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威名之盛,天下武功招式首推丐幫降龍十八掌,即便是《九陰真經》和少林寺《易筋經》也不可等量齊觀。丐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歷代幫主善使降龍十八掌者,不乏喬峰、洪七公這等大英雄,如今郭靖更是名滿天下,便使降龍十八掌聲威赫赫,無人不知。 張君寶見郭靖使出降龍十八掌,神情凜然一肅。既是考較內力,當然不必再以招式取巧,他雙腿微分,左右兩掌端於腰間,提起六七分勁,一前一後曲肘推出,用的正是羅漢拳之“倒步推掌”。 四掌相碰,無聲無息,張君寶隻覺郭靖內力穩穩當當,分不出強弱輕重,郭靖卻又忍不住叫了一聲好,說道:“這是第一掌。” 郭靖第二掌招式更加簡單,直直雙掌前推,這是降龍十八掌中至剛至強、威力無窮的一招,喚作“震驚百裡”。 張君寶隻覺勁風撲麵而來,刮得須發皆亂、滿臉生疼,這一掌郭靖所用內力,比起第一掌又增強了幾分。他心中大緊,下盤一沉,雙手聚足十成功力,迎著郭靖雙掌拍出。 隻聽“砰”的一聲大震,張君寶和郭靖身子輕晃,各退一步。其實若依兩人功夫,對了這一掌之後,各自站定,原地不退,本來並非不能。隻是郭靖與張君寶精修掌法,不以逞強為能,這一退步卸去對手掌力,正是高妙招式的應有之義。饒是如此,張君寶也覺雙臂震得隱隱作痛。 郭靖叫道:“好個君寶,果然了得,我們再來一掌。”說罷,雙腿微屈,兩臂內彎,劃出一個圓圈,“呼”的一聲向前推出。這一掌已將功力提到八九成,用上了降龍十八掌中最為精妙得意的“亢龍有悔”。 郭靖第一掌平實穩重,第二掌剛烈淩厲,第三掌風聲呼呼,浩浩然而來。張君寶雖然難斷力道如何,但郭靖一掌強於一掌,這掌必然要比第二掌更加厲害。 他接了上一掌已感吃力,這一掌再也顧不上用什麼招式,兩腿穩穩紮定,提起全身勁力,雙掌對著郭靖推去。 四掌相交,張君寶感到郭靖掌力與他預想不同,似乎尚不及第二掌厲害。正在思量納悶之間,忽然感到不妙,原來郭靖掌力如同峰巒綿綿、潮水滔滔,一波接著一波而來,一波更比一波厲害,有餘不盡、無止無歇。 張君寶出掌之時,已經用足十二分內力,麵對郭靖如此醇厚連綿的掌力,哪裡還能應對。然而雙掌迫於郭靖壓製,毫無變招撤掌之機,隻恐內力一泄,便要土崩瓦解。他隻好強提一口真氣,竭其所能,勉勵支撐,很快便已汗流浹背,雙股戰戰,幾欲傾倒。 忽聞郭靖出聲:“君寶,撤掌!”張君寶便覺郭靖掌力徐徐減退,似乎有座大山從身上緩緩移開,全身上下為之一輕,便也跟著收回內力。 兩人分開,郭靖氣定神閑,張君寶卻是精疲力盡,心跳急促,有心說上幾句崇敬之語,也因喘息未定,一時結結巴巴。郭靖麵帶笑意,示意他席地而坐,略事調息。 張君寶幾番吐納,心神精力便又恢復如常。郭靖不禁感嘆:“君寶,你全力接我三掌,轉眼又是精神抖擻,‘拳怕少壯’,果然是至理名言。” 郭靖今夜通宵不眠,既教了張君寶九陰真經內功心法,助他打通五重玄關,更與他交手三百餘招,依然興致勃勃,好似有說不完的話。他不待張君寶回答,伸手抓起身邊酒壇,又道:“文人以詩書下酒,我們粗莽武夫,不會琴棋書畫,乾脆以武助興,喝個痛快!” 說罷,先自仰頭痛飲一口,隨即便將壇子遞給張君寶。 張君寶自幼從不飲酒,前些時日與巴圖賴前往蒙古大營送信,喝過蒙古兵的馬奶酒,雖不覺甘美,倒也不難下咽。郭靖壇中卻是漢地的烈酒,他伸手接過,尚未入口便感酒味濃烈,沖得眼耳鼻舌十分難受。他興之所至,舉壇便飲,隻覺好像吞了一枚火炭,從口中順著咽喉,一路燒到肚腸,嗆得麵紅耳赤,大咳不已。 郭靖笑道:“君寶,你既離了少林寺,不用再守佛門清規。飲酒練武俱是男兒本色,多喝幾回就好了。” 郭靖一反素日嚴正模樣,盡顯英雄豁達放曠本色。張君寶見之便覺心中激蕩、甚為投契,不再拿他當師長相看,隻當朋友開懷對坐,言語也放肆起來,笑道:“好,晚輩本未剃度,管他什麼規矩。郭伯父,這酒喝起來過癮!” 他“咕咕咕”連飲了好幾口,酒氣在體中彌漫,身上熱氣蒸騰,心中豪情高漲,便覺那酒味不再難聞,變得有滋有味起來。 兩人飲至半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郭靖說道:“君寶,你所創這套拳法劍法,可謂標新立異,頗有獨到之處,不知喚作什麼?” 張君寶道:“晚輩胡思亂想比劃出來的招數,沒有想過命名之事。劍法三十六招,前些日子小兄弟開玩笑,稱作‘形意三十六劍’,拳法尚無名字。” 郭靖琢磨了一會,道:“劍法多仿鳥獸形意,穆英小朋友呼為‘形意三十六劍’,嗯,果然妙得很,貼切清雅。拳法多有降龍伏虎之威,何不直截了當,就叫‘七十二式龍虎手’?” 武功招式,有了名字方可傳承發揚。因此無論大派的高手宗師,還是尋常的武師鏢頭,凡有所創,首重命名。張君寶雖無開宗立派的念頭,但一番心血創造,得親密摯友和前輩高人命名首肯,心中自然欣喜非常,當即拜謝郭靖。 郭靖又道:“你這劍法以快製慢,拳法以慢打快,各擅勝場,平分秋色,足可比肩名門秘技。這是你天資過人所致,伯父雖然師從淵博,若論創造之能,比你便差得遠了。” 張君寶道:“郭伯父身兼多門絕學,哪一項都可獨步武林,何須自創新招?” 郭靖道:“不然,武學文學俱是一般,總須後人推陳出新,若是後輩弟子稟賦有限,隻會尋章摘句、拾人牙慧,難免一代不如一代,非但沒有新招,舊的武學也會失傳。你既有此能,不可輕廢,自當勉力圖新,將來收徒傳藝,開創門派,多多光大武學才是。” 張君寶開口問道:“郭伯父,伯母和你教導晚輩,說武功貴精不貴多,既然如此,創立再多招式豈不是沒有什麼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