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點血性,帶走!” 豹子奴深深地看了赤生一眼,怪不得方才覺得從大殿經過的奴生這麼眼熟,原來就是這個早該死的疵奴啊! 赤生原本是想自己堂堂正正地走出去,然而事與願違,上來的兩個奴生用力地架住他的胳膊,隻聽得哢嚓一聲清晰的脆響,赤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無奈之下隻能乖乖地低頭彎腰,在一群人的監視下被壓上了樓。 樓臺還是那個臺,此刻整個樓臺間空出來一條通向臺上的路。赤生想都不用想,這是來迎接自己的。 然而這次卻是他想多了,連樓臺的邊緣都沒有碰到,就被架住兩隻胳膊的奴生毫不客氣地丟在了地上。磕得赤生四肢關節生疼。 “按照樓裡的規矩,沒有完成任務者,依輕重緩急判生死。輕則剜眼割鼻,中斷解藥,重則斬頭充數。” “奴兒赤生,枉顧尊主的期望,任務失敗,畏罪潛逃,今日有幸啖奴告發,方得以儆效尤!” 豹子奴跳上樓臺,臺下的目光當即轉移了一大半。聽到他說話的時候,奴生們才注意到在一眾追隨他的奴生當中,多了一個陌生的身影。 青年漢子聽聞豹子奴提及自己的名字,就昂首挺胸,看向麵前的奴生,覺得他們處處比自己矮一撮,卻是沒有發現在場奴生看向他的眼神裡,帶著濃濃的警惕和忌憚。 你今天能夠告發別人,說不準哪一天就會告發我們。對這種人,隻能敬而遠之。 把話說完,豹子奴就向下麵使了個眼色,原本架起赤生的兩個奴生再次抓住他的胳膊。 撕拉一聲,赤生的衣服被拉扯成兩半,前胸後背,赤裸在外。 赤生不知道接下來他要麵對的將會是什麼酷刑,但是知道絕對是九死一生。緊緊咬住牙齒,讓自己看起來冷靜一些。 在場的奴生看到這一幕,大多都眼皮猛地一跳,因為這一幕他們再熟悉不過了。最起碼來講,他們還從未聽說過誰在經歷過這套刑罰之後還能活下來的。 上半身的衣服被扒光之後,緊接著就看到臺上的豹子奴雙掌合十,威喝一聲,對準赤生的後背就是一拍,嗖的一聲如箭矢破風從臺下呼嘯而過,在場的奴生紛紛後退,唯恐避之不及。 掌風接觸到肌膚的那一瞬間,赤生隻感覺鉆心的疼痛,頭發瞬間被冷汗打濕,臉皮哆嗦著,張大嘴巴想要喊痛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慘叫聲都近乎沒有。 一時間整座樓臺間,詭異的安靜。 沒過多久,撲通一聲,赤生癱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疼痛似乎是因為太過疼痛而變得麻木,殊不知這還隻是這套刑罰的開胃菜。 “呃!” 剎那間,全身上下宛如無數隻螞蟻在瘋狂叮嗜,赤生反復在地上打滾,一雙手撓前撓後,留下一道道血紅的抓痕,但沒有任何效果,反而越發覺得癢,兩隻手都不夠用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漫長得讓赤生感覺都過去了十年二十年,可現實卻才過去短短的一刻鐘。 在場的奴生隻看到一個瘦弱的身軀在地上不停地打滾,就像是犯了癲癇病的患者一樣,口齒不清,四肢抽搐。有的奴生不自覺地摸向自己後背,隱隱約約有了痛感。 自然而然的,在場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他,唯恐被赤生抓住了,無法脫身。畢竟臨死之人的掙紮,是無法想象的。 然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雙手伸了出來,眼尖的奴生還能看到手背上布滿的紋絡,如同溝壑一般。毫無疑問,這是一雙老人的手。 “老醫奴,別白費力氣了,你救不活他的。” 臺上的豹子奴冷眼相看,臺下的奴生同樣也是看著,看著老醫奴將赤生抱在懷裡,而感到無動於衷。 老醫奴沒有理會他,任由赤生的雙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臂,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赤生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老醫奴,一個勁兒地搖頭。他知道憑借老醫奴的醫術也無能為力,也不想因為救自己而搭上他的性命。 老醫奴對於赤生的哀求置若罔聞,隻顧著上下摸索,從襯衣的口袋裡掏出一隻黑瓶,也就是今天早上剛發的獨一份解藥。 將瓶口徑直往赤生的嘴巴裡塞,赤生發出嗚嗚的聲音,他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正因為知道,他才不能接受。 疼痛沒有使他流下眼淚,但老醫奴的此番動作,讓他淚流滿麵。 沒有了這份解藥,以老醫奴茍延殘喘,風年殘燭的身體,壓根承受不住毒咒帶來的反噬折磨。沒有解藥的壓製,隨時都會有生命的危險。 老醫奴何嘗不知,然而依舊是一手點著赤生的穴道,一手用力地往他的嘴巴裡灌。 “徒勞無功!” 豹子奴冷哼一聲,雙掌朝下,自丹田調動一股烈性的陽剛之氣,匯於掌心,旋即一掌打出,正中赤生的背後。 “毒咒我這裡多的是,想要多少我便給你多少!” 噗的一聲,赤生噴出一口鮮血,男人那一掌除了附加的毒咒,還有剛猛霸道毫不留情的掌力,五臟六腑被移了位,感覺男人再用力點,都可以跟著鮮血一起吐出。 原本服用了老醫奴的解藥還能後勉強壓製,但經過豹子奴這一掌的摧殘,解藥的效果就大打折扣,應付體內激增的毒咒,就是杯水車薪。 這一掌打在身上,便是一陣刺痛,赤生齜牙咧嘴,朝著老醫奴咧嘴一笑。 這一笑,好似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了下來。 赤生想睜開眼,眼皮卻有千斤重,無力抬起,一股洶湧如潮水的倦意湧上心頭,讓他沉沉地想要睡去。 活下去…… 忽然,一道聲音在赤生的腦海裡不斷地重復,起初就像蚊子一樣在耳邊嗡嗡作響,擾得赤生想睡卻睡不著。而後赤生兩隻緊閉的雙眼猛地瞪大,雖然仍是一副死相,但不可否認多了一絲亮光,哪怕這亮光很微弱。 再然後,赤生就失去意識,昏死了過去。 “奴主,我看這小子挺能撐的,不如一刀結果了吧?” 漢子瞧見已然昏死,卻還有一絲生氣的赤生,心裡就隱隱有些不安,來到豹子奴的腳前,提出自己的意見。 豹子奴同樣也有這個想法,但一看到臺下那張猥瑣諂媚的臉,他就感到不舒服,似乎自己這樣做了,全都是順從他的意願。 “好啊。” 豹子奴作出點頭的姿態,漢子眼前一亮,就覺得是自己的機會來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頃刻之間,呼的一陣風從漢子的耳旁吹過,漢子眨眨眼睛,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奴主的實力已經那麼強了嗎?竟然距離這麼遠的地方揮出一刀,不怕砍不中嗎…… 噗呲! 血濺三尺。 撲通! 以頭搶地。 到死,漢子都沒有想明白,這一刀怎麼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豹子奴看著臺下橫躺的屍體,就像是在看螻蟻,眼神平靜毫無波瀾。 “帶下去,不要再讓我看到他。”豹子奴揮刀轉身,刀身上沾染的鮮血灑在地上,露出銀白的刀刃,耀眼的光芒刺得奴生心驚膽戰。 “區區一個疵奴,真是臟了我的手,今天我不想再殺第二個。這小子毒咒已經侵入五臟六腑,單依靠一股念想吊著一口氣,絕撐不過十二個時辰。 你也活到了頭,過幾天,我會派人將你們師徒倆埋在一起,算是給你這個樓中老人的特殊關照。” 豹子奴一番話說的頗有人性,然而臺下的奴生們無不感到兔死狐悲的淒涼。誰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場會不會和老醫奴一樣,或者比老醫奴還要慘。 和那日一樣,老醫奴背著赤生的身體下到底層的房間裡,背不動了,就連拉帶拖著。 “真是上輩子為師欠你們兄弟倆的,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 從井房打來一桶水,老醫奴坐在床頭,為赤生擦拭著身子。緊繃的神經與肌肉,慢慢地放鬆下來。 又從藥箱裡取出一塊白布,布裡麵帶著一點棉,棉裡麵藏著幾根針。將赤生的身體扶正,在他幾個保命的穴位,紮了進去。 老醫奴心裡明白,這普通的針灸之術自然無法將侵入體內的毒素排出,但是哪怕出了那麼一丁點兒效果,就有一丁點兒的希望,萬事都要有一個萬一不是。 抱著這種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三個時辰內,老醫奴紮了不下一百針。 赤生的皮膚由青到腫,除了最初排出一些黑色的黏液外,之後都是隻進不出。 根據老醫奴行醫多年的判斷,此刻赤生身體裡毒素的狀態,已經由瘀演變成了堵。除非借助內力將其逼出,否則晚了一時半刻,毒素侵入心脈,就一切都遲了。 但是眼下又去哪裡尋找內力深厚的人呢? 就在老醫奴一籌莫展的時候,他想了起來,曾經赤峰為了壓製赤生體內的毒素,輸入了很多真氣進行疏導,而由於赤生從未習武,不知真氣如何運行,因此這些真氣就全都存留在他的體內,數算下來,少說也有二十年的真氣。 老醫奴略微一想,便覺得可行,一針將赤生紮醒,趁著他潛意識模糊的情況下,湊近他的耳旁低聲細語。 “徒兒,這是為師最後一次幫你了,從此以後,你要一個人在這世道活下去。 為師知道你在聽,現在按照為師所指的去做。” 老醫奴手指探向赤生的丹田,赤生當即起了應激反應,深吸一口氣沉入丹田,緊接著老醫奴又迅速地點了肺腑兩個穴道。 剎那間,體內仿佛生出了一道氣旋,赤生發出一聲沉悶的哼唧聲,感受到胸部傳來的莫大痛楚。 “孩子,堅持住,這是你第一次運行真氣,勢必要沖破各個關卡,將這股氣沿著為師所指的軌跡運行一周,方可有生的機會。” 老醫奴看起來不比赤生輕鬆,一邊要準確地指出穴道關鍵的所在,一邊要時刻關注赤生的神情變化,對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煎熬。 但皇天不負有心人,好在一切都在有序且順利的進行中。 當老醫奴指向最後一道穴位的手指落下的時候,赤生胸口起伏,然後猛地一口鮮血噴出。帶著烏黑的色素,且散發出一股使人窒息的惡臭。 “成了!” 老醫奴對此毫不在意,一雙眸子靈動而又富有活力,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幾十歲。看到赤生劇烈的反應,喜不自禁地喊出了聲。 胸口幾經起伏,就好像落水之後被人救上岸邊,在河裡灌了一肚子的水此刻大口大口的向外吐。 吐了大概兩三刻,劇烈地咳嗽之後,赤生身子徑直地向後倒去,像一條從淤泥裡打撈上來的鹹魚一樣,半死不活。 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皮都沒有力氣睜開,隻想好好地睡一覺,原以為老醫奴會過來把自己搖醒,然而這一次老醫奴隻是坐在床頭邊,像看孫子一樣的目光,慈祥地看著赤生。 赤生在他眼裡,可不就像孫子一樣。 赤生安然地閉上眼睛,一個呼吸的功夫,就陷入了沉睡,看樣子這番折騰著實是累壞他了。 老醫奴笑而不語,一番折騰又何曾不是累壞了他。看結果是好的,便什麼都值了。 夜間,轟隆隆的腳步聲在整座樓裡響起,就像是地震了一般,將師徒倆都從睡夢中吵醒。 “怎麼回事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砰的一聲,一扇門被人從裡麵踹開,一個身材健碩魁梧,麵相兇惡的鐵漢子從裡麵走出來,嘴裡嚷嚷著發著牢騷,宣泄自己不滿的情緒,然而下一刻迎接他的,就是一抹銀白色的亮光。 霎時間人頭落地,血流如注。高大的身軀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 沒過多久,旁邊就走來一個修長的身影,一腳踩在倒地的屍體上,目光掃過陸續被驚醒的各個房間。 劍奴中的三位老大哥聽到動靜慌忙出門,一眼就看到倒在血泊的無頭屍體,以及將其踩在腳下的男子。 三人不約而同相互看了一眼,皆看出對方眼睛裡忌憚和恐懼。 “尊主說,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男人修長的身影往那一站,就給人以精神上無窮的壓力,淡淡的語氣就像是在轉達一句話,但是其中蘊含的殺意,令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向下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