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陽推開門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走出院子沒多久就看見一具無頭屍。 屍體淺黃色衣裳早已被血液浸染,不遠處的草叢裡,一張慘白的臉正瞪大雙眼透過草隙望著自己的身體。 齊陽深吸一口氣,這已經不是謀殺而是赤裸裸的殺戮。 被屠戮的對象則是劍莊的侍女護衛,還有暫住劍莊的武者。 齊陽沿著青石階走進劍莊會客大堂,一路上看到的屍體早已超過兩位數。 他剛踏進大堂就對上了上首那雙陰鬱至極的眼睛。 齊陽無視來自上方的壓迫,坦然落座。 足以容納上百人的大堂隻坐了五十人不到,剩下的人都死在了昨晚,肅殺的氣氛彌漫在空氣中。 “該來的人都來了吧?” 楚信南雙目通紅,聲音嘶啞,整個人都憔悴不少,一夜之間劍莊上百人被屠戮,身為莊主自己居然事後才察覺,這是何等的屈辱。 他起身,懷疑的目光看著每一個人,聲音沉緩道: “楚某縱橫江湖數十載,行事光明磊落,自問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爾等卻無故在我劍莊行屠戮之舉,不覺得有傷天和嗎?” 他此話一出,堂中立馬有人坐不住了,拍桌而起,厲聲質問。 “楚信南你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我們合起夥來殺你劍莊的人?” 楚信南狠厲的目光看向那人,一身殺意迭出,冰冷道: “是與不是隻有你們自己知道,楚某今日將你們叫來就是為了做個了斷!” “老朽很好奇楚莊主打算如何了斷?”釣叟佝僂著背,瞇起眼睛看著楚信南。 “你們來這裡不就是為了葉玄手裡的法訣嗎,如今法訣被燒,知道法訣的人也隻有葉玄青一人。” 楚信南聲音平緩,隻是眼底仍可見憤怒。 “葉玄青昏迷不醒,他要是睡個十年,諸位難不成要在我這莊上住個十年?” “這件事楚莊主不必擔憂。”釣叟回道,“我已經傳信杏林堂,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大師到來,診治葉玄青。” “要不了多久是多久?”楚信南陡然拔高音量,“是不是要等到我劍莊人死絕了?” 他的態度十分強硬,一夜之間死了上百人,讓他已經沒多少耐心耗下去。 “話說起來,葉玄青長睡不起正是拜你所賜。” 楚信南狹目中閃過危險的目光,死死盯著李禺。 “怎麼,楚莊主想拿這件事拿捏老頭子我?” 楚信南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究竟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為之已經不重要了,我已經想到徹底結束這件事的辦法了。” “哦?願聞其詳。”釣叟好奇問道。 楚信南肅然說道:“玄青侄兒昏迷在床,身不如死,我這個做叔叔的也是痛心不已。但所謂長痛不如短痛,我會幫助玄青侄兒結束痛苦。” 釣叟瞇了瞇眼睛,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楚信南你什麼意思。” 楚信南七尺之軀顫抖,聲音發顫,仿佛經受著難以忍受的痛苦。 “雲林賢弟會理解我的,我這是在幫助玄青侄兒。如果這是一種罪,那就讓我承擔好了,我會風光大葬玄青侄兒的。” 上一秒還因弟子仆從被殺而憤怒,下一秒沉浸在痛殺侄兒的悲痛中。 從憤怒到平靜再到痛苦,楚信南完美演繹了什麼叫翻臉比翻書還快。 “這特麼不去演戲簡直屈才了。”齊陽忍不住腹誹。 葉玄青一死其他人自然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殺手也不能繼續混在山莊。 不得不說,楚信南這一招釜底抽薪打了許多人一個措手不及,同時也是打破僵局的最好辦法。 其他人也一副沉思的模樣,大家都不是孤家寡人,一味的耗在劍莊也不是辦法,但就這麼離開卻心有不甘。 就在氣氛陷入焦灼時,看守葉玄青的護衛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卷泛新的書卷。 “莊主,葉公子不見了,還留下一份書卷。” 什麼! 剎那間,所有人三品境武者跳了起來,伸手抓向護衛,距離最近的便是釣叟,他一手五指成爪抓向護衛,另一手揮舞手中拐棍打退一大片人。 淩厲的掌風瞬間擊飛了護衛,那本卷軸自然也落在了釣叟手中,他身形化作殘影朝門外飛去,眼看就要跑出門外,身後傳來一聲怒喝。 “李禺哪裡走!” 一道強勁的掌風拍在梁柱上,大門轟然倒塌,揚起漫天灰塵,出手之人正是坐在上首的楚信南。 坐在末尾靠近大門的三品武者完全將釣叟的實力拋之腦後,被利益沖昏頭腦,叫喊著殺進煙塵中,齊陽隱約看見了李福生的身影。 僅僅一個呼吸,一道身影躥了出來,赫然是釣叟,隻是此時他手中空無一物,模樣也極為狼狽,顯然即使強如他,麵對數名三品武者聯手轟殺也極為吃力,不得不選擇扔掉卷軸這個燙手山芋。 釣叟杵著拐棍,氣喘籲籲瞪著楚信南。 “都給我住手!” 楚信南兀地喝出一聲,無形聲浪散開,其中蘊含的內力即便是齊陽都感受到了一股壓。 這楚信南的實力強得有些離譜了,完全不像是一個三品武者。 齊陽心思流轉,今日恐怕會發生超出所有人預料的事。 “這卷軸,我楚信南要了,你們誰有意見?!” 楚信南緩緩從位置起身,單手負於身後,睥睨四方,一股難以形容的霸道威壓四方。 “不對,太不對了,這絕對不是三品武者該有的實力!” 齊陽看著發絲飛揚的楚信南,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楚信南你好大的口氣,真以為自己無敵了不成!” 堂下,有人大喊,鼓動著其他人。 突然,一道殘影閃過,一顆頭顱沖天而起,血如泉湧,楚信南再次現身時手裡抓著卷軸,輕蔑地看著每一個人。 好快! 眾人心中一驚,紛紛被楚信南展現出來的實力震驚道。 但,緊接著更為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地上的屍體開始冒起黑煙,然後迅速乾癟,連同地上的血液化為黑色煙霧,消失在空氣中。 全場死寂! 所有人看向楚信南的眼神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切憤怒、欲望都被恐懼填滿。 包括釣叟在內的武者、侍女、護衛都向著大堂外跑去。 “想跑?你們不覺得太晚了嗎?” 嘶啞低沉宛如野獸低吼的聲音從楚信南身體裡傳出。 釣叟驚恐且震驚地看著楚信南:“是真的,是真的,楚信南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 “哦?”楚信南身體裡傳來腹語般的聲音聽不出男女,“老家夥,看來你知道什麼?” “是你殺死了雲林大哥!”孫二娘突然站在釣叟身邊憤怒道。 “李禺,孫紫菀,我很好奇還有誰?”楚信南舔了舔乾涸的嘴唇,一股黑氣隨之湧出。 他話音落下,又有一部分人站在了釣叟身邊。 “流雲散手傳人張善水。” “墨派門人雲飛揚。” “千峰山郭黃夫婦。” “……” 楚信南每念出一個名字,身上的殺意就更甚一分,直到最後一人站出來時,他極其意外的喊道。 “劍莊客卿長老,杏林堂藥徒公孫不救!!!” “好好好,你們真的好極了!” “葉雲林你更好!” “葉玄青我親愛的侄兒,你最好,就連我都騙了去!” 他手掌猛地一握,手中卷軸當場四分五裂,空白的碎屑如雪花般,緩緩飄落。 懷南七俠之首的伍子義抓過一山碎紙,吃驚道。 “空白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蠢貨!”楚信南看了他一眼,“還不明白嗎,當日我們謀害葉雲林的消息早就走漏了。” “什麼!”場中有一部分立時變了臉色。 伍子義神色陰晴不定:“那顧羨的死?” “自然是他做的了。”釣叟看著楚信南神色淡然道,“那一夜,顧羨本來是第一個要死的,可惜有人快我們一步,想來是他與虎謀皮,想要拿你們做的齷齪事威脅這個偽君子,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白白丟了性命。” “那黃文龍呢,他可與……”伍子義的話戛然而止,瞬間明白了始末。 楚信南見狀冷冷道:“還不算太蠢。” 接著,他一臉玩味的看著釣叟:“老家夥,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麼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 釣叟黑白的眸子澄清無比,淡然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哈哈,好一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楚信南仰天大笑,隨即又俯下身子,陰冷問道, “現在,你們知道了又能奈我何?” 孫紫菀紅著雙眼質問:“楚信南,雲林他視你為兄長,你為要何背信棄義!” “我為何要背信棄義?”楚信南搖搖頭,眼角笑出幾滴眼淚,“孫紫菀,孫紫菀,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幼稚。” 他緩緩站直身體,一股悲愴的氣氛逸散開來。 “我,楚信南七歲練武,十歲拜師,十五歲入二品,那時我意氣風發,誌存高遠,二十歲我踏入三品,已漸漸知曉天下事,但依舊心懷青雲。” 楚信南眼睛逐漸被血紅填滿,他歇斯底裡大喊,將幾十年積攢的憤懣宣泄而出。 “我二十歲是三品,四十歲還是三品!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陰氣日日夜夜侵蝕著我的肉體,腐蝕我的靈魂,我已經記不得我曾經許下諾言,隻記得每夜子時那淒慘的叫喊聲!” “三十歲時我結交了一個人,那人放蕩不羈,恣意瀟灑!我羨慕他,追隨他,想成為他!”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開了口,卑微的像一條狗,祈求他傳授法訣。” “時至今日,我仍然忘不了他那一天的眼神,嘲笑,憐憫,帶著長輩的口吻告訴我‘這法訣沒什麼好的,不練一罷。’” “我去特麼的!” 楚信南爆出一句粗口,眼中的憎恨幾乎凝為實質。 “從那一天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就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會殺了這個人,將他的一切據為己有!”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讓我終於等到了機會。” “你們是沒看見他臨死前模樣,身上的骨頭被打斷了,像一條死狗一樣癱在地上,最後還是我念及舊情,一腳把他踢下懸崖,結束了他的痛苦!” “畜生!”孫紫菀紅著眼眶,怒罵道。 “好了,故事聽完了,你們上路吧。”楚信南晃了晃腦袋,發出哢哢的聲音。 “等…等一下,”伍子彈義吞了吞口水,哀求道,“楚、楚莊主,看在共事一場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一馬,我保證守口如瓶,絕不將這裡事告訴任何一人。” 楚信南臉上浮起笑容,笑嘻嘻道: “好呀,你求我呀。” 伍子義聞言大喜,連忙開口:“求你放過我。” “你就這麼求人?”楚信南收斂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那、那,我要怎麼做?”伍子義磕磕絆絆問道。 楚信南瞇起眼睛,打了個響指,“很簡單,像一條狗一樣,跪在地上。” 伍子義聞言身體發顫,膝蓋漸漸軟了下去,四肢跪在地上,低下腦袋,悲憤道: “我求……” 嘭! 一隻黑色靴子猛地踩下,伍子義的頭顱像破裂的西瓜般,嘭的一聲炸開,紅白之物四處飛濺。 還沒反應過來懷南六俠的腦袋連鎖反應般接連炸裂,場麵殘忍至極。 “現在輪到你們了。” 楚信南嘿嘿笑著扭過腦袋看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