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充實而忙碌的周末,楊鷺做完家教回到學校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她最喜歡校園的夜,揚塵枕入泥土,雨水沁入香樹,連活力滿滿的學子們,也在薄雲稀鬆的催眠下,想要墜入深夢。 但是今晚楊鷺剛到校門口,就被蜂擁而上的人群著實驚擾到了。 “請問你就是楊鷺嗎?”一支麥克風直接就戳到了楊鷺的嘴邊,如果不是閃光燈的映襯,她甚至還以為伸到她嘴邊的是什麼巨型昆蟲。 “你,你們是誰?” “你好,我們是《新都娛樂報道》的記者,想問一下你和白燕欽的戀情是真的嗎?” “我們是《今日娛樂》的,你這麼晚才回學校,是去和白燕欽約會了嗎?” “你看一下這張照片裡的人是你嗎?” 記者們連環炮一般發問楊鷺,即使她想回答,都沒有任何空隙容得她插進去哪怕一個字。 “都散開!都在乾嗎呢?”一聲大喊終於幫楊鷺解了圍。 陳智明和幾個校保安及時趕了過來,楊鷺趁著記者們一剎那的分心,趕緊從人流裡鉆了出來,陳智明一把把她拉到了身後。 “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啊!” “我剛出來準備去便利店買點東西,就看見一窩人圍在那,趕緊叫了保安過來,沒想到是你。” 楊鷺努力的定定神:“我也沒注意他們從哪裡沖出來的,嚇我一跳,還以為遇到綁匪了。” “是娛樂記者吧?怎麼不堵白燕欽改圍堵你了?” “我也不知道!” 陳智明邪魅地一笑:“看來白燕欽還得給每個同學都配個保鏢才行了!” 保安已經把記者都驅散了,走過來詢問楊鷺情況。 楊鷺本不想告訴保安實情,一來容易又把白燕欽牽扯進來,二來記者問的那些問題也不是什麼正經的事。可是還沒等她想好如何應答,陳智明就替她開口了。 “都是一幫小報記者,他們認出楊鷺是白燕欽的同學,就想從她那打聽一些無中生有的八卦。白燕欽,你們知道吧?” 保安隊長用帶著濃厚東北口音的話回道:“那咋不知道?開學那天就差點把校門都擠破了。我女兒才上五年級,那家夥,迷他迷的比對我都親。” “你說他都火成這樣了,還上學乾嗎,弄得我們原來三班倒,現在改成兩班倒,如臨大敵似的,休息都休息不好!”其他幾個保安也都嘀咕起來。 保安隊長接過話茬:“好了,也不早了,你們快回去吧!” “那今天這個事?”陳智明特意提了一嘴。 “放心吧,我們會向學校報告的!” 楊鷺還想插一句,但是馬上就被陳智明拉住了,他指了指校門外:“你看見沒?那些娛記可不會輕易走的,你想每天回來都被他們騷擾嗎?這個事隻有學校出麵才能解決。” 楊鷺看著還守在校門口的那些記者,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他們怎麼會突然找到她,還問那麼直白的問題。 “也許記者們就是想找點料來爆吧!”楊鷺如此寬慰自己。 不過她突然想起剛才其中一位記者給她看的那張照片,好像確是她和白燕欽的背影,地點正是晨讀園。這又讓她感到膽顫,是什麼人拍的這張照片?是無意碰見還是一直跟蹤尾隨? 想到這楊鷺又不免回頭望了望,她甚至有點荒唐地看了看樹上是不是有人蹲守。 “是不是心理有陰影了?連個人安全都覺得不能保證了吧?”陳智明趁機對癥下藥,他想讓楊鷺明白,白燕欽帶給大家的困惑和不安是潛移默化的,他是那種潛伏期很長的病毒,等到你真的意識到它的危害時,一切都晚了。 不過有一點陳智明說錯了,白燕欽並不是潛伏期很長的那種病毒,他是沒有任何征兆突發性的。第二天一早等楊鷺起床的時候,她已經作為白燕欽的緋聞女友不聲不響上了微博熱搜榜。 明星戀愛這種事,很容易就引起粉絲們的聲討,特別是白燕欽這樣的小鮮肉,剛出道才半年,這就被傳有了戀情,白燕欽的女粉絲們差點把楊鷺的微博擠爆了。 幾乎是一水的反對之聲,雖然照片隻有楊鷺的背影,但大家的言辭之激烈,遠遠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說相貌不好看的還算輕的,重的早已上升到了人格攻擊,“狐貍精”、“援交妹”這樣的詞語都鋪滿了整個評論區,私信進行詆毀的就更不在其數了。 網絡的可怕就在於,哪怕隻有一張背影,一樣可以把你的所有隱私公開出來。到了下午的時候,有關楊鷺的各種信息就被人肉了出來,詳細到家庭住址、宿舍房號,一應俱全。 再之後,陌生的電話不間斷地開始轟炸楊鷺的手機,接起來都是各種詆毀甚至侮辱楊鷺的話語,嚇得她索性關了機。 看著輿論一浪高過一浪的“聲討”,楊鷺害怕到連宿舍門都不敢出去了,開學以來頭一次請假沒去上課。 白燕欽當然也從網絡上知道了事態的升級,他本來想在下課後當麵給楊鷺道歉,但是整整一天,他都沒有等來楊鷺,打電話也是關機的狀態。 唯一慶幸的是,胡椿寧也不催白燕欽出來趕通告了,因為這個時候沒有比學校更適合暫避風頭的港灣了。胡椿寧叮囑白燕欽務必留在校園內,哪都不要去,最好連宿舍都不要離開。 然而下課後白燕欽也沒有回宿舍,他覺得宿舍並不能帶給他安全感,相反那裡很陌生,讓人疏離。 杭天瑞幫白燕欽從食堂打了飯到教室,他知道白燕欽此刻能不拋頭露麵就別拋頭露麵,畢竟學生當中,也有很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我要不要去找一下楊鷺,打她電話也是關機,我怕她出什麼事!”白燕欽向杭天瑞尋求建議。 杭天瑞被白燕欽的想法嚇了一跳:“你別犯傻了,這個時候去找楊鷺,不是更讓人抓你們的現行!” “那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啊,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的。” “要不先問一下鐘銘婷,他們一個宿舍的,總知道什麼情況吧?”說完杭天瑞就給鐘銘婷打過去電話。 好在鐘銘婷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從鐘銘婷那他們得知楊鷺的狀態很差,在宿舍裡哭了好幾回,手機也不敢開,電腦上也把所有的社交軟件賬號注銷了。 杭天瑞知道白燕欽已經坐不住了,他飛快地在大腦中組織著詞句,試圖穩住白燕欽的情緒,讓他盡量不要沖動。 “燕欽,你現在去找楊鷺,真的隻是火上澆油,這個時候你根本不要去管,不去在意,大家自然就覺得你們沒有關係,謠言不攻自破了!” 白燕欽顯然不太認可:“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網上說我耍大牌啊,違反校紀啊什麼的,我也覺得不用去解釋,清者自清,但結果就是別人會把你的沉默當成懦弱!” 杭天瑞還想繼續勸一勸,但白燕欽已經拽開門出去了。 果然不出杭天瑞所料,白燕欽才一出了教學樓,就迅速被大家尾隨上來。雖然學生不是媒體記者,但是畢竟也都是處於荷爾蒙炸裂、八卦欲井噴的年紀,大家都想得知第一手的資料,這才能顯出和白燕欽是校友的特殊地位來! 大家看著白燕欽是一路向著女生宿舍樓跑去,人群裡的沸點不斷升高,每個人都覺得到了即將見證“超級新聞”的時刻了。甚至有同學已經開啟了直播,對白燕欽仿佛要到來的“告白”全程追蹤報道。 白燕欽跑到了女生宿舍樓下,但是卻被宿管攔了下來,他顯然忘記了他是不可能隨便上去女生樓的。 已經有好事的男生開始朝著樓上高喊起來:“楊鷺,我愛你!楊鷺,下來!” 校園裡烏泱泱幾百人圍在女生樓下,不時傳來“我愛你,嫁給我”的口號,這一切都被各路直播、小視頻、朋友圈傳播了出去。娛記們不用親自到場,就在學生們的助力下,完成了一次盛大的流量明星表白實錄。 校門口積聚的娛記也是越來越多,保安已經關上了學校大門,隻留一個小門,且所有人員都需憑證件出入。 情急之下,杭天瑞也沒有再去征求白燕欽的建議,而是馬上給胡椿寧打了電話,告訴了這裡的緊急情況。他企盼著胡椿寧的出現,此刻也隻有她有能力解決危機了。 杭天瑞站在教室窗口,望著漸漸擁堵的校門,心急如焚。深怕胡椿寧再不出現,輔導員或者校領導先行到來,那白燕欽可就又要為這混亂背鍋了。 人群中突然有個人舉起手機,朝周圍的人嚷嚷著什麼。離得太遠,杭天瑞也聽不見說的什麼,隻看見忽然所有的記者都一擁而散。有急著馬路邊攔出租車的,有騎上共享單車就飛奔而去的。 不到一分鐘,校門口就頓時空空如也了。 “難道是誰謊報了炸彈不成?”杭天瑞實在想不到怎麼一群人瞬間就做鳥獸散了。 不過這時胡椿寧發來的信息,給了杭天瑞一點提示。 “東城賓館三樓會議廳,16:00。”短短幾個字,就交代出了這些記者都去了哪裡。 “之前讓你準備的有白燕欽的合影照片別忘了。”杭天瑞又接到了第二條信息。 這是之前胡椿寧叮囑杭天瑞的,問他有沒有白燕欽在學校與同學老師的合影,有的話請他半小時內準備好。這倒是沒有什麼難的,杭天瑞手機裡就有很多這樣的照片。的,歌手大賽的,甚至食堂打飯、教室上課也拍了不少,畢竟他身邊很多人都天天嚷嚷著要看白燕欽。 杭天瑞很快也趕到了東城賓館,說起來這還是他上大學後第一次打車,畢竟對於一個學生來說,三四十的打車費都夠吃好幾頓飯了。 東城賓館三樓的會議廳內已經是人頭攢動了,看起來是個新聞發布會的樣子,不過除了記者和一些安保人員之外,並沒有看到是誰來主持這次發布會。 杭天瑞正琢磨著應該站到哪裡合適,有人拍了拍他;“你好,你是白燕欽的同學吧?我是椿寧姐的助理,我叫楊思燕。” “哦,你好你好!” “椿寧姐交代的東西你帶了嗎?” 杭天瑞一下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照片,急忙點頭:“帶了,在我手機裡,是要給你嗎?” “恩,需要用一下,待會還給你,可以嗎?” “可以的,沒問題!” 楊思燕接過了杭天瑞的手機:“那你跟我到那邊去等吧!”說完便帶著杭天瑞走到了會議廳的側門邊。 四點十分,胡椿寧出現在了會議廳內。她乾凈利索地走到臺前,沒有一秒鐘的停頓,直接對著一乾記者發話。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她沒有發表任何聲明,甚至沒有說明一下召開發布會的目的,而是徑直讓記者提問。 一名男性記者單刀直入:“網上流傳的那張照片裡的是白燕欽的女友嗎?他們確定關係了嗎?她是白燕欽的同學嗎?” 胡椿寧好像一點也不生氣,反倒很開心聽到這樣的提問:“謝謝這位記者的提問,我可以明確回答你,照片裡的人確實是白燕欽的同學!” 底下一片驚異之聲。 杭天瑞也被胡椿寧的話嚇到了,她這是要把虛的坐實嗎?這是什麼套路? 胡椿寧等聲音漸漸平靜一些,才又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過你們都隻是根據這一張照片猜來猜去的,還是張背麵的,接下來我給大家看一些角度更好的照片。” 已經有記者興奮地編好了微博內容,就等瓜熟蒂落,第一時間發出了。 胡椿寧示意楊思燕播放照片,會議廳的屏幕上展現出一張白燕欽和鐘銘婷在對唱的照片。 底下一片議論聲:“這又是誰?這是剛才背影那個女生嗎?” “這個女生也是白燕欽的同學,你看,他們在一起唱歌,多開心,好像唱的還是《不得不愛》!這關係是不是更不一般?” 正在各種拍照敲字的記者隱隱感覺到這話有些不對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下一張!”胡椿寧繼續說道。 照片又換成了白燕欽在教室門口被苗婕訓斥的照片,白燕欽抿著嘴,不敢正視苗婕,而苗婕則是威嚴地盯著白燕欽,氣場快要把白燕欽吞噬。 杭天瑞不免笑出了聲,這張照片是他當時偷偷抓拍的,不知道白燕欽如果知道這張照片被胡椿寧這麼曝光給媒體,會不會找他秋後算賬。 “這是白燕欽的老師,一位年輕漂亮還有才學的優秀教師。他們這是在乾嗎呢?吵架了嗎?”胡椿寧皺緊眉頭裝作使勁回憶的樣子,“可惜我也不在場,具體情節就請諸位充分發揮你們的想象力補充了。” 楊思燕又切換一張照片,是白燕欽和杭天瑞兩個人摟著的自拍照。 “哎呀,這個問題好像更大了,這是要出櫃了嗎?” 臺下已經沒有媒體拍照或是敲字了,大家都明白過來了,原來胡椿寧給他們擺了一道很深的局。 可是胡椿寧還沒有繼續停下的意思,大屏幕上不斷播放著白燕欽和不同人的親密合影,胡椿寧還不停催促記者們有沒有把照片都拍下來。 杭天瑞不禁在心裡為胡椿寧鼓起掌來,她這真是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殺人不用刀”,他相信不會還有記者無中生有了。 不過經此一遭,杭天瑞也是切身地體會到了謠言的殺傷力,越發地替白燕欽感到擔心。這一波事情算是被平息下去了,但是誰又保不齊還有哪一波浪頭拍過來,狠狠地砸在少年纖薄的身軀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