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內訌(二)(1 / 1)

畢竟當著呂文德帳下將官之麵,郭靖謙讓道:“郭某豈敢,還請呂大人吩咐!”   呂文德道:“郭大俠休要推卻,還是你先拿個主意。”   軍情急迫,郭靖不再客套,言道:“我軍此番會戰之要,不在攻城擊敵,隻要會合水師將士,將援軍和糧草接應入城,即可算是取勝。各路人馬不可戀戰,須得萬眾一心,擊破韃子阻截,助我水師速行。呂大人以為然否?”   呂文德道:“郭大俠言之有理,呂某別無異議。”   郭靖接著說道:“韃子阻我水師,無非靠著兩樣,江中有木樁絞索,岸上有堡壘伏兵,兩下夾攻,我水師屢不能破。因此激戰之地,必在此兩樣齊備之處。”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都覺郭靖判斷甚為有理。   郭靖攤開圖本,說道:“天佑大宋,張少俠夜探敵營,尋回了這幅圖本。由圖觀之,韃子在江中密集打下木樁、纏繞鐵鏈絞索之處,共有七個地方,彼此間隔約有二三十裡。”   他指著圖本上的標記,沿著江流,從下往上逐一念出:“灌子灘、二郎灘、河神廟、櫃門關、鷹嘴磯、漁娘渡。”最後手指在上遊重重一戳:“直到襄陽城下的白河口。”   呂文煥在案上一拍:“不錯,這七個地方附近,剛好都有韃子堡壘。一旦水師受阻江中,韃子便可就近施放火箭襲殺我軍。好在如今木樁鐵鏈已除,隻須對付堡壘裡的韃子。我襄陽留下守城之兵,其餘大部盡可出城,與水師合兵江上,加上郭大俠統領的江湖好漢,又有江北義軍相助。韃子軍馬雖多,總不能全數開到江上。這一仗,我軍可有八九成勝算。”   呂文煥既是呂文德的親兄弟,更是一員沙場宿將,武略堪稱襄陽諸將之中第一。他一言既出,眾人便都歡欣踴躍,齊叫:“請郭大俠下令!”   郭靖心中謀劃已久,早就成竹在胸,向呂氏兄弟和眾將一拱手,便將軍力部署一一道來。   城中軍馬分為七隊,各駕舟船,端午日前連夜下水,趕在水師戰船抵達之前伏於江上,在韃子上下堡壘之間停泊等候。   第一隊兵力最強,由呂文煥將軍親領,在最下遊的灌子灘率先接應水師,其餘各隊均由一員副將領軍。大軍務要隱蹤潛形,韃子發現越晚,我軍便多一份勝算。郭靖耶律齊親率丐幫兄弟和江湖好漢,隨同第一隊出征。   打破第一關之後,接應兵馬便和水師援軍合兵一處,溯江而上駛向第二關的二郎灘,關關如此,每過一關兵力不減反增,不至於戰力衰竭,後繼乏力。   義軍長年轉戰江北,占有地利之便,由徐君寶號令,令其於交戰之際,在韃子大營和堡壘之間多燃烽煙,伺機襲擾,教韃子不敢出動營中大軍馳援江邊。   眾軍須要多倍強弓硬弩,箭頭紮以引火之物,便於殺傷岸上之敵。   郭靖運籌帷幄,部署周密,眾人無不心服。呂文煥道:“郭大俠深明用兵之法,勝我兄弟十倍。這第一隊當聽郭大俠號令,呂某如何敢當領兵之任?”   郭靖推辭:“郭某所仗者,不過江湖粗莽功夫而已。呂將軍久經沙場,乃我大宋名將。說到臨陣接敵,郭某豈敢占先。”   呂文煥還要說話,呂文德擺手道:“兩位不要再推讓了。兄弟,你是朝廷委任的戰將,由你領軍方合規矩,軍務多和郭大俠商量,請他拿個主張便是,誰掛領軍的名頭並不打緊。”   呂文煥領命,郭靖又轉身對著張貴說道:“張壯士,辛苦你趕回瓜州稟報李帥,端午天亮之前,襄陽守軍必到灌子灘相候。”   張貴深知事關重大,起身肅立,道聲“領命”。   調兵遣將已畢,呂文德笑道:“大戰在即,全賴郭大俠和諸位同心協力。呂某在府中略備薄酒,今日先行小酌幾杯,權當助興而已。待到凱旋之日,定當大擺酒宴,犒賞三軍,盡醉方休。”   仆從擺上酒菜,眾人邊飲邊談,張君寶念著穆英還在外麵,乘隙教他先回郭府去了。   酒過三巡,談興漸濃,坐上皆是粗豪漢子,話語放蕩不羈,多有指斥朝廷治國無方、貪官橫行之語,呂文德亦不見怪。   忽聽張貴高聲說道:“他娘的,我看皇帝老兒手下,盡是誤國誤民的混賬。要是有一兩個好官,韃子當初在襄陽築造城堡,就該早點派兵拆掉。韃子要是岸上沒了堡壘,我軍水陸並進,早就進了襄陽,哪會死這麼多人。我要揪住這個昏官,定要砍下他的腦袋,祭奠水師的兄弟!”   話音一落,席上頓時麵麵相覷,鴉雀無聲,氣氛頗為肅殺。   張貴嚇了一跳,朝著眾人瞄了一圈,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張君寶想起郭靖上午剛剛吩咐自己,不可再提韃子築堡之事,料想此事必有重大隱情,或許涉及城中官員和將領。見此情形,更加篤定所料不差。   然而張貴一言既出,覆水難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張君寶無可奈何,強笑說道:“張大哥喝醉了,我扶你出去。”   此時對麵一名將領用手在桌上猛地一拍,起身指著張貴大聲喝道:“什麼喝醉了?他分明是大逆不道,如此誹謗朝廷,辱及皇上,等同謀反之罪。來人,將他抓起來!”   幾名兵士從門外跑進來,對著呂文德躬身道:“該抓誰,請大人示下!”   張貴尚在懵懂之中,張順早已起身叫道:“郭大俠,呂大人,我哥哥哪句說得不對,為何卻要抓他?”   郭靖聞言不答,神情尷尬無奈。呂文德默然端坐,一手舉杯,卻不遞向嘴邊。他手下其餘眾將低頭不語,惟有呂文煥搖頭苦笑。   張君寶忍不住開口:“呂大人,郭大俠,張貴大哥所言縱有不當,也是無心之失。念他傳遞軍情,勞苦功高......”他沒有再往下說,其實心中所思,與張貴何嘗不是一樣。   徐君寶也跟著開口求情,張貴的話究竟有何不當,他也渾然不明。   沉默半晌,呂文德放下酒杯,朝著親兵把手一揮,幾個兵士便退了出去,眾人也鬆了一口氣。   呂文德臉上擠出一絲不陰不陽的笑,示意那起身嗬斥張貴的將領:“王將軍,你先坐下。”   隨後又道:“張壯士乃是李帥差來的心腹信使,怎能如此無禮?本帥身負聖命,鎮守襄樊,如今韃子大軍壓境,戰況堪憂,有罪自然是我一人之罪!襄樊軍民父老,怎麼責怪都是應當的。”   他這話出口,張君寶這邊幾人都驚呆了!指斥朝廷軍政有失,怎麼竟成了責怪呂文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