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片刻,曦瑤也默默走回了家中。 晚飯過後,榮雲隻身佇立庭院,仰望天外星辰而神遊物外,他覺得自己身世何嘗不似這頭頂星辰,如此遙遠,如此觸不可及。 曦瑤不忍他黯然委頓,走來榮雲跟旁,寬慰道:“爺爺說那怪蟲以人骨為食,起初你雖然筋骨碎裂,卻不曾虧損,是以非那怪蟲所為,你不要再鋌而走險了。(啞語)” 榮雲聽後並未顯得吃驚,隻淡然道:“我知自己傷勢多半與那怪蟲無關,隻是……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曦瑤聽後驀地一怔,她知榮雲心中已起了變化。 這一年時間並沒有令他忘卻哀怨,反是過往令他心事愈發沉重了起來,如今的榮雲她竟也不知如何設喻開導。 曦瑤何其失落,轉身折回了己屋,卻忍不住透過窗子注視著院中的榮雲。 小白不解風情,躍來曦瑤懷中磨蹭不止,曦瑤撫它幾下,卻又旁睞去了窗外。 如此不知過去多久,於月色微涼時分,曦瑤難禁困頓,打橫床頭睡了過去。 又過許久,榮雲亦心有不甘地回入了屋舍。 榮雲頭腦清醒,困意全無,雙手輕輕撫過身下床板,自忖道:今日,便是在這道床板之上,那男子向爺爺豈懇施救,隻為家中老母妻兒。 榮雲越想越深,越想越是清醒,直至次日清晨也沒能合眼。 這日天色大好,艷陽高照。 曦瑤尋思:榮雲心情失落,今日不如家中靜歇,於是便取消了上山采藥的念頭。 沒曾想,早飯過後,榮雲見曦瑤遲遲沒有動身,便主動來詢采藥一事。 曦瑤見狀自有欣喜,心想榮雲隻過了一晚便解開了心結,當真難得。 當即答應榮雲,二人背起藥簍,相偕小白一起行出了門外。 卻是榮雲忽然提議更改路程,欲尋道溪邊山澗采藥。 曦瑤望向山澗那處,心中不禁在想:昨日榮雲向林鋒叔打探行程之時,自己也有耳聞,分明便是山澗這路。 榮雲明知怪蟲與他身世無關,卻仍改程換道這處,看來心中還是於此事放之不下。 曦瑤雖擔心路途兇險,卻也不忍違背榮雲意願,隻思索片刻,便答應下了榮雲,於是二人便向山澗之中行了進去。 曦瑤憂心怪蟲出沒,一路翼翼前行,心思專注。 如此過去半日,當真連隻寸許長蟲也沒見著。 不禁好奇:昨日林鋒叔與阿亮究竟行去了哪裡,為何這山澗竟生得如此寧定。 二人再行恁遠,待藥草塞滿竹簍也沒能發見怪蟲蹤跡。 倒是小白於這片山澗頗為喜愛,時兒躍上樹梢,時而躍入溪流,時而沙灘嬉鬧,時而石頭曬暖。 一直到了未時,榮雲見天色偏晚,便同曦瑤一起返還向了家中。 之後數日,二人都會趕來此處采藥,一來二去,也對這裡愈發熟稔。 山澗清風濕爽,綠水流淌,山頭翠竹依傍,鳥語花香。 盡管如此,每每路過村外上山窄道,曦瑤都會忍不住望上幾眼。 山澗雖美,卻始終不得其心,而這裡才能令曦瑤輸心歸誠,畢竟這一年中,二人於此留下了太多回憶。 眨眼又是過去半月,這段時日裡,曦瑤察覺,榮雲那顆浮躁之心,好似又慢慢沉澱了下來,這頗令她覺得喜出望外。 春消夏長,日色回暖,水草豐茂,花香馥鬱。 山澗沙汀之中,巨石巖麵之上,榮雲、曦瑤曲肱而枕,品清風之恬淡,沐日光之閑雅。 一旁小白水中撒歡,雖於日月山川無意,卻與淺溪魚蝦有鐘,不過多時,全身絨毛已浸了個遍。 曦瑤舉目望向湛藍天際,日光刺眼,眸子微微生癢。 再側首榮雲這處,見他雙眼閉合,麵色淡然。 曦瑤忽地生出一種幸滿,心道:我二人若能長久如此,當真死也願意! 卻在這時,榮雲倏然睜開雙眼,起身望向山澗北側山林。 曦瑤不解道:“榮雲,你怎麼了?(啞語)” 榮雲道:“那叢林之中,好似有動靜傳來。” 曦瑤聽聞此處已不自覺地坐起了身子,榮雲聽覺之靈敏,她再清楚不過,慣常靈獸來襲榮雲也是最先察覺,遮莫那裡有靈獸作祟! 曦瑤恐慌道:“咱們快些離開這裡吧。(啞語)” 榮雲處變不驚道:“這聲音並非靈獸發出,咱們不如前去瞧個究竟。” 曦瑤聽後不禁鬆了口氣,卻是前去哨探仍覺有不妥。 一旁榮雲背起竹簍,已向那處叢林走了出去。 曦瑤不再遲疑,躍下巨石,也一並跟了出去。 兩人林間徐行,身後小白不即不離。 約莫行出五十餘米,曦瑤已能隱約聽見異響,這聲音聽來高亢有力,好似馬鳴一般。 曦瑤不解,這大山深處,怎地會有馬匹出現? 二人再行不遠,這聲音更聽得確切,卻在這時,榮雲忽然伸手攔下了曦瑤。 曦瑤不解,正欲詢問,旁睞遠處,不禁呆在了原地。 隻見前方樹叢之間,竟有不下三十餘人,且每棵樹乾一旁,都有三五駿馬成群,與人數相等。 曦瑤愕然道:“這裡為何會有恁多生人出現?(啞語)” 榮雲亦好奇不已,凝神眾人那處,一時間並沒有置答曦瑤。 隻見人群正中,地麵之上,有一盜驪駿馬跌躺在地,引頸哀鳴,卻不知發生了什麼,這怪聲也正是那駿馬發出。 人群一旁,忽然行出一翩翩公子。 來至駿馬跟旁,焦急道:“好馬兒,你方才還好端端的,這是突然怎麼了!” 此情此景,榮雲看得五裡霧中,卻是那公子現身之際,榮雲一雙目光陡然瞪大開來,再也難以挪動分毫。 曦瑤一旁看得出神,並無察覺榮雲之變化。 榮雲仍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那公子腰間,隻見其上,懸有一麵玉佩,日光下,亮澤無限。 卻是那玉佩如玉龍盤繞成環,竟與榮雲夢中龍形圖紋殊無二致! 曦瑤正在潛身觀看,一旁榮雲竟情不自禁地向那公子迎了上去。 曦瑤見狀也是一驚,欲上前攔阻,卻是已經晚了。 遠處公子發現榮雲逼近,回頭斥道:“來者何人!” 聲音甫歇,但聽林間鏘地銳嘯不斷,數十人眾紛紛拔出長劍,頓時寒芒如雨,煌亮刺眼。 榮雲仍緊盯那公子不放,此刻聽聞長劍出鞘,這才憬然驚覺,然相距眾人已不過十米之遙。 榮雲心想:我若直問玉佩一事,未免顯得唐突,可此時又該如何脫漏。 曦瑤見勢不妙,幾步追來榮雲跟畔,再見眾人荷劍執棒,虎視眈眈,心中何其無措。 那公子見二人鬼祟不安,眉目一嗔,怒道:“師爺,將這二人擒下!” 言畢,人群中行出一中年男子,唇帶髭須,手握鐵棒,卻是棒身七顆寶珠璀璨奪目。 那人右手一揮,大聲道:“呔,還不束手就擒!” 榮雲雙拳緊握,心道:這可不妙,隻怕一場乾戈在所難免! 此時,曦瑤挺身而出,橫在榮雲身前,向那持棒男子比劃不停。 來人自看不懂曦瑤啞語,鐵棒掄起,再朝二人這處逼將上來。 倒是榮雲將曦瑤啞語看在眼中,見那男子欲掄棒出手,護禦曦瑤在後。 伸手道:“且慢,我們能救你馬兒性命!” 此話一出,遠處公子麵色一振,忙道:“師爺住手!” 那師爺自然識趣,右手回迂,鐵棒已收入背後。 遠處公子幾步上前,又是細問道:“兄臺此話可是當真?” 榮雲望向身後曦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曦瑤則朝起榮雲點了點頭。 榮雲當即向那公子回道:“不錯,我們確實能救你馬兒性命!” 那公子麵露笑意,雙手一拱,道:“方才多有冒犯,還望二位不吝賜診!” 曦瑤與榮雲四目相對,而後朝那黑毛駿馬行了上去,榮雲護禦其左,也一並跟了上去。 曦瑤來至黑馬首部蹲下,隻見此刻那大馬口吐白沫,雖仍不住嘶吼,聲音已是弱了不少。 曦瑤起身再繞黑馬一圈,轉向一旁榮雲道:“這馬兒是誤食了山間毒草‘驚馬草’。(啞語)” 榮雲原話轉述那公子,公子聽後麵色一緊。 忙道:“不瞞二位,這馬兒乃是父親先前贈我的生日禮物,隸屬蕭凓陽馬,其名踏雪,隻因伴我多年,我更視若愛物,二人若能救治,我必重金酬謝!” 榮雲聽聞重金酬謝卻也麵色平平,望向地上黑馬,見其通身黑亮,然四蹄雪白,踏雪之名果然副實,想必也是馬中精品,難怪這公子如此器重。 馬兒尚且如此,這公子必然也出身顯貴,隻是不知其身份來歷,又和自己身世有著什麼關聯。 想到這裡,榮雲竟不自覺地望了眼公子腰間玉佩。 而後轉身曦瑤,問道:“曦瑤,你可有辦法救治。” 曦瑤自幼生於山林,自然經驗豐瞻。 回道:“這驚馬草雖奇毒無比,卻也好治得緊,我這便幫馬兒解毒。(啞語)” 言畢便在四處尋探了起來,榮雲不懂,隻乾巴巴地立在原地,一旁公子和師爺見狀則是滿心疑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