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沐君閣中三度春秋,一晃眼,三年時間飛逝。 是夜,幽藍色的圓月散發點點瑩光,為極致的黑添了一抹亮麗的色彩。 刻有“雲山陳氏”的石碑旁佇立著一位少年。 少年披著發,背負雙手,麵目清秀,遠眺雲山深處。 黯淡的月光透過層層葉縫照射在他的淡藍道袍上,兩股寂暗光色相匯,少年好似融於月華之中,散於天地之間,若隱若現。 “出來吧,叔。”少年對著沉寂無人的夜,開口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老弟,你為何偏偏要挑在這?”一布衣男子緩緩走到少年麵前,反問道。 這少年正是陳青山,三年裡他們隨陳盡江和陳無木吃,喝……寓教於樂,不知不覺間,他的個頭比原先要高了不少。 麵容沒有當初的那般青澀稚嫩,那股文弱書生之氣並入身軀,愈顯儒雅隨和。 “挺高興的,想出來走走。”陳青山回道,“我見到了青河,他說爹娘七姑他們都過得不錯。” 這三年裡,陳青山也不是對他們的狀況一無所知,族裡常有好心的人幫忙遞信,或帶著家人所寄的小物件過來。 族人的幫助固然好,但世上再沒有什麼能比家人親口說明更令人暖心了。 “走這麼遠?喝點?”在陳青山接過木葫蘆後,陳盡江說道,“大族老曾在族中說過,修仙先修心,你的心境可以說是這一批族人中最好的一個。” “看來這三年的沉澱對你的幫助很大。” “叔,你謬贊了。”陳青山擺手,“再怎麼樣,我年歲也不大,心境如何算得上好。” “日後見分曉就是了。” “你知道嗎?”陳盡江笑著說道,“你知道為何如此不著調的我也能當家族啟蒙先生的原因嗎?” 陳青山心中一緊,不明白陳盡江怎麼會忽然說到他自己:“因為,叔你欠了家族一大筆貢獻?” 噗! 陳盡江胸口一悶,差點就一拳敲在這小子腦門上,他搶回木葫蘆,痛飲一口:“因為家族,更因為大族老。” “不說外人,就連很多族人其實都不知道築基中期的大族老是四靈根。” “很不可置信,是吧?你應該知道憑借偽靈根破入築基的修士,需要多大的機緣和毅力。” 陳青山默然,雖然他還未曾開始修煉,但他當然知道不算外性修士,本族的修士共有117名,其中,隻有大族老和二曾公是築基修士。 先前他對陳盡江豪言所說的築基有望,而後意氣風發尚不甚明了,三年間對於陳盡江多了幾分欽佩之意。 現如今對隻有四靈根卻築基成功的大族老吃驚不小,心中卷起驚濤駭浪。 “當初我偶然得知這消息,可不比你吃驚到哪去。” “每個凡人王朝的興盛崛起,都離不開一代代君主的勵精圖治,因此大族老從凡人那學會了沉澱,所以我們家族開始為了沉澱而沉澱。” “比如,你們新晉族人的三年,又或者,我們這類族人的一生。” 木葫蘆裡倒不出酒,白霜河還在滔滔奔湧,皎潔的月光打在水麵上,平鋪十裡寒光。 “大族老自創《天青決》,四姨姥改創《長春愈法》,我自《玄水決》中改創《玄靈決》。” “或許我們的悟性是很低,對前人的心法更多是狗尾續貂。” “但是,所有的沉澱都不是沒有意義的,終有一天,它會成為我們家族崛起的底蘊。” “我們這些當先生的,資質不好,不過我們的想法都很奇異,我的破鏡秘法,十三叔的血滯秘法,有缺陷,但有效,這足夠了。” “因為我們在等待,在等待後起族人的到來。” 良久,陳青山才發現陳盡江的話講完了,他萬萬沒想到,這位不靠譜的二十五叔對他的期望這麼大。 陳青山看去,卻隻見陳盡江一直在擺弄著自己的木葫蘆。 “酒已盡,我仍未江郎才盡。”陳盡江倒提木葫蘆,上下擺了擺,輕笑道,“有人來看你,正好我也該走了。” 話音未落,陳盡江就淩空虛踏,留下一記傳音入密,幾個縱跳便不見了身影。 “我心甘情願,因為不是我成就我,而是家族成就我。” 陳青山站定在原地,好半晌,微微仰起頭看向山腰,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月影斑駁,晚風吹拂,深林處驚起兩聲鴻鳴,少女從霧華中走來,體態嬌小,裊娜可愛:“九哥?” “是我。”陳青山壓住心裡的沉悶,帶笑著向她走去,近了才看到她身後有個小男孩正怯生生地抓著少女的手臂,“青河?” 陳青河歡呼一聲,從少女背後連蹦帶跳地跑向陳青山,肉嘟嘟的小臉青一塊紫一塊。 “青青太鬧騰了,青河實在忍受不了,就跟我來尋你了。”少女掩嘴一笑,一雙靈動烏黑的眼眸仍不斷打量著陳青河臉上的掐痕。 “唉,之前和別人對視一眼就低下頭的十妹已經不在嘍!”陳青山輕聲說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們的十妹也長大了啊。” 經過三年歲月的打磨,陳青悅不再是先前一和別人講話就能麵色緋紅的少女了。 少女出自凡間,家境殷實,若無意外也可平安富足一生。 天意難測,這戶普通的富商生了個身懷三靈根的女兒。 富商將少女寵得捧在手心裡怕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生恐她有個三長兩短。 生人不讓摸,熟人不讓碰,驚恐未來的仙人降罪他們。 如此這般,陳青悅很小的時候接觸的人並不多,得虧她娘不似她爹那般瘋癲,好說歹說才讓她爹請了個女先生教少女識文斷字。 大價錢請來的女先生也不一般,陳青悅在女先生的庇護下也算是安康長大,卻也落下個羞怯、不願見人的毛病。 後麵到了雲海鎮,便是整日整日的寫字、看書,與其他人頂多混個臉熟,知曉他們叫什麼。 再後來,少女就遇見了陳青山—— 日日陪她寫字的陳青山, 一日五回帶她爬樹的陳青山, 三日一回帶她向二十五叔討酒的陳青山。 “九哥!”少女甜甜一笑,露出一對可愛的虎牙,徑自來到陳青山身後,雙手各搭在他肩上為其按摩,“你對我真好!” 陳青山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也頗為心安理得的享受陳青悅的手法,方才與陳盡江聊了很久,他雖然有很多不太理解的,但心身卻添了幾分疲累。 陳青悅的到來,更像是一場雨,清風化雨般澆滅了陳青山的心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