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明猛然從床上翻起，後背被冷汗浸濕。難得的，他居然做了噩夢。 　　他去到客廳給電水壺灌滿水，放到加熱底座上，隨後坐在沙發上出神。窗外的景象依舊是漆黑一片，墻上的掛鐘停格在五點十分，他扭頭看了眼，卻被掛鐘下貼滿的獎狀吸引住了。 　　從初中再到高中，包攬每個學期的“優秀學生”都寫著他的名字，貼滿近乎半麵墻壁。在旁人眼裡他一直以來都是位成績優異、為人拘謹的乖孩子，而這些獎狀則是最好的證明。 　　可他記得自己小時候沒上學那會可調皮了，每天上躥下跳、搗蛋不停。如果說調皮是小孩子的天性，那他小時候指定帶點焉壞，上房揭瓦之餘可沒少欺負比自己大七歲的姐姐。 　　陸少君一直以來都很慣著弟弟，對於還是小屁孩的陸少明的調皮並不去計較。但爸媽就不樂意了，於他們而言，手心手背應該和睦相處。 　　所以每回陸少明欺負姐姐的時候，爸爸就會把他拉到一旁，對他進行語言上的教育。有一回陸少明還試圖反抗，結果下一秒“啪”的一聲，他的屁股上就出現了火辣辣的紅印。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挨揍，事後他哭得稀裡嘩啦，直到哭累了哭不動了，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玩著手指。這時原本嚴肅的爸爸變回平日裡和藹可親的模樣，溫柔地撓著他的腦袋，跟他說：“陸少明要做個乖孩子，隻有乖孩子才能得到獎勵，想不想要獎勵？” 　　迫於屁股上火辣印子帶來的恐懼以及獎勵的誘惑，還是小屁孩的陸少明當場一連串地點頭，之後爸爸像變魔術似的變出一份蔥油餅遞給他，他欣喜若狂地抱著蔥油餅啃，心說當乖孩子真的能得到獎勵。 　　等長大以後陸少明沒少在心裡吐槽父親那次的威逼利誘讓他變了一個人，從調皮搗蛋的壞小孩變成上進心強、成績優秀的乖孩子。 　　片刻後水燒開了，熱水壺“呼哧呼哧”地噴出熱氣。陸少明取來一個杯子，打算給自己泡杯早茶，用來蓋住淩晨的寒意。 　　他在茶幾底下的抽屜裡摸索，翻出一袋茶葉還有個用木頭拚接而成的海鷗模型，他愣了愣，將模型放在桌上，接著抓了把茶葉丟進杯子，倒入熱水，捧著杯子小口酌著，將目光放在表麵有些泛黑的模型上。 　　木質底座連接一根用來固定的支架，上方是一隻拚接而成的木質海鷗模型。海鷗的羽翼伸展而開，木質嘴角微微上揚，這是廠家刻意而為，無論從哪個角度觀看，這隻海鷗仿佛是在海浪上自由、歡快地翱翔。 　　海鷗是追逐自由的勇士，這件模型是他十二歲時的生日禮物，他的父母更喜歡另一層寓意，無論是事業還是家庭都可以像這隻海鷗一樣“展翅高飛”。 　　可在那一年裡他的家庭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具木質海鷗模型也不再像曾經那般活靈活現，表麵上塗刷的油漆都掉了色，變得死氣沉沉。 　　陸少明的內心狠狠抽疼一下。他忽然覺得好孤獨，明明早就習慣家裡的安靜，可現在身在其中卻茫然得像是迷了路。 　　也不知是否是夢境的緣故，在那個讓他驚醒的夢裡頭，多年前家裡的那副熱鬧模樣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相隔十餘年，在夢中無比清晰。 　　他也仍然記得其中點點細節，電視機裡播放著他小時候喜歡看的動漫節目，姐姐在一旁寫著作業，他學著動漫人物擺弄著幼稚的動作，找書苑 www.zｈaｏｓhｕyuan.com 爸爸誇他有一副英雄氣概，媽媽寵溺地將他摟進懷裡，勾著手指點著他的鼻尖。 　　一切像是昨夜幕影，夢醒之後，卻不再見幕中人影。 　　真是記憶作祟。如何再去回想也隻不過是將自己丟進往日的泡影裡去，他深知在那場夢醒之後，不再會有人看顧他的長路，他並不是一位英雄，倒像是變化中迷失的孩童。 　　陸少明在喝完茶後就去洗漱了，雖然這會才淩晨六點，天微微發亮，但醒來之後就沒了困意，他索性想著先去吃頓早飯。 　　他騎著電驢拐上主乾道，去到城區中心天也明亮起來。街道上開門的店鋪很少，零零散散的幾個早餐鋪子停在街麵邊上，裡頭的老板熱火朝天忙活著，團團蒸氣在他們的身邊騰起，直直飄上天去。 　　附近就是公交車站，這個點有很多提前起來的上班族，最近的一趟公交在七點二十發車，往前他跟這夥人等車的時候也會順便去吃個早飯，還會看見同樣等車的學生跟等點的公交師傅。 　　隻不過等他從家裡走到這時，離公交發車的時間很接近，為了能趕上車，他隻能到包子鋪買包子吃。但現在除去有電驢的緣故，也是今天起得早些，時間對於他來說蠻充裕的，使得有了選擇的底氣。 　　他將電驢停在路邊，一下車就溜進粉鋪前的人堆裡，準備向鋪子裡忙活的中年老大叔點份河粉。 　　可話剛到一半，有個賊溜溜的人影閃到他跟前，很粗魯地將他扒拉開。 　　“師傅師傅!兩份！兩份啊！”那個人影的聲音大得像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