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很高,楊一原本以為孫氏隻是累了,要多睡一會兒,隻是等到了菜涼透,孫氏還沒有起床,猛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跑向了孫氏的房間。 楊一推門而入,孫氏安靜的躺在床上,楊一趕緊跑過去,半跪在床邊,“娘,娘。”見孫氏沒有答應,楊一有些著急,輕輕推了推孫氏“娘,該吃早飯了,娘。” 孫氏睜開眼睛,看到床邊的楊一“小一呀,怎麼哭了,娘隻是有些累了,想多睡一會兒。”楊一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娘,你感覺怎麼樣,我馬上叫個大夫來。” 孫氏從被子中抽出手,努力的想要為八歲的兒子擦乾眼淚,卻怎麼也做不到,“小一,讓娘再摸摸你的臉。”楊一抓起孫氏的手,撫摸在自己臉上。孫氏笑了,“好啦,好啦,讓娘抱抱,小一已經是男子漢了,不可以再哭了。”楊一點頭,“是,小一已經是男子漢了,娘親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小一可以保護好娘親的。” 躺在床上的女人,終於還是無力控製在眼角打轉的淚水,一滴又一滴的滾落枕邊,“小一不哭,娘好舍不得你,娘親和爹爹會在天上一起看著小一的。”楊一已經說不出話來,隻能不住的搖頭…… “以後,小一一個人了,也要好好吃飯,不要冷著,娘親,娘親不能陪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快快樂樂的,平平安安的長大。”孫氏已經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斷斷續續的叮囑著楊一,一遍又一遍的喊著楊一的名字…… 女人終於閉上了眼睛,沒有奇跡,沒有神明,什麼都沒有。楊一想說什麼,張開嘴卻無法發出聲音,過了好半天,撕心裂肺的哭聲中,楊一喊了一聲“娘……” 屋外一群人跪在地上,老管家老淚縱橫,隨行的人無聲落淚。 楊一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出來,耀眼的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還沒抬頭看看今天的太陽,就倒了下去,老管家連忙背起楊一,快步走開。 楊一悠悠轉醒,陳潔連忙上前問道“醒啦,有感覺哪不舒服嗎,餓不餓。”楊一搖搖頭,“我沒事了陳伯父,我娘呢” “你娘的屍體已經好好保存了,我已經讓人選好了最好的地方,可以把你娘安葬在這。”陳潔說完,給楊一喂了杯水。喝完水,楊一回道“多謝陳伯父掛念,我想帶著娘親回去,和我爹葬在一起。” 陳潔嘆了口氣,“孩子,京城已經被樹國占了,這一路兵荒馬亂的,再有什麼危險,我對不起我的老哥哥呀。” “謝謝陳伯父擔心,不用再勸我了,這是我唯一能為我爹娘做的事了。”楊一說完,起身跪拜陳潔,陳潔連忙扶起,楊一接著說,“多謝陳伯父的多日照顧,明日一早,我便啟程,便不再向陳伯父拜別了。”陳潔忍不住的嘆氣,把楊一扶會床上,叮囑要好好休息,便離開了。楊一躺在床上,一雙眼睛遲遲沒有閉上。 楊一早早就起了床,留下了已經被浸濕的枕頭,和一個八歲的幼童,推門而出。外麵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孫氏靜悄悄的躺在裡麵,安詳的睡著了,楊一愣了一下,隨即想起,已經拜別過陳潔了,便駕車離開了。眾人騎馬,跟在身後。他們從成了楊忠親衛的那一刻起,便已經與楊忠生死與共,楊忠死了,他們這些還沒死去的,就要照顧好楊忠的孩子,楊一也是他們的孩子。 城外,遠遠就看見陳潔帶著夫人和小女孩在那裡等著。楊一駕著馬車,走到近前,下馬拱手“陳伯父不用送的。”陳潔微微擺手,“我給你準備了一車吃的用的,還有點銀錢,經此一別,不知何時再見,我總得送送你。”楊一謝過,收下了馬車和銀錢。 陳藝桐這時也走過來,摟過楊一的肩膀,竟比楊一還高半頭,走到一邊,悄咪咪的說著話,楊一笑應。 楊一坐上馬車,隨著一聲“駕”,馬蹄微微揚起塵土,車輪便向前滾動起來,陳藝桐忽然大喊“再見,記得來找我啊。”楊一一手拉著韁繩,一手微微擺動,消失在了路上。 因為殷弘的遷都政策,帶走了所有的士兵,留下守城的,都是一些新征的普通人,遲霧幾乎沒受到什麼像樣的阻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就走進了殷國皇宮。 隨後又從太安四周開始擴張,遲霧的軍隊剛到城下,城門便開了。皇帝都跑了,他們堅持也沒什麼必要了,看到遲霧的大軍到了,就開城投降,沒準不用死,還能換個樹國的官職當當。 大規模的反抗沒有出現,倒是有不少青年,殺了幾個樹國的士兵,被光速鎮壓之後,也躲進了深山老林中不敢出來。很快,遲霧就控製了殷國北部大部分地區,源源不斷的樹國士兵進駐,遲霧在自己封地創建的小朝堂,也進入了太安皇宮,開始控製整個北部。 楊一在回太安的路上,已經極少看見逃向南部的人了,從隻言片語中,知道北邊已經不屬於殷國了,樹國卻也沒有大肆搶掠,安撫了居民,倒是殺了不少官員,楊一對此並不在意,國家是誰的,與自己並無關係,上位是誰,對自己也沒有影響,楊一此時隻想合葬雙親,為他們好好守孝。 為避免麻煩,一行人放棄了入城,白天趕路,夜晚露宿野外,終於在初雪時,進入太安境界。 漫天飛舞的雪花,給道路蓋上了一層銀紗,馬車上,楊一瘦弱的身體有些顫抖,老管家連忙給楊一披上一件大襖,來抵禦冷風。楊一駕車的手已經滿是皸裂,一路的風餐露宿,給少年稚嫩的臉龐,塗上了一層滄桑,堅毅的目光也不知何時取代了天真的眼神。 八歲的楊一在一年中,接連失去了最重要的兩人,每每摸到腰間的香囊,都如同舊病復發一般,心臟被攥的刺痛。那是母親在路上繡出來的,興沖沖的為楊一戴上的時候,笑容是那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