肉山動了,龐大的身軀像脫兔一般,帶著沉重風壓,直接翻身將金琴琴擋在身後。 沉悶的爆炸聲從身後傳來,金琴琴捂住耳朵,背靠著脂肪傳遞而來的沖擊力令人心驚。 肉山青年坐在地麵,他攤開右手,將裡麵的火箭炮殘骸扔到一旁,巨大的掌心皮開肉綻焦黑一片,露出裡麵黃玉般的脂肪,脂肪不停蠕動,將傷口黏合起來。 “痛死了,到底怎麼回事?” 兩人茫然地看著外麵暴雨般呼嘯而下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