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笑著阻止丈夫:“靖哥哥,怎麼如此心急?真經所載內功何等深奧。當年老頑童授你真經之時,你一身武功本已躋身當世高手之列,修習亦感不易。穆少俠所學雖僅總綱大義,又且聰明過人,但他畢竟內力粗淺,又於道家練氣之術全然不曉,初學乍練,關節緊要之處,皆須有人詳加講解,循循教導,使他細嚼慢咽,從容領會,然後假以時日,勤加修煉,做師父的從旁指點校正,方可漸有所成。難道你想把總綱和內功心法背一遍給他,一夜教成高徒嗎?” 郭靖聽了,搖頭“嘿嘿”笑道:“蓉兒說得是。我天資駑鈍,自幼從師學藝多歷辛苦,因此隻道他人皆是一日千裡。何況遇到穆少俠這般聰明少年,便把此事想得過於便宜了。” 郭靖頓了一頓,又道:“穆少俠,不必擔心。我便從今日起,慢慢傳你真經心法,教你運功練氣。你若有不明之處,但得我在,隻管前來問我。” 穆英正要答話,黃蓉又道:“靖哥哥,你終日在外奔波,有時候連著幾日不著家。穆少俠若是跟你學藝,那可要荒廢了。” 郭靖愕然,想了想道:“我若不在,你或齊兒在時,也是一樣。” 黃蓉卻道:“齊兒領著幫主重任,比你更是辛苦有加,我也忙著江湖中的事務,隻怕大家一忙起來,都顧不上穆少俠了。” 明明是黃蓉首倡郭靖向穆英傳授九陰真經,此時卻又再三申明難處,似乎不願傳功。郭靖見愛妻如此,一時不解其意,問道:“蓉兒,以你之見如何是好?” 黃蓉卻不答話,右手指向張君寶,對著郭靖直笑。 郭靖恍然大悟:“蓉兒,你是教我先傳君寶,君寶再傳穆少俠?” 黃蓉哈哈大笑:“靖哥哥,你這次腦子轉得好快。君寶天賦異稟,內力精深,又熟道家練氣之法,若是修習真經,進境必然神速。他與穆少俠形影不離,由他傳授豈不兩便?” 郭靖拍手稱快:“蓉兒,你這個主意果然好,我怎麼就想不出如此高招。若是隻修總綱和內功心法,以君寶眼下武功和天資,旬月便可有成。由他傳功,更不似我口齒笨拙,枉費時日。” 眾人聽得郭靖黃蓉對話,都覺此法妙極。張君寶和穆英聽到此處,隻覺兩位前輩關愛至深,細致入微,越發感激無地。 穆英站起身來正要拜謝,張君寶已經先他起身,躬身說道:“郭伯父,郭伯母,兩位前輩為救小兄弟,慷慨傳授絕學,此恩深重,無以復加。《九陰真經》何等難得,多少前輩高人終生無緣一見,我與小兄弟如此輕易得之,實是……實是……” 他心中激動,竟然一時語塞。 郭靖黃蓉相視一笑,黃蓉點點頭,向著在場眾人,說出一番話來。 《九陰真經》乃是中原武林至高典籍,向來隻有天資與德行兼備之高手,天緣湊巧方可一窺門徑。即便如此,當其傳授之時,亦須立下重誓,不得妄用真經武功,或是殘暴殺生,或是濫加傳播。個中情由,正是為了防止高深武學落入歹人之手,引得江湖生靈塗炭。 當日中神通重陽真人獲此至寶,嚴令全真門下不得修習,僅授南帝段皇爺一人,助他克製西毒歐陽鋒。黃藥師從周伯通手中搶得真經,門下弟子偷偷修煉,為他一一打殘,逐出門墻。郭靖研習九陰真經武功大成,子弟雖多,量才傳授,也隻傳了耶律齊而已。 正是因為《九陰真經》武學極高,欲覓絕佳子弟予以傳授,歷來十分不易。若是國泰民安,郭靖黃蓉有耶律齊作為傳人,真經自然不會失傳。然而蒙古大舉南犯,宋室危若累卵,休說郭靖黃蓉早已存了以身殉國之誌,便是耶律齊身為丐幫之主,屢屢親冒烽煙矢石與敵血戰,安危存亡亦在兩可之間。 因此,郭靖黃蓉早就商議,除了耶律齊之外,還須精心物色後輩良才,向其傳授《九陰真經》。如此非但抵禦韃子又添高手助力,更可使得九陰真經後繼有人,中原武學薪盡火傳,不致中斷在自己手中。郭靖黃蓉夫婦這番打算,既是武林前輩傳揚絕學之本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更有保全華夏武林元氣、日後驅除韃虜的一片苦心。 郭靖黃蓉赤誠之意可對天地,眾人無不感動。郭芙郭破虜姐弟,以及郭靖其餘弟子,常以不得傳授九陰真經為憾,聞聽此言之後,亦知父母師長用心良苦,自身天資所限,難當此任,委屈之意頓時冰消。 張君寶和穆英此時方知,郭靖黃蓉傳授他們《九陰真經》,非隻為了保全性命,更是擔著如許重大使命。既蒙傳授真經,便是郭黃門人,兩人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並肩向著郭靖黃蓉行跪拜之禮。 郭靖黃蓉麵南端坐,受了三叩首。郭靖道:“君寶,武林門戶之見頗重,我和你郭伯母向來不以為然。你自幼拜在覺遠大師門下,師徒情深義重,穆少俠不是武林中人,算是無門無派。你們從我學藝,不必入我門墻,稱呼也不必改換。來日方長,你們學成以後,行走江湖,做人做事,隻要存著一片仁心,勿忘俠義二字,便是伯父伯母最大的心願了。” 張君寶和穆英也非拘泥後輩,郭靖黃蓉胸襟情懷如此,自然無需復言,兩人眼含熱淚,一起點頭稱是。 郭靖黃蓉屏退眾人,黃蓉說道:“靖哥哥,他們兩個天資過人,但武功根基相差甚遠。咱們先傳真經總綱和內功心法,讓他們原原本本背熟,由君寶領著穆少俠從入門功夫練起。至於精深奧妙之處,待他們一邊修煉,一邊慢慢說與君寶。若是軍情緊急,無暇細說,以君寶之修為悟性,隻要多加琢磨,亦可貫通開悟。你看可好?” 郭靖道:“蓉兒,你想得比我周全,這樣安排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