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以四域分界,可知風土人情不同,然而蘇問沒有料到,不同之處如此巨大。 虹州當地珠民采珠,全然不似劍溪各族,一窩蜂下海,搶到誰算誰,而是根據部族實力劃片分區,珠民花在飼養上的功夫,多過采珠本身。 這樣導致兩個結果。 虹州部族普遍富裕,因為爭貝場最終靠武力解決,促進修行繁榮,修士不知凡幾,亦基於此,本土修士往往不熱心進入部府效力,而是留守族中,捍衛部族利益。 常年從天鼎征召勇士刑徒開礦,同樣跟這脫不了關係。 虹州人對司吏仙官的態度,也遠不如劍溪那般恭謹畏懼,哪怕蘇問身著仙情司袍服,專管修行,都沒有太多卑怯,反而問路時還要被調笑外行,連虹州地理都摸不通。 屬實讓蘇問耳目一新。 有一說一,看到他們的貝場聲勢,蘇問萌生養珠的念頭,有乾坤洞天的時間加速,不敢說金珠車載鬥量,最起碼玉珠俯拾皆是切實可行。 隻是困難同樣不少,露天貝場廣布聚元陣吸納天地元氣,作為玄珠能量來源,這一點就很難解決,若是用元石,等同脫褲子放屁,若是掠奪天地,則需大大提高洞天換氣的效率。 要想讓玄珠貝母能生活百年,這意味蘇問要著手打造洞天生態體係,小處飲食排泄水氣清潔,大處晝夜交替溫度變化,與這項工程的難度相比,挑選快生長的貝種,好吃的貝食,防治病蟲以及開珠秘法,反倒不值一提。 但蘇問並不沮喪,反倒饒有興致,常常放緩速度觀察各處貝場,若非公務在身,他真打算實地考察。 畢竟相較於寶藥種植的各種禁鎖,玄珠貝母養殖第一次為乾坤洞天的開發,打開一條清晰可見的門路,哪怕初極狹,才通人。 我愛虹州,我愛虹州的玄珠貝。 蘇問精神抖擻,於日落前趕到絕崖礦場。 嘶…… 遠遠看,三道土黃色筒子樓其貌不揚,離近看,簡直驚掉下巴。 直徑絕對超過千米,高度更是不知凡幾。 底部深入海底,墻壁光滑難以攀援,躍出海麵很高的部分,才開始有回廊飛簷,生出塔的味道。 飛來飛去的人影,像是蜜蜂巡查巢穴,給蘇問一種荒誕離奇的感覺。 發現蘇問靠近,立刻有人禦劍過來問詢,得知身份,讓他前往中塔處,礦場總管設在那裡。 貼著海麵飛行,隱隱可見礦脈蜿蜒曲折的身形,上麵似有覆蓋什麼,把輪廓凸顯分明。 “哞!” 低沉的巨吼震動海浪翻湧,無數水箭向四麵八方散射,一道金光閃過,狠狠撞上礦脈。 蘇問凝盾擋住水箭,極目望去,竟是一條長著金角的黃牛,它歡快地在海中穿行,不斷前進後退撞擊礦脈,金角閃爍電芒,引動轟炸。 礦場反應很快,立刻有仙情修士靠過來,各顯神通,把劍光刀芒山印重錘轟擊上去。 然而金角牛有骨子牛勁,仗著皮堅骨硬,根本不把這些撓癢癢的東西視作阻礙,一心要撞開礦脈。 一眾仙情修士灰頭土臉,卻懾於電芒不敢近戰驅趕,袖袍繡有四柄仙情石劍徽記的男人,環顧四周,發現蘇問,喝道:“你是何人麾下?還不快快援手。” 蘇問抱拳道:“剛從虹州發來,尚未見過絕崖總掌。” 他說著,將自己袖袍上的四柄石劍徽記露出來。 徽記數量代表品級,數量越少,徽記越大,則品級越高,四柄銀色石劍就是四品仙官。 跟天鼎保守遮掩的風氣截然不同,虹州修士似乎熱衷展現實力,就像他沿途遇到的部族貝場,絲毫不掩飾自家貝場財力雄厚。 而蘇問見過的楊毅延傑吳恒等人,都清一色仙情袍服不多做點綴,仿佛生怕別人知道自己的品級一般。 他們想要的結果可能是神秘莫測,比如古越族人,看到司吏過來並不知品級,都當大老爺對待,哪怕他隻有九等八等,在部府都隻能打雜,享受的敬畏卻跟司郎部首齊平。 副作用就是遇到鼎南六這種猛人,一律把你當最高品對待,出手狠辣無情。 蘇問更贊同虹州做法,最起碼亮出品級以後,先前想拉自己壯丁的男人,硬生生把嘴邊的話咽回去。 同品說明實力相差不大,地位相等,沒有以上令下的資格。 “兄弟們,聚力一點,先將它趕走。” 四品仙官發出沖天煙花報信,而後召集眾人施展法術攔截。 一時間各種法術轟向金角牛,後者靈智不高,卻端的兇狠,金角電芒一閃,將各種法器轟擊得靈性大失,同時撞向礦脈的力度更兇,蒙在礦脈上的朦朧虛殼似要破碎。 “不好,陣紋要裂。” 四品仙官大驚失色,招出甲具法器附體,潛入海中,攔在金角牛麵前。 其他人亦無法淡定,皆是奮勇向前,近戰搏殺。 蘇問懸立一旁默默觀察,十個人都是中品仙官,所用法器不一,實力亦各有差距,對付這隻已達六階的金角牛,本來就勉強,更別說那家夥皮糙肉厚,法器難破,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還有一雙能禦使雷電的金角,在海中威力倍增。 仙情小隊不敢下海近戰,估計就有這個緣故,而現在搏命,則證明礦脈上的陣紋很重要。 “他們的禦水訣似乎造詣不高,全仰仗法器犀利,導致海水非但沒能成為助力,反倒削減法器威能,以至於十個人都趕不走一隻異獸,而若要擊殺金角牛……” 蘇問盤算家底,發覺真不是沒有辦法。 以破甲偷襲為上的無色錐,鋒銳著稱的白金劍,還有主打綿延不斷,巨浪滔天的水行流雲劍,都可能破敵致勝。 縱情流雲如何姑且不論,自己可是琉璃道體,元氣至純至凈,心如旁騖修行禦水開山功,接連見識下中上三個品級的仙官如何施展法術,更是體會藏神大修的致命一擊,手到擒來應當不在話下。 但蘇問考慮的不是軍事賬,而是經濟賬。 貿然出手,這隊人是感謝還是厭煩,功勞有沒有我的份,會不會太引人注目,不好低調,會不會讓領導覺得你很能乾,將來擔子都加給自己。 而最最關鍵的是,他不清楚以縱情流雲的性格,麵對這樣的事,究竟是袖手旁觀還是仗義出手? 天鼎蜃樓的情報本就殘缺,蘇問更是從未親眼見過縱情流雲。 偽裝敵人進行特種作戰倒是挺爽快,正兒八經扮演著實難受,隻是居然這麼快就厭煩,也是沒想到,畢竟這個新鮮度甚至都沒有維持七天。 恰在此時,金角牛攪動海水翻滾,沖撞小隊人仰馬翻,再度奔著礦脈陣紋而去。 蘇問知道,該出手了。
第八十九章 金角牛(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