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丫頭,你沒事吧?” 赤生顯出緊張而又拘謹,沒了先前那種自然和親密,好像二人之間忽然有了一道無形的隔閡。 小姑娘沉默著點頭,沒有應聲,老老實實地站在眼前這位大姐姐的後麵,活潑與眼睛裡的靈動,一一都沉寂下來。 見到正主和目標都已經出現,三位劍奴卸下所有的偽裝,惡意與殺機盡皆顯露。 “小娘們兒,吃老子一拳!” 奴生大喝一聲,自身的氣勢陡然增加,一道迅疾剛猛的拳影直沖關美人而來。 關美人身體挺直,如同直立的鬆樹,區區恐嚇小孩子的威勢,在她麵前是完全不夠看的。 然而她卻忘了身後還有一個小女娃。 小姑娘宛如驚弓之鳥,看著氣勢洶洶,麵相兇惡的奴生野獸般撲上來的架勢,就本能地向後退縮。 “別怕,有我們在,不會有事的。” 赤生仗劍在前,雖不懂絲毫的劍術,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依然能夠挺身而出。這在小姑娘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宛如一劑鎮靜劑,令她不至於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關美人聞聲,側目瞥了一眼身後的赤生,手執長劍作出的假把式,倒是有模有樣,而且吸引她的地方,也不是在這中看不中用的招式上,而是在赤生本身。 明明自身難保,卻還願意挺身而出,保護一個隻認識半天的小姑娘,單是這一點,就和他哥哥截然不同。 “和老子交手還敢走神,真是找死!” 眨眼間的功夫,奴生的拳頭已經近在眼前,裹挾的拳風猶如呼嘯的箭,將要重重地擊打在關美人的胸膛。 關美人臨危不懼,儼然喝水吃飯一般,腳步緩緩一移,對方的拳頭險之又險地擦著她的一條發絲沖了過去。 奴生見一拳已經落空,就急忙轉身,防止對方趁機攻打他空門大開的兩肋與腰背。 然而事情都還沒有等到他收拳凝氣,餘光就看到對方右臂向後擺動,然後一掌迅速推出,正中他的腰肋。 “嘶!” 奴生倒吸一口涼氣,隻感覺仿佛是有一塊千年寒冰捅進了他的腰子,疼肯定是非常疼的,他的臉色瞬間成了豬肝色。而最讓他感到恐懼的,就是發現自己體內的真氣在急速凝滯。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奴生使出吃奶的勁兒拚命地凝聚真氣,然而其結果,就是手上無半內力,也就說他現在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隻剩下一身基礎的拳腳功夫。 “你去把他給殺了。” 關美人與赤生對視一眼,輕描淡寫的說出口,就像是在說“去把那根草拔了”一樣無足輕重。 赤生聽聞當即就傻眼了,看著麵前比他高出將近一頭的莽漢子,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不說他真氣有沒有被限製,單單隻是單打獨鬥,和他現在一戰也是壓根沒有多少勝算。 回過神來後,就向關美人投去一個匪夷所思的眼神,而奴生還沉陷在自己真氣凝固的世界裡喃喃自語,茫然得像是在懷疑人生。 “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像他們這種早已沒了丁籍的奴,就和阿貓阿狗沒什麼兩樣,死了也不會有人過問。” 關美人細心地解釋,卻不知道赤生擔心的壓根就不是這個問題,而是自己會不會被對方反殺的問題。 把話說完,關美人看著赤生躊躇的窘態,隨即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美眸帶著狐疑的眼光,打量著他。 “你該不會連人都還沒有殺過吧?” “我……” 赤生被問的啞口無言,難道自己就應該殺過人嗎? “罷了,還是我親自動手吧。” 關美人說著,赤生便向後退去,來給她讓開道,可誰知身形剛動,就被她一把抓住了握劍的手腕。 無形中一股力量奪取了赤生對於右手控製權。 隻見關美人拽著他的手向上一抬,一道銀白色的劍光剎那間在眼前亮起,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道突然的亮光刺激得睜不開眼睛。 還在為真氣運行不暢而感到焦慮的奴生,心頭猛的一顫,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一道白光徑直從他的脖頸穿了過去。 “呃……” 沉悶一聲響,接著身體栽倒在地,眼睛瞪大,沒了生息。 上一刻還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人,下一刻就成了一具屍體,有些事情就是這麼的讓人猝不及防。 年輕婦女雙手捂住嘴巴,嗚嗚的哭泣聲在院子裡回響。 小姑娘被赤生擋在身後,因此隻是看到男人的身影倒下,幸運的沒有目睹男人臉色的慘狀,但是看著小屁孩揮劍的動作,還是隱約猜到了什麼,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嗯,還不錯,沒有被嚇到雙腿發軟跪在地上起不來。” 關美人少見地稱贊一聲,赤生斜著眼睛看她,實在被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搞得有些精神失調,意識錯亂。 “艸!真他娘的邪乎,有這實力還讓咱們幾個過來送死,誠心的吧?” 中年男人滿懷怨恨地咒罵一聲,剛才奴生和這女子的交手,全程都被他看在眼裡,但偏偏沒有任何能夠插手的機會,就連握著那個臭小子的手揮劍,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奴生硬生生地挨上這一劍。 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僅此一劍,奴生就這麼死了,真就特娘的讓人蛋疼。 “事到如今,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一雙眼睛緊盯著關美人的一舉一動,似乎隻要瞅準時機,下一刻就能沖上去與之展開肉搏。 “好,你與我聯手,何愁不能全身而退!” 中年男人看到身邊人的神情竟是如此的堅決,自己動搖的內心緊跟著安定下來,一句話說出話,覺得自己底氣又硬了。 “上!” 中年男人大喝一聲,爆發出自己的氣勢,企圖帶給關美人些許的壓力。 就在他奮起上前的時候,身邊也傳來了一股不小的氣勢,中年男人信心倍增,對付關美人更多了一分把握。然而這份自信沒有維持多久,就慘遭背刺。 隻見身後慢了半拍的奴生施展輕功,趁著他沖向對方之際,自己一步躍向了房頂,丟下他獨自逃跑,輕車熟路,看起來是早有準備。 “我日你仙人!” 中年男人氣得跳腳,真想立馬追上去殺他個五馬分屍,然而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女子,中年男人不得不強壓下胸中的怒火,催動體內修煉不多的稀薄真氣,使出全力,一掌拍出。 關美人抬手就是一掌與之對碰,接觸的那一刻中年男人還能笑得出來,但是當他發現對方的真氣就像是瀑布一般源源不斷且極其兇險的時候,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當即便感受到了和已經倒下的奴生同樣的恐懼與絕望。 兩掌一觸即散,關美人出於慣性噔噔向後倒退兩步。 中年男人承受了幾乎所有的沖擊,身體向外倒飛,撞塌了高高立起的院門。 起初還有意識地撲騰兩下,到了後麵直接鮮血一吐,脖子一扭,徹徹底底地斷了氣。 這邊交手剛結束,房頂就傳來嘩啦一聲動靜,原來是想要逃跑的奴生心存僥幸的回過頭來,正看到飛出去的同伴,慌亂之中失了方寸,腳下一滑,差點沒有摔下去。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被吸引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關美人沒有打算放走任何一個人,腳尖隨意踢起一枚石子,嗖的一聲飛快地朝房頂上的奴生激射去。好巧不巧正中他的胸口,一顆微不足道的石子,直接就斷了他的心脈。 嘩啦一陣響,奴生的屍體從房頂上滾落了下來。 關美人還特意看了一眼,確認對方是真的死了。 “茜茜,孩他娘……” 看到自家男人一瘸一瘸地回來,年輕婦女再也繃不住了,掩麵痛哭了起來。 “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如果不想死的話,就盡快收拾東西跑路吧。” 關美人腳步不停,頭也不回,離開了院落,最後不鹹不淡地給了他們一家子一句忠告。 赤生握著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慌神中的小姑娘,說出了人生中第一句保重。 “啊?” 小姑娘聞聲驚醒,並沒有聽清赤生說了什麼,隻是從他的眼睛裡,感受到了一絲遠遠的疏離感。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路過男人身邊的時候,赤生以最清晰的話語,心懷愧疚地道了一聲歉。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這家原本應該是多麼幸福安寧的一家,赤生不敢去想,因為越想,內心就越是愧疚。 小姑娘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形同陌路,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彼此從對方的世界裡路過。 “阿姐!” “阿姐……” 院門外出現三五道身影,齊刷刷的呼喊著同一個聲音。 “你們怎麼來了?” 小姑娘從遠處收回目光,向院門外看去,臉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群童站成一排,有的趴在院子的圍欄上,有的規規矩矩地等候著,沒有經過別人家主人的同意,他們一般是不會私自進入的。 “阿姐一日為阿姐,終身為阿姐,你做大我做小的,從今天開始,我的命就交給你了。” 小姑娘聞言吃驚地瞪大眼睛,她不知道這群孩子是從哪裡學來的話,但毫無疑問,這些話說出來讓她很是心動。 小姑娘走到院門口,竟然發現一向驕傲的小少爺也在。看到小姑娘出來,他還不服氣地冷哼了一聲,要多拽有多拽。 “阿姐,劍哥在哪兒呢?我們在街上看到他才跟過來的。” “劍哥?” 小姑娘歪著頭,頭頂冒出一個大大問號,想了一想,才意識到他們說的是誰。 “他已經走了。” “走了?是回家了嗎?” “或許吧……” 小姑娘眼睛閃爍,有很多事情不是她一個孩子能夠想明白的。 “你跟著我乾啥?” 秋風吹過,柳葉飄落,河堤路鋪滿了一片金黃。 赤生雙手抱胸,漫無目的的迎風而向。此刻心裡最大的念頭,就是離開這座城,離開的越遠越好。 “小屁孩別自作多情,我……是在欣賞風景。” 關美人坐在河畔的老柳樹的樹杈上,目光向遠處眺望,看起來真像和她說的一樣,隻是在看風景。 但是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赤生發現這個女人,十分的心口不一,而且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帶有極強的目的性。 你永遠也無法猜出她每時每刻,到底懷著什麼樣的目的接觸你。 果然,隻要是樓裡混出名堂的人物,就沒一個是簡單的東西。 赤生每走一段路,無論有多快多遠,都能在前頭足夠顯眼的地方看到她的身影,若說沒有跟著他,那麼就算是打死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也是決計不會信的。 “還有先前也是,如果你沒有一直在跟著我,怎麼會知道我的行蹤,還有我和小丫頭的事情。” 赤生注視著樹上的女人,每一句都帶著深深的質疑。歷經幾個月的風雨,他也不是最初那個稚嫩懵懂,對很多事情都一無所知的少年,哪怕此時仍是一知半解,但是也有了隨時保持警惕的性子。 正在這時,忽然一陣涼風吹襲而來,楊柳搖曳,遮擋了赤生的視線。下一秒赤生就發現原本坐在樹杈的女人此刻已經不知所蹤。 正當赤生心想女人已經離開時,又是忽然一陣風從背後襲來,隻不過這次不同以往的是,這風暖乎乎的,讓人很舒服。 回頭一看才發現,一雙手摟住了自己的肩膀。 “小屁孩,你幫姐姐做一些事,姐姐啊,不會虧待你的。” 關美人此刻就像是換了一個人,聲音溫柔中帶著一絲誘人的嫵媚,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撩撥著赤生的脖子,讓他的喉嚨發熱發癢,有種想要去撓一撓的沖動。 一股細微卻十分清晰的熱風不停地在吹拂著他的耳朵,宛如溫柔鄉裡的搖籃曲,令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你要我做什麼?” 赤生扯著嘶啞的喉嚨,發出嘔啞嘲哳,難以入耳的聲音。 “我實力弱,在樓裡地位最小,你找我,怕是找錯人……” “噓——” 關美人將手指抵在赤生的嘴唇上。 “先別說話,聽姐姐說。” “你放心,這件事要是成了,對你隻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