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寶待到郭靖和穆英雙掌一分,先扶郭靖入座,隨即拉起穆英,跪倒郭靖黃蓉膝下,拜謝救命之恩。 穆英僅以張君寶引薦,得至襄陽與郭黃夫婦相識,時日並不長久,竟得他們不惜耗費自家真氣,殫精竭慮為自己療傷,感激之情尤深,說道:“晚輩得蒙兩位前輩和耶律幫主辛苦搭救,此情此恩何其深重,晚輩不敢言謝。近日裡追隨左右,目睹前輩仁愛俠義風範,晚輩定會牢記教誨,以後行事不違仁義之道,不枉前輩救我一場。” 郭靖黃蓉扶起兩個年輕人,郭靖說道:“君寶,區區小事,你和穆少俠何必如此客氣。何況穆少俠體內祝融真氣究竟是否得以化解,尚未可知。” 張君寶心裡正在琢磨穆英言語,暗想“小兄弟本來就是好人,何必要說以後行事不違仁義之道,這是何意?” 聽了郭靖的話,再度躬身答道:“料那祝融子能有多高本領,郭伯父和耶律大哥一起出手,豈能無功?若是如此施為尚且不能化解,除了祝融子的獨門秘技,晚輩真不知世間還能有何良法。” 黃蓉聽了一老一少的對話,又伸手查探了一番穆英的脈象,說道:“看此時脈象,穆少俠體內異種真氣已然盡去。不過祝融真氣的確十分詭異,日後或有反復倒是難說。我們不必杞人憂天,便有反復,也未必沒有別的法子。” 郭靖一聽,馬上又問:“蓉兒,莫非你已想到別的法門?” 黃蓉笑道:“倒是有點主意,還沒有想透。容我再細想幾天,君寶也動動腦子,看看我們誰先想出好法子。” 黃蓉雖然年老,但說話之時竟似找回了少女頑皮之態,要和張君寶比比誰的心思更為機敏。 此夜過後,穆英一連十餘日平安無事,郭黃夫婦連同耶律齊、張君寶、徐君寶等人忙於軍務,眾人亦難常聚。 這一日諸人同桌用餐,其他人尚未注意穆英有何異狀,黃蓉畢竟心細,又正好坐在穆英身側,端詳半晌,忽然問道:“穆少俠,近日身體是否感覺有恙?” 穆英一怔,不知何意,便道:“自從郭前輩和耶律幫主以九陰真經為晚輩療傷之後,身子一直很好。” 黃蓉凝視穆英,又道:“穆少俠身體無異便好,我看他太陽穴微微鼓脹,晴明和承泣兩穴略帶暗紅之色,眼中亦有些許血絲,似是肝火旺盛之狀,隻恐祝融真氣之毒還未散盡,因而有此一問。” 郭靖卻道:“穆少俠內息清和,偏於陰柔一道,體質亦屬秀氣嬌弱,怎會忽地肝火過熾?莫非果然是祝融真氣作怪?你且過來,讓我看看。” 穆英乖乖起身走過去,郭靖伸出手來,一把他手腕脈門,立刻“噓”地倒吸一口氣,驚道:“蓉兒,果不出你所料。” 黃蓉問道:“靖哥哥,穆少俠脈象如何?” 郭靖道:“前日療傷之後,穆少俠體內祝融真氣明明已經除盡,今日把脈卻又重現蹤跡。雖然力道輕淺,細如遊絲,但卻源自心脈,根深蒂固。看來祝融真氣已在體內紮根,所能去者不過枝葉而已,隻要心脈之中根蒂尚在,祝融真氣仍會源源滋生,與日俱長。哎,如果不能將其根除,後患無窮,實在可憂之至。” 郭靖親自出手把脈,斷言穆英體內祝融真氣復現,自然不會有錯。他這等大高手也束手無策,眾人剛剛放下的心齊齊懸了起來。 耶律齊道:“嶽父適才說,穆兄弟體內的祝融真氣雖然重現,但還十分細弱。既然如此,何不趕緊如法炮製,再用九陰真氣將其吸出化解。若是任其滋長,待其為害之日,化解起來更費工夫。” 郭靖隻覺耶律齊所言有理,當即答道:“齊兒的話正合我意。任它祝融真氣何等怪異,隻須待它一現蹤影,立時運功化解,想也不致釀成巨患。此法雖然繁瑣,然而所耗功力不多,不失為可行之計。” 眾人亦覺妥當,郭芙便道:“既然如此,齊哥和爹爹用完晚飯,便可運功替穆兄弟化解了。”她這話固是為了穆英,內中更有一層心思,因為掛念丈夫和父親,不願他們過多耗費真氣,自然是愈早出手愈加省力。 穆英卻是越發感愧,前日郭靖黃蓉和耶律齊為自己療傷,已是大費周章,旬月之間竟然又起波瀾。若是祝融真氣已然紮根心脈,永無根除之日,此後還不知需要多少折騰。襄陽城下兩國交兵,郭靖等人殫精竭慮不說,生死亦屬未定之數,豈能讓他們為了自己反復勞神。 穆英便道:“郭前輩,耶律大哥,你們終日奔走辛苦,萬萬不可為我虛耗真氣。祝融真氣雖然要緊,眼下尚未發作,我有九花玉露丸,還有祝融子留下的解藥,足可應付,過一陣子再說不遲。” 郭靖和耶律齊尚未答話,黃蓉回道:“穆少俠此言倒也有理。靖哥哥,齊兒,祝融真氣既然復現,可見原來化解之法隻可解得一時之急,不是治本之術。放著你們兩大高手在此,手頭又有解藥,穆少俠性命無礙,何不暫且忍耐,大夥再思良法。” 張君寶忽而開口問道:“郭伯母,你老人家上次說過,若有反復,還有別的化解之法。晚輩苦思連月,仍無所得,今日何不賜教?” 張君寶一提此事,郭靖等人方才憶起黃蓉月前所言,俱是倍增希冀。郭靖開口道:“蓉兒,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說看。” 黃蓉笑道:“還是君寶心思明白。靖哥哥,我反復斟酌,確已想得一法。隻是行之甚難,亦將耗費年月,不能急於一時。” 郭靖道:“是什麼法子?” 黃蓉答道:“九陰真經所載武學,洵堪克製祝融真氣。隻是穆少俠功力粗淺,全倚外力相助,祝融真氣紮根心脈,豈能盡除?” 黃蓉話說到此,故意緘口不言,卻轉頭問向張君寶:“君寶,你說說,可有什麼由內而外的化解之法?” 郭靖等人剛剛聽到一半,未解黃蓉之意,張君寶卻已腦中閃亮,答道:“郭伯母,由內而外化解,莫非是教小兄弟自行修習九陰真經?” 眾人大吃一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九陰真經》乃是武林至寶,多少絕頂高手尚且難得一觀,穆英區區後生,修煉真經武學,豈非癡人說夢? 黃蓉滿麵笑容,欣然應道:“君寶,既然你也想到此法,可見我之所見不算離譜。靖哥哥,內家修為無非陰陽二氣,你以為此法如何?” 郭靖沉思不答,良久方才開口:“蓉兒,你這法子確是匪夷所思。以陰製陽,陰陽調和,道理不差。隻是《九陰真經》所載武學過於艱深,從來修習大成之人,無不是身負絕頂武學的高手。若是根基稍差,極易走火入魔。陳玄風和梅超風夫婦便是如此,前車有鑒,穆少俠功力不濟,隻怕……” 黃蓉見郭靖等人心懷顧慮,鄭重答道:“我近日來苦苦思索,正是為此。但思來想去,仍覺可行,何況眼下別無他途。我師哥師姐走火入魔,皆因用心過激、貪多求快之故,與那陰陽二仙俱是一般。而今穆少俠心地光明,武功純正,靖哥哥,你也不用傳授他高深武功,隻須教他真經所載總綱要義,再把入門練氣之法傳授於他,由他徐徐修煉。天長日久,正氣日長,邪氣日除,總有陰陽調和的一天。” 郭靖聽了黃蓉這番話,又是半晌沉思之後,終於笑道:“蓉兒,你所說有理,真經所載武學雖然高深,卻是堂堂正正,並非求速行險之術。穆少俠天資聰穎,若從入門練氣之法學起,必能成功。” 郭靖心思雖較常人為慢,但一經思想透徹,心誌之堅卻又遠勝常人。此時眾人晚飯已畢,郭靖當即就要傳功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