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首山河秋(1 / 1)

江湖中人 遠暮雲川 6234 字 2024-03-16

重陽節的秋風肅殺,管道上的行人匆匆,或許都是向著家的方向前行,偶爾才會停下一二歇腳。   蘆州城外二十多裡路的茶攤上人滿為患,茶攤的位置正好就在官道旁邊,來往的人大都會在此處歇腳喝茶解熱。   茶攤雖說名義上是一個茶攤,但是也會買一些吃食,也有喝酒不喝茶的遊俠兒在此飲酒。   雖說是茶攤主人家自己釀的粗糧酒,可是喝起來味道卻也不算太差。不似香醇的窖藏,有些許的辣口,每次有遊俠壯漢喝過都會對主人家的酒誇贊一番,以表示自己對酒的肯定,主人家也就樂意為喝酒的漢子多送一二兩的酒。   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這是些恭維話語,但是也沒有人回去當著人家麵說這些話,畢竟是你情我願的事。   許是茶攤主人愛聽誇贊之言,又或者是遊俠兒都喜歡誇贊他人。   重陽佳節本是團圓之日,但官道上的行人卻是不少,人們都是在為自己的生活在奔波,猶記得少年時刻的壯誌豪言,回首已經異鄉多年。   茶攤主人是一個老丈,上了年紀的老人已經失去了在外奔波的資本,隻得在官道旁開了一個小茶攤。   老人年輕時也曾出去見過世麵,卻不曾想今天見到個怪人。   來往人都是忙人,沒有人會去留意一點異常,但是老人卻看出了不同尋常之處。   來人是個年輕娃子,老人正欲倒茶,不曾想這娃子卻拿出了一個酒葫蘆,身上穿著一副窮書生模樣不奇怪,可是身上卻負著把刀。在老丈和他對視的時候看到了一雙深邃的眼眸和青澀的麵龐,後來又拿著本書坐在角落的破木桌上,一邊喝酒一邊看,引得老丈感嘆,不知是叫他書生還是大俠,隻得憑著年齡叫了一聲“娃子”。   那少年也是淡然一笑,隨後就恢復了冷若冰霜的麵孔。   老者沒有計較少年的些許冷淡,反而提著一碗酒與少年對坐著,斜眼打量著少年,少年穿的有些破舊,但是很乾凈,衣服的領子上繡著一個遊字,老者自認也算是個見過世麵的,於是喝了口酒主動開口,悠悠的問到:“娃子打北邊來的?”   少年見老者與自己言說,緩緩合上手中的書本,不動聲色的回答到:“不是,南方人,去北邊探親回來。”   老人撇了撇嘴,略微思索,喝了一口碗中的酒,淡然說:“娃子,你是不是在北邊待的時間有些長啊,口音都有些變化了。”   少年突然一愣,向老者抱以書生禮儀:“老人家說的是,我確實去了有好些日子了,難免會沾一點口音。”   老人也沒在說什麼,隻是把碗中的酒一飲而盡,慢悠悠的站起來,又回到平時坐的位置去看著人來人往,給人加酒去了。   老者的茶攤不大,但是人也不少,形形色色的人都會在茶攤上歇息一二,書生遊俠兒也不少。   來往商人一般不會進入茶攤,都是在自己的車架旁邊,一是防止自己和貨物的安全,二是嫌棄茶攤的臟亂和雜鬧。   周遭人或是在喝茶飲酒,或是在高聲闊談,沒有人發現少年角落的不同之處。   茶攤上有四個桌子,一桌是四個書生,喝著茶談著聖賢書中的大道理,看上去溫文爾雅。另一桌是四個遊俠兒,三人飲酒一人茶,雖然奇怪的是都沉默不語,好似相互不識得。除了這兩桌外,剩下一桌都是幾個路人,穿的樸素,但是不似什麼窮苦人家。   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三個桌子上都有一個人會時不時的往外看,不知道在等待什麼。   少年在老者交流之後,見此處不能久留,於是去找老者結賬準備離去。   老人家也沒有過多挽留,畢竟來來往往皆是客,除了過往商客,其實大部分人都隻會光顧這個茶攤一次。   隻是少年抬腳之時,老者有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我這裡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我也算見過些世麵,人家都說,行走江湖,財不外露,其實還有一點最重要,不要太特別。”老者見少年一愣,心中不自覺的有些得意洋洋。   少年也不準備繼續搭理老者,正準備提步而行,便看到一隊商人往此處行來,為首的是一輛拉人的車架,車架看起來稀疏平常,但是懂馬的就會發現,拉車的馬就不是平常馬,雖說不比汗血寶馬,但至少也是千裡馬。   後麵車隊有三個馬車,每個馬車上有三個人,每個人都配了刀劍,馬車上拉了一些貨物,看起來有糧食,綢緞和一些日常用品。   車隊在茶攤前停下,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身旁跟著兩個護衛,其中一個護衛眼神冰冷看了一眼背刀少年,少年與其對視一眼,兩人都同時心中驚異。   秋風肅殺,那護衛見少年眼神中充滿著經歷,書生身影,少年心氣,隻是身上的黑刀和酒壺有點格格不入。   中年男子還未至茶攤,茶攤內的三夥人就全部站了起來,霎時間刀劍出鞘的聲音四起把茶攤裡的老丈嚇了一跳,隻見書生中一人走了出來,與那中年人對立而相視。   少年見此,也沒有急忙離去,他轉頭看向茶攤裡麵癱倒在地的老者,緩緩的將他扶起來,笑著說:“老人家,給我打碗酒吧。”   此時老者還驚慌未定,不知所措,少年輕拍老者肩頭,老者才顫呦呦的去打酒,少年則是回到自己剛才的位置,若無其事的看著外麵。   中年車隊的護衛也過來圍在中年周圍,場麵寂靜的不像話,但是就是沒有人率先動手。   書生狠歷的眼神死死的盯著中年,慢悠悠的說:“趙禮大人,把你手中的東西交出來,我放你離去。”   那趙姓中年嗤笑道:“亂臣賊子的走狗也配和我叫囂,此乃罪證,是要承交與聖上的,你們鄭家膽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時,就要承擔後果。要想拿,就得看你們的本事了。”   “既然活著趙大人不給,那就給死了的趙大人要吧。”書生話音剛落,周圍人便沖殺而上,一陣亂戰開始。   茶攤裡,少年津津有味的看著外麵的戰鬥,老丈端了一碗酒過來,悄聲說道:“娃子,快跑吧,別等會兒命丟了。”   少年不語,看著顫抖的老丈,他知道老丈也想跑,可是老了,再加上驚嚇,能走幾步路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少年咧嘴笑了笑:“老人家,你先喝酒壓壓驚,我無礙的,我這不是有刀嗎。”少年說著還指了指自己身後背著的黑刀。   老人家看著少年的背影,喃喃到:“唉,世道不太平,多是苦命人。”隻得端起酒碗喝起酒來。   戰場中,書生找住機會殺了一人便向趙大人殺去,眼見書生手中軟劍就要觸碰到趙禮,隻見他身後的一個護衛一個閃身就到了趙大人身前,擋住了驚險的一劍。隨後一腳將那書生踹到了茶攤裡,引得老丈驚呼。   那護衛扭頭說了一句:“說好的三次出手機會,隻剩下這最後一次了。”   於是沖向戰場,三兩下就把書生以外的人清理完畢,隨後便回到趙禮身邊,眼神冰冷的盯著少年。   那書生眼見大勢已去,強忍著痛站起身來,沖向澀澀發抖的老丈,想要劫持一個人質,隻是還沒沖到老丈身前,便被少年一刀斬去,斃了性命。   少年動作很利索,殺人的眼神很堅定,沒有一絲慌亂,甚至於血都沒有飛濺到少年身上。   少年突然又像是反應過來什麼,開始責怪自己:“又多管閑事,真的是。”   說完少年收刀站起身來準備離去,趙大人身邊的護衛突然沖了上來,少年連忙雙手交叉橫擋,但是還是被一拳打了出去。   那位趙大人出言說道:“這位少年郎,是否也是替鄭家做事的?”   少年雙手顫抖,惡狠狠的看著那武力高強的護衛和趙大人,吐了口唾沫,一臉看傻子的表情。隻是反手握住刀柄,隨時準備拔刀。   茶攤老丈見要事態不對,急忙沖了上來:“誤會誤會,他們不是一起的。”   趙禮是知道這個茶攤老丈的,畢竟這是官道旁,來往官員不少,為防止有惡人在官道旁作惡,官道上無論是做什麼生意的都會查處一二。   聞言,趙禮心裡的石頭才落地:“劉斬兄,莫要傷了這位小俠士。”方才情況他是看在眼中的,若不是少年出手,恐怕那老丈已經斃命,叫一聲俠士自然也不為過。   劉斬聽到趙禮的話也不理會,畢竟他可不是趙禮身邊的普通護衛,隻是師門欠下的人情債,讓他來還罷了。   劉斬看著這準備拔刀的少年書生,雙目對視之時竟然讓他感到有些膽寒,這少年郎的眼神像是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眼神裡的狠歷帶著幾分殺氣。   不過幾息時間後,劉斬停下來運轉的內力,轉身雙手抱頭,麵向趙禮走了過去:“三次機會已經沒了,看在這段時間你對我還不錯的份上,送你到京城。”隨後一個飛身到了馬車頂上,躺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少年見劉斬離去,握刀的手也送了下了,隨後趙禮招呼剩下的護衛清理屍體,然後走進了茶攤,招呼老丈:“老人家,給我倒碗茶水吧。”   那老丈也不含糊,知道這是一個朝廷命官,雖然驚魂未定,但是也隻能強行安撫自己去倒茶。   趙禮坐下,抬頭看著少年郎,滿臉笑意的問道:“俠士是哪裡人士?”   少年不言。   趙禮有些掛不住臉,但是還是溫和的說道:“剛才是我們不對,還望少俠海涵。”   少年還是沒有說話,隻是見趙禮道歉便走了過來,向趙禮伸出了手:“你手下打了我,既然要道歉,那就給錢,十兩銀子。”   趙禮聞言愣住了,看著少年一臉認真,隨後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放在了少年手中。   少年滿意的把銀子放進懷裡,隨後說到:“我是北方來的,你想問什麼,一個問題一兩銀子”,隨後伸出來手,隨時準備接住銀子。   趙禮嘴角抽了抽,隨後說道:“不如這樣,我再給你十兩銀子,我們隨便聊聊,如何?”   少年思索了一下,點頭:“可。”   於是少年又獲得了十兩銀子,放進懷中後:“說吧,想問什麼?”   趙禮見此也是驚異,不過沒有表現出來:“少俠很缺錢嗎?”   少年郎點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趙禮又問:“我見少俠也是有武藝在身,不知少俠師從何派?”   少年郎搖頭。   趙禮又繼續問道:“少俠準備去哪裡?”   少年繼續搖頭。   趙禮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隻能兩兩對坐,氣氛有些尷尬。   不多時,老丈把茶端了上來,順便還給少年打了碗酒。   兩人相顧無言,各喝各的。   趙禮這時才開始盯著少年看,隻覺少年生的劍眉星目,麵龐十分乾凈,書生打扮,看起來像是個小秀才。   一柱香時間過得很快,兩碗茶三碗酒,趙禮見手下收拾完畢,便起身準備離去,少年郎也站了起來。   茶攤外,手下都收拾完畢,劉斬依舊躺在車頂,趙禮看著少年背影,大聲問道:“少俠,可否告訴某姓名?”   少年沒有回頭,皺了皺眉,回答到:“周遊,周遊天下的周遊。”隻留下一個背影,書生模樣,黑刀酒壺。   趙禮聞言,露出來笑容,突然車頂傳來劉斬的聲音:“這少年郎可不簡單哦。”趙禮也沒有多問,招呼車隊便向京城方向。   老丈渾濁的眼睛望著遠方少年離去的背影,看不出多少情感,但竟有一剎那的清明,搖了搖頭,又回到了老位置坐在,看著來來往往的客人,繼續斟酒,倒茶,收賬。   周遊一去十裡地,便看到了蘆州城外的蘆葦蕩,風吹著蘆葦蕩,像波浪一樣散開,湖水倒映著天空,周遊看著湖水中的自己,苦澀的笑了笑。   山河已至秋,不敢回首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