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欽與大家的冰冷氣氛和北方的寒冬一樣,不發一言地滋生蔓延。到了新年前後,入了三九,更冷到了冰點。 新年夜,大家都去聚餐唱歌了,唯獨白燕欽一個人在教室守著結滿霜凍的窗戶,就像他此刻的內心一樣,本該是青春綻放的年紀,開出的卻是毫無生命力的冰花。 他甚至想在教室熬過一宿,他沒辦法在宿舍裝睡過去,聽著陳智明、王棟他們回到宿舍後還在熱鬧地討論晚上的聚會,而他就像個竊聽器一樣,藏在床腳裡,微弱的做著工,冷血地記錄著周遭的歡悅。 可能杭天瑞會發現他的孤寂,但最多也隻能替他拉過一點被角,遮住那雙炯炯有神的探頭。 “祝……生日快樂,祝……生日快樂……”就在白燕欽對著窗戶發愣的時候,不知從哪傳來的生日歌溜進了他的思緒裡。 白燕欽回過身,杭天瑞正端著一個小蛋糕推門而入。蛋糕上的芒果很是顯眼,像一炬太陽,在雪花一般的奶油上熠熠生輝,宛如冬日清晨噴薄而出的朝陽。 白燕欽笑了起來:“你想安慰我也不用這麼俗套的手段吧,我生日還早呢。” “誰說要給你過生日了!”杭天瑞咂了咂嘴。 白燕欽甚至呆萌地望了望教室四周,“那還有誰過生日?” “別看了,這裡除了你就是我,不是你過生日,那你說誰過生日?” “今天是你生日啊?”白燕欽嘴張得老大。 “對啊,難道你剛才沒聽見我唱的是‘祝我生日快樂’嗎?”杭天瑞笑了起來,“所以賞光為我祝壽否?” “當然,當然!”白燕欽趕忙拉過桌椅,“但是真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今天你過生日,應該我給你準備蛋糕的。” “你這身份才給我準備一個蛋糕啊,那可太便宜你了!” 兩個人都哈哈大笑開來。 “不過還是沒明白,你這是什麼個做法?自己給自己過生日慶祝嗎?怎麼不和大家一起,晚上你們不是一起聚餐去了嗎?” “要是你過生日,你最想和誰一起過?肯定是自己最好的哥們朋友啊,所以啊……” “謝謝你,天瑞!” 白燕欽好像想起來什麼,急忙翻弄起書包來,半晌從書包裡拿出一支筆遞給杭天瑞。 “太倉促了,沒有準備,就算送你的生日禮物吧!” 杭天瑞接過來看了看,一支很英倫風的黑色水筆,有點像《007》或是《王牌特工》裡情報人員別在胸口的隱藏“大殺器”。 “這是一隻錄音筆,你看這是按鈕。”白燕欽看出杭天瑞的疑惑,幫他演示起這支筆的操作。 “我說呢,感覺這筆也太有範了!” “我用過幾次,別介意,你既然說生日要和最好的哥們一起過,那我也把自己心愛的東西送給最好的哥們!” 杭天瑞抱了抱白燕欽,他知道這個時候白燕欽最需要人心的溫暖。所以他特別策劃安排了這一場生日會,既是為自己慶生,也是幫助白燕欽度過這寒冷的冬夜。 杭天瑞看著白燕欽細心地為自己插上蠟燭,專注的樣子就像是在做一件雕工一樣,連蠟燭擺放的位置也來回看了又看,有一點點偏斜都要調整再三。 “為你點燃一支蠟燭,螢火充盈孤獨。彎不下的影子裡,潛藏著你的自負。”杭天瑞腦海裡突然閃現出這樣的詞句,不自然地念了出來。 白燕欽看了一眼杭天瑞:“這是你剛創作的現代詩嗎?” “算是吧,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你在那專注地插蠟燭,突然有點靈感上頭了吧。” “我覺得很有感覺啊!很適合寫成歌!” “是嗎?難道我有寫歌的天賦?哈哈,那你要是覺得可以,幫我譜上曲唄,沒準我就因為這首歌也一炮走紅了呢! “那我試試。不好聽……” “不好聽不會怪你!”杭天瑞替白燕欽搶著說完了下半句。 白燕欽用能融化寒冬的微笑回贈於杭天瑞。 “對了,要插幾根蠟燭啊?” “18!” “今天正好是你18歲生日?” “怎麼?是顯老啊還是顯小啊,哈哈!” “隻是沒想到能為你慶祝成人禮啊!你真的是應該早點說的,這麼重要的生日,我這什麼都沒準備!” “你這不是送我了一支筆嗎?還有一首待譜的曲子呢!” 白燕欽伸手示意杭天瑞把錄音筆給他。 “怎麼?這是要反悔了嗎?”杭天瑞把筆遞還給白燕欽。 “我白燕欽,還欠杭天瑞一首歌,特此為證!” 杭天瑞看著白燕欽一副認真的樣子,覺得既好笑又那麼真誠。他也一把拿過筆,“我杭天瑞,收到了白燕欽的許諾,特此為證!” 兩個少年在燭火中許願、吹蠟燭、切蛋糕, 整個晚上,杭天瑞都試圖談一些輕鬆的話題,但是好像再無邊再遙遠的話題都有一個線頭一樣,而那個線頭就是白燕欽現在的窘境。所以沒聊幾句,兩個人總會被拉回到紛繁復雜的現實線團裡來。 “所以你有被封殺嗎?”杭天瑞還是試探性的提出了這個敏感話題。 “談不上封殺吧,”白燕欽的語氣依然很平靜,像寫陳述句一樣平直,“胡姐說就是低調一點,先讓這段時間過去,畢竟我也不是出軌、吸毒啥了。” “那你有想趁這個機會離開娛樂圈嗎?” 白燕欽像觸電了一樣,他很驚異杭天瑞居然能挖掘到他此時最內心深處的想法。他躡手躡腳地把它們裝在糖果盒裡,還沒藏好,就被杭天瑞發現了。 杭天瑞看著白燕欽不置可否的眼神,“所以你真有這樣的想法?” 白燕欽許久才擠出一個“嗯”字,他向杭天瑞投去求知一般的眼神,“你怎麼覺得?我該怎麼做?” “其實我挺害怕聽到你這樣的回答的,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是勸你放棄還是繼續堅持。這個問題說實話真的有點超出人生大綱的範疇了。” “那先不說我了,你呢,你怎麼規劃這四年大學生活的?” 杭天瑞整了整自己雜亂的思緒:“好好學習,爭取考入外交部,做個外交官吧。” “就像那些優秀的學長學姐們一樣。” “這可能是最好的結果吧,畢竟都已經選擇了這個學校,這個專業,我也不太可能跳出去做別的行業吧。” “所以起碼這四年你都是很有奮鬥目標的,就好像上高中時候,我們也都很簡單,就奔著一個方向,考一所好大學。” 杭天瑞拍了拍白燕欽,“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現在有多重選擇也並不是什麼壞事。你起碼比我先成長了。如果之後我學習成績不好,壓根考不上外交部,那我又去做什麼呢?這樣的困惑我們每個人都或早或晚要麵對。” “我是不是當時應該去考藝術類院校更好,更能幫我選擇接下來該走的道路?” “這點你可說錯了,你去藝術類院校,也是你自己選擇,不是誰替你選擇。” “人生要是雙麵鏡就好了,能看看選擇不同的麵會有什麼樣的不同。” “再不同,鏡子裡那個人也還是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杭天瑞發現白燕欽可能陷入了一個漩渦當中,不敢走出來,就隨著這個漩渦在攪拌打轉,等待著什麼時候有一股外力突然把他甩出去,甩到哪算哪,一切都聽天由命好了。 寒假就在這個時候翩然而至,不合時宜地要給法語係17級1班的冷寂再澆上一盆涼水。一個多月的分離看似讓大家遠離了冷鋒中心,但更可能的是,寒流過境之後,復蘇的過程也將更加漫長。 杭天瑞深刻意識到,如果就以這種狀態迎來寒假,等到假期歸來,可能同學之間的情誼就更淡了。他很想組織一場活動,能夠緩和白燕欽和大家之間的關係,也是替白燕欽解開心結。 杭天瑞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曹晟,畢竟他覺得曹晟作為一班之長,也是不希望同學之間的關係處成這樣。 作為班長,曹晟確實還是有一些高瞻遠矚的想法的。他好像早就做好了準備一樣,把一則通告放在了杭天瑞的麵前。 “第七屆全國高校外語電影配音大賽?” “這是不是你想要的一個契機?” “所以是讓白燕欽參加嗎?” “不僅是他,我們可以報名一個團隊,本來一部電影裡也肯定不隻需要一個配音角色。” “可是,能選上嗎?我們才學了一個學期的法語,而且最關鍵的問題就是,白燕欽願意參加嗎,其他人願意配合嗎?” 曹晟沒有再回答杭天瑞,一把抄起了通告,“這周班會見分曉!” 看著曹晟掩飾不住的自信笑容,杭天瑞覺得事已經成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