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一場雨,白窟鎮的街頭骯臟淒冷。 侍從低頭牽來一匹黑馬,新的領主則坐在馬背上,他是一個米灰色頭發的年輕人,脖頸的皮膚白皙,五官深邃,那一雙眸子很冷,單薄的身體披著暗紅色皮毛大氅。 黑馬後麵,則是配劍騎士與持矛步卒,他們隨行擁護,所有領民全部跪拜在路邊,敢抬頭的,就斬下頭,用矛從脊背刺下,紮穿心臟。 他們是低賤的領民,直視是對領主威嚴的侵犯,所以必須低頭,還需跪地表示尊崇——白窟鎮沒有自由民。 他們說是領民,其實是派來開墾荒地的奴隸。 此刻,年輕領主的裝束高貴著,皮靴不沾泥土,和低頭下跪著一身灰撲撲亞麻布衣的領民區分開來,顯出高貴的姿態。 偌大的街景,隻有馬蹄聲和步卒前進的步伐聲,呼吸屏住,長矛‘篤篤’落在地麵聲,百人的隊伍進入白窟鎮,還有隨行三個女仆。 這是一場巡視,那個米灰色頭發的年輕人就是雄獅,他的眸子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這裡每一個男性領民,還有他們的妻子、子女、耕地、畜牲、房屋,甚至是他們自己,全都是年輕人的財產。 可以任意處置的財產,可以實現抱負和野心的財產。 “我來不是要改變什麼,隻是要輕賤懦弱的人匍匐,舉劍效忠的人封賞,做出取得一些成就來獲得父親的認可……任何阻攔者,任何向我呲牙的,不論老弱婦孺,都砍下頭來。” 身著暗紅色皮毛大氅的年輕人眼神恢復一些焦距,念出這句話來,聲音不大,就連最前麵牽馬的短發侍從從都聽不見,隻有自己聽得見。 他是說給自己聽,堅定自己的決心。 但下一刻,軍隊爆發騷亂,毫無預料的,一根銳利的弩箭則從背後射向年輕人。 一切來不及反應,泛著詭異紫色光澤的箭矢貫穿少年領主肩頭。 當最高處的他從黑馬背上落下,人群轟然爆發騷亂,隻有那牽馬的侍從和軍隊中一位拔出長劍的中年人還在維持局麵。 可年輕的領主卻看不清了,他的眸子蒙上一層灰霧,世界模糊著,眼前隻剩下晃動的人影和鮮血。 忠心的下屬還在阻攔刺殺者沖過來給他致命一擊,可伴隨毒素發作,好像一切無濟於事。 恍惚間,他聽見隱約的狼嘯。 “呼……” 呼出的氣吹滅蠟燭,現在已經是早晨。 華麗的大床前紮著四條金色麥穗飾品,女仆跪在地上,將水盆中的帕子擰乾,最後小心翼翼的開始為床頭陷入昏迷的年輕人擦拭。 擦到一半,嘴唇發紫麵色慘白的年輕人卻突然伸手,一把捏住女仆的手,阻礙她動作。 女仆愣住了,但很快意識到了什麼,麵色驚訝中透露興奮,大聲到:“領主大人,領主大人醒了!快去通知格倫騎士!!” 女人的聲音驚醒了下意識動作的年輕領主,他鬆開手,忍著頭痛和全身不適緩緩睜開眼來。 “這裡是?” 感受著柔軟得大床,還有床頭那熄滅的蠟燭,賽彌捂住頭,隻覺頭顱中有一千根針在攻擊他,刺痛感密密麻麻。 好久,他才緩過神來,這也預示著兩份記憶融合結束。 “賽彌、賽彌諾恩、兩個世界……” 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手掌,根據多出來的記憶,賽彌意識到,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一個剛接手領地就被暗殺的私生子身上。 賽彌諾恩,荊棘侯爵私生子,成年後被劃分了臨近狹海的一小片蠻荒之地。 有著悲慘命運的他決心做出一番成績,換取那從不正眼看他的父親認可,但躊躇滿誌的他,最終死在接手領地第一天的夜晚裡,在大床上毒發身亡。 賽彌諾恩死了,又似乎是還活著,以過往的記憶和性格,活在現在的賽彌身上,全然影響著賽彌前世還算陽光的性格,被記憶裡無處不在的惡意封閉得冷漠。 賽彌皺皺眉,不在乎自己的改變,但很快關注眼下。 作為白窟鎮迎來的領主。 他唯一的領民是五年前荊棘侯爵派過來開墾荒地的那一批,他們最終建造了白窟鎮,在這片無人煙的地方站穩腳跟,為荊棘侯爵的領地版圖開墾出不起眼一角。 在翡涅納這片峽海以東的新土地,太多荒地等待發掘——荊棘侯爵就是幾十年前最先的一批開辟者,斬除荊棘,才獲得如今的地位,盤踞北島,因此獲封荊棘侯爵。 話說回來,作為接管白窟鎮的主人,賽彌諾恩,他隨行的隻有一百步卒,一位血脈騎士,一位機靈的近侍,三位女仆,就是全部的資產。 更多的領地和領民,就全靠自己去獲得。 賽彌想著,手指拂過纏滿繃帶的傷口,指腹按壓,就伴隨疼痛,疼痛讓他清醒,眼神隨之微冷。 他明白,這場刺殺絕不是沒有根據,而是早有預謀,他的性命隨時會再遭受威脅。 毫無疑問,那天淬毒的箭矢帶走了原身賽彌諾恩年輕的生命,幕後黑手的目的也達成了。 唯一的變數是自己,如果不是來自異世的自己以全新的靈魂接手這具身體,那不甘的記憶最後融進身體裡,成為一部分,自己就真的死了。 這就是現在蘇醒過來的賽彌諾恩既有地球記憶知識,也有這個血脈世界的冷眼遭遇和被唾棄鄙夷的人生——他還活著,就是兩份記憶與過往的融合。 現在,既然要他死,那必然有獲益者。 要麼是白窟鎮原本的開辟隊隊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現在的白窟鎮鎮長,要麼就是荊棘侯爵其餘幾個子嗣,高傲的他們如何看得慣私生子出生的賽彌呢? 他們視自己為恥辱,都有下手的理由——把刺殺者安排進隨行的隊伍中,對於有著勢力的他們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賽彌捂著頭,伴隨著又一陣刺痛,他發現,不止自己穿越了,那本入睡前借閱過來卻看不懂的書,也跟著他穿越了。 就是看了那本書,他才會好端端的昏昏欲睡,一覺醒來,就到了這個世界。 “賢者之書。” 念出這個名字,賽彌下意識伸出手。 很快,一本純白封麵,金色紋路六芒星陣的硬皮書典便出現在手中。 它比拳頭更厚,似乎很重,可握在手裡,又感受不到重量,與空氣無異,沒有牽動賽彌肩頭的箭傷。 剛想翻看這本神異之書,但推門闖進房間的幾人又打消這個念頭。 手一翻,大賢者消失不見,坐於床頭的賽彌看向來人。 第一位,布衣外襯,貼身鐵甲,腰間綁著鐵劍,身後黑色披風的中年人,他麵容溝壑,有很多傷口,皮膚微黑。 他是隨行隊伍唯一的血脈騎士,由荊棘侯爵派遣輔助賽彌。 格倫洛尤特,他是這個世界的超凡之力受益者,對從小為之信奉的騎士守則貫徹,所以毫無怨言跟隨著來了這片蠻荒之地。 賽彌看著這位向自己宣誓效忠的騎士,又想起那本毫無重量的賢者之書,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超凡,會和那本純白之書又怎樣聯係,自己又是否能將其引為倚仗呢?
一-白窟鎮來了1位新領主(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