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破浪號(1 / 1)

高家小院的沉默震耳欲聾。   所有人都放在手中活計,糾結地盤算。   唯有盆中紙錢,歡快地燃燒。   “高岷出一鬥玄珠入號。”   李莉麵色蒼白,但神情堅定。   石壘媳婦劉怡問道:“你家再交一鬥玄珠,豈不是年稅難清,到時候……”   “高家已無退路。”李莉道,“我相信阿問,他既能從必死之局脫身,我相信也能帶我們脫離王氏魔爪。”   “既然如此,我劉怡入號。”   眾人驚詫,高家無退路,情有可原,你家摻和啥?   “我家石壘傷了肺腑,郎中說若能潛心將養,還能活下去,若是頻繁采珠,恐怕活不了幾年。   前些日子,他曾想報名開礦,被我阻止,可若沒有其他辦法,他就隻能用命給家裡換時間。   然而家裡沒了男人,孤兒寡母,如何撐得起門庭,尤其是王氏虎視眈眈?”   劉怡聲音發顫。   越薌擦擦眼淚,有氣無力道:“過日子終究要看自己,大夥盤算好決定就是,不必望別人的臉色,相信阿問有這個本事,就跟著他搏一搏,不相信他,就祈禱蒼天保佑。”   “乾了,左右不過一鬥玄珠,就算不入號,等王氏找上門,遲早要整垮我們,我們小門小戶,李陳兩家不肯容納,王黃兩家視作魚肉,既然有一絲希望,還有什麼可遲疑的。”   “就是,現下我們能依賴的隻有蘇問,他最有決心,最有本事,能抗住王氏。”   族人們紛紛響應,粗粗一算,有十七人,大都是前幾天給蘇問送過家當,幫忙打掃庭院的。   他們跟高岷處境相似,更能感同身受。   “感謝各位信任,蘇問一定不負所望,將破浪號經營妥當,保證大家不會拖延珠稅,甚至將來能出修行者,接我的班。”   蘇問畫了大餅,給眾人遐想,緊跟著話鋒一轉。   “破浪號既是為了自保,眼下就有一事非做不可,否則白白叫人恥笑。”   “什麼事?”越薌問道。   “替高嬸討個公道!”   “什麼?!”   眾人皆是大驚,下意識望向靈前。   高岷眼含熱淚,低聲道:“阿問……”   “若不能替高嬸討回公道,給予王家威懾,我們聚在一起還有什麼意義,難道要乞求王鈞的憐憫?”   蘇問環顧廊下眾人,老中青皆有,都是一臉哀苦灰敗神色。   與王氏爭端摩擦尚能忍受,被王鈞巧立名目加大刑罰,也能糊弄,誰讓自己交珠不利,被他抓住把柄呢。   可高嬸沒惹任何人,她隻是想引水灌田而已,最關鍵的是,她本可以不死,隻要王泊有半點憐憫之心,通知族人救治。   推己及人,誰都無法自欺欺人,說這件事不會發生在自家身上。   “一鬥玄珠入號,非止用來購買船舶工具,更重要是得在鶴鳴部府尋找靠山,眼下之事可做試金石,拋開高哥,我們十七人舉手公決,若過半數同意,我帶玄珠去邑城尋找司吏,若半數不同意,咱們就暫時忍耐,以待將來。”   高岷聞言,期待地望向眾人。   在蘇問第一個舉手的情況下,劉怡、石秀、海柯、越營等人紛紛跟隨。   高岷情難自禁,當即跪下,麵向庭院,深深一跪。   -----------------   夜蒙蒙亮。   通往邑城的大道上,一輛牛車緩緩向前。   石秀打著燈籠,牽著水牛向前,蘇問躺在牛車上歇息。   稻草覆蓋的布袋裡,藏著破浪號十八人籌集的玄珠。   此舉不隻是想替高家討個公道,更要扯虎皮做大旗,給予王鈞嚴厲警告,替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掃清障礙,否則時時有王鈞在陰暗處窺視,根本沒法子圖謀玄珠升級洞天安穩修行。   “秀哥,還要多久到邑城?”   “兩裡路。”   石秀言簡意賅。   “秀哥獨身一人,似乎不需要那麼畏懼王氏,能問問你為什麼要跟著眾人,投珠入號麼?”   石秀人高馬大,麵子上非常唬人,點他過來也是為了防備路上有什麼歹人,這樣的破落戶,等同沒有軟肋,王氏就是想招惹,也會排在最後。   “王江找我,要我做鑄老賊義子,替他家納珠。”   他咧嘴一笑。   “若我不從,就會糾集兄弟,把我綁到他嫂子床上,判我強暴之罪,押到部府受刑。”   蘇問冷笑。   “他對伯父堂兄,倒真是熱心得緊。”   “王氏一宗,尤屬海洋江湖這幾兄弟最惡。”   石秀口氣中滿滿的嘲諷。   “對上奉承巴結王氏宗支,對下威嚇欺淩普通族人,王鈞多要仰仗他們這些人手,尤其放縱,坑蒙拐騙敲詐勒索的事,沒少做。   他既然盯上我,恐怕遲早要動手,我若不從隻有魚死網破,可我年過二十二,尚未摸過女人的小手,不到最後,實在不想拚命。”   “秀哥放心,我們能鬥倒王氏,還古越族朗朗乾坤。”   “但願如此,不然古越真無小民存活餘地。”   牛車停下。   一座樓閣霍然屹立於眼前,共有五層高,上書牌匾“芝蘭樓”。   蘇問跳下牛車,敲響大門。   “客官,芝蘭樓巳時開門,請您暫移麟趾。”   跑堂夥計似乎未起,隻在門內呼喊。   蘇問沉聲道:“我來尋仙情司林司吏。”   “芝蘭樓全是林司吏,你要尋哪位林司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有名帖?”   “沒有名帖,但有玄珠。”   吱呀,門開了。   睡眼惺忪的夥計揉揉眼睛。   未等他說話,蘇問張開布袋,如珍珠牛奶般的玄珠堆疊。   “客官請進!”   夥計立刻精神起來,連忙把蘇問引進正堂。   一樓像是專門會客的地方,散落一間間獨立的會客室,沒有商品陳列。   “客官找哪位林司吏?”   “林簡道友。”蘇問摸出簡字木牌,“古越蘇問,你跟林司吏講名,他就知道。”   “客官稍等,我去後院通報。”   蘇問與石秀一起,將十八鬥玄珠全部搬進會客室,囑托他在外麵稍待。   “這麼早就來買東西?芝蘭樓的生意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蘇問循聲望去,頓時被這丹鳳眼一字眉吸引,此人身穿玄珠司玄色袍服貼身武士款,腰間挎著長劍,雖是滿臉倦容,難掩風流帥氣之色。   “入芝蘭之樓,如與善人居,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我見司吏,誠服斯言。”   蘇問猜到他是古林族人,不吝嗇恭維好話。   “上來就拍馬屁,怎麼著,求人幫忙呢?”此人踏進正堂,皮笑肉不笑道:“可惜,馬屁拍錯,我非但不是善人,反而惡到沒邊。”   肅殺之氣迎麵而來,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劍殺人。   “沒錯沒錯,太對了。”蘇問一拍手掌,驚喜道:“我就是要找司吏這樣的人物。”   玄珠司吏臉色僵住,腦海浮出大大的問號。   癡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