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好久不見(1 / 1)

鶴鳴酒樓。   這是玄珠司產業,供應都是凡俗酒菜,掙不到玄珠,隻是給司吏們一處穩妥談天之地,順帶解決親屬生活問題。   洪佳帶著幾位乾練的同僚趕到,欲要前往甲字雅間,誰料掌櫃卻說早被人連包數天,因出手闊綽,便按規矩迎客。   眾人微微皺眉,卻沒說什麼,畢竟是自家產業,都有分成。   “乙字亦可,好酒好菜招呼上。”   洪佳發話,帶著眾人上樓。   “兄弟們,鶴鳴連遭變故,人人自危,今年的收解恐怕並不安定,尤其古林三族,須得持重之人盯著,誰願自告奮勇?”   眾人皆是裝聾作啞,閉口不言。   洪佳看向馬斌,此君跟張森不對付,卻都是善於鉆營之人,在部府任職不短,經驗豐富。   “馬兄,給兄弟搭把手唄。”   馬斌臊眉耷目,道:“洪哥,我真被駭破膽子,張森尤恒吳誠孫彥,全是生死不知,兇手至今沒有消息,部首說是查案,實則為了升官發財,招惹古林這樣盤踞鶴鳴不知多少年的大族,連他自己都害怕報復,不肯出部府,我們誰敢逞能?”   “是啊,洪哥,州府根本沒把咱們下等司吏的命放在眼裡。”楊嶼搭腔道,“孫彥羅煒,一個個打著欽派的名號,乾得全是謀私的醃臢事,到現在都沒個說法,還把明晃晃的兇案定為失蹤,當人是傻子嗎?”   “我知你出身杉楊,心有不平,但當差吃飯,為部府盡忠職守,是天經地義的事,咱們選了,就沒得後悔。”洪佳輕聲細語,“難道你想造反作亂,飛蛾撲火?”   楊嶼無話可說。   洪佳道:“古越已被削平,唯王鈞馬首是瞻,他近來雖傲氣見長,終究是乍富而已,底氣不足,就交給你,跟他說明利害,本年的籍冊清度,珠稅收解應當能順利。”   楊嶼無奈點頭。   洪佳又道:“杉楊被孫彥來回壓榨,有不少人家蹈海赴死,怨憤極大,包括族長杉鳴亦是如此,須得懷柔,馬兄你得當仁不讓啊。”   馬斌鬆口氣。   “我會盡力。”   “最後這古林族……”   洪佳說著,不由得搖頭。   “六年前我來鶴鳴任職,第一個跟我說話的就是林羽,他這人雖然有些瘋張,心卻是善的,幫了我不少忙,可惜遭了牽累,被流放開礦恐怕九死一生,林簡對部府亦是滿腔憤恨,去古林清戶……”   眾人俱是頭痛。   州府對待司吏失蹤竟是如此涼薄的態度,他們也怕步了後塵,到時候就算查清有什麼用,自己辛辛苦苦熬來的身份地位,全部煙消雲散。   隔墻有耳的蘇問,亦是頭痛不已。   都怕成這個樣子,連老窩都不肯出,怎麼下手?   是穿個假身份潛入部府,貼近岑暢把洞天當頭一兜,打完收功,還是按照原計劃,主動顯露身份,引鶴鳴部府上鉤?   兩者共同的問題,都是岑暢動向不受他把握,經過孫吳一番教訓的魚兒,再怎麼都要增長經驗吧。   就在這時,門被猛地撞開。   掌櫃帶人沖進來四處搜查,犄角旮旯都不放過。   “洪司郎,沒有人。”   “看來是我多心了。”洪佳揉揉眉頭道,“繼續吃酒。”   聽完整個談話的蘇問,趁著夜色飄然而去,以他的修為,整個邑城無人能敵。   隻有古林族有敵,他偏要前往古林族。   蹲守數日,聽了不少司吏抱怨,已經確定岑暢這貨是個人至賤則無敵的家夥,所有差事全部推出,借口修行不出部府半步。   而部府對真兇的淡泊,不管是由明轉暗,還是真就漠不關心,隻怕都不能撼動岑暢的意誌。   這個緝兇功勞他從來都不在乎,想要的隻是巴結王漛,勾結羅煒,以求上進。   所以,隻能直搗黃龍,前提是需要情報。   鶴鳴部府有什麼殺傷力武器,岑暢會躲在哪裡,怎麼才能見到他,如此種種細節的問題,蘇問思來想去,隻有一個人願意告訴他。   古林在鶴鳴之西,獨占座座山林,培育寶藥煉丹。   遠遠望去,蔥蔥鬱鬱。   走近一看,霧氣清泉,鬆柏翠竹,更是靜謐美麗。   芝蘭樓他去暗訪過,沒有林簡,想來是心緒不平,沒法留在邑城。   “古林族地,閑人免近。”   就在蘇問輕飄飄靠近山林時,兩個年輕人仗劍跳出,皆是粗布麻衣,裝扮簡陋,但身高體壯,眼眉鋒利,足見邁入修行之門。   蘇問帶著鬥笠,微微低頭,道:“故人來訪,還望兩兄幫忙通傳。”   “藏頭露尾之人,休要亂我古林,速速退去,否則休怪我等不客氣。”   話音未落,蘇問鬼魅般消失,順流步展動,下一刻直接出現在高個旁邊,隨手打掉他的長劍,按住他的後頸向前。   “勞煩,幫我叫一下林簡,悄悄的,不要驚動別人,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稍矮的年輕人呆住。   蘇問抬手射出一道元氣,打落他的長劍。   “慢慢走,不要慌張,告訴林簡故人來訪。”   高個年輕人扭動身子,竭力想要反擊,卻感覺似乎千斤重擔壓在身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動彈不得。   矮個終於離去。   “朋友,怎麼稱呼?”蘇問道,“我鬆手讓你舒服點,但是不要回頭,不要動手,我對古林沒有惡意,隻是想見一見老朋友。”   高個果然沒有回頭,他已經看清自己的實力,跟來人天壤之別。   然而滿腔怨憤,讓他沒法沉默。   “吾族已經落到如此境地,還不肯放過我們嗎?非要部府發怒,屠族滅部你們才肯罷休嗎?”   蘇問沉默良久。   他本想說,你認錯人了。   可轉念一想,自己的行為跟蜃樓有什麼區別?   “蜃樓一入深似海,從此平常是路人。”蘇問緩緩吟哦道,“朋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高個年輕人無言以對,默默淚垂。   “過去無法挽回,未來可以改變,別回頭,向前看。”蘇問道,“活著,就還有繼續的機會。”   “你後悔過嗎?”年輕人問道。   “很多時候,我們以為自己有選擇,其實路早就堵死。”   蘇問放下年輕人,迎向憔悴的林簡。   林簡亦是粗布麻衣,形容粗糙,好似田地農夫,而非是仙情司吏,部府公子。   他邁著大步沖過來,罵道:“你還敢回來?敢來古林族攪擾?”   言未畢,林簡彎腰低頭,背後的破甲箭猛然射出。   此時距離不足一米,弓箭來得又快又急,其上烏光閃閃,明顯是法器。   蘇問笑容不止,緩緩伸手,居然後發先至,抓住破甲箭。   “林道兄,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