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二十分。梁木再次看了眼通訊器,盯著時間從十九跳成二十。然後,他就聽到一個相當炸裂的引擎聲迅速逼近自己。 那輛摩托停在了梁木邊上,頭盔下是一張年輕而蒼白的麵容。相比於醫生,他這副樣子更像是病人,而且是飽受折磨的那種。 “事務所?” “急救隊?” 他自然地伸出一隻手,梁木也隻好配合著握了握。 “廖魏兵。” “梁木。” “啊……我聽說過你,梁木。新來的,對不對?”他聽著就虛弱的聲音帶起些情緒,像是回光返照一樣。 梁木點點頭問他:“我們現在進去?” “等會,還有兩個人。我們基本都住在隔壁區,每次最少三人一起行動。他們應該也快到了。”他翻身下了車將它停好鎖上,然後才打開車後綁著的箱子一一確認裡麵的工具。梁木湊上去看了一眼,箱子裡麵幾乎全是刀,剩下的再就是支架和夾板繃帶,看著像藥品的東西隻有幾支金屬製的長管,外麵沒有貼任何標簽。 “隔壁區是……” “漢興中心區。” 這是亞托負責的那個市區。 “那你認不認識亞托?” “亞托算是我們急救隊的老大吧。他……”廖魏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同樣劇烈的引擎聲蓋過,有兩輛差不多型號的摩托一前一後地駛到他們旁邊。這兩人頭盔下的臉跟廖魏兵一樣蒼白,梁木很懷疑他們到底能不能做好急救工作。“先不聊這些了。進小區看看吧。” 他像是有意回避這個話題。劉國峰不願意說起亞托的事,劉孤也沒和他說起過。安東忙著癱在他的辦公椅裡睡覺,艾依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梁木能接觸到的人裡貌似隻有那群異界人願意分享關於亞托的各種事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算是同事的人,知道他的人都對此緘默不言,反而是那群可以說是敵人的家夥會對他大肆談論。這是什麼新時代都市怪談嗎? 而且這些由亞托率領的急救隊的人也很有意思。廖魏兵脫下頭盔後立刻拿了副墨鏡戴上,如果梁木沒看清他的臉,那梁木絕對會以為他是個處於中二病時期的富二代。但是梁木看見了他的容貌,他的右眼跟左眼不一樣,那是個假眼。差別非常明顯,眼睛製作粗糙看著就醜。 除此之外,他也是全身都充滿了魔力,雖然跟梁木沒法比,但同樣是沒救的那種。那些魔力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減少,看起來就跟把吸飽了水的海綿放在陰天下曬一樣。另外兩人也同樣如此。 他們跟在梁木身後十幾米遠的位置,以這種距離明確地表示出拒絕交談的態度。他們之間也不說話,手搭在箱子上牢牢護著它。箱子上麵沒有畫紅十字的標誌,外殼也不是白色的。梁木真的很懷疑他們到底會不會救人。 在小區門口登記了來訪人信息後梁木先行進入了小區中,廖魏兵三人另外登記了一組信息。保安好心地為他們指了路,他們得以最快速度找到了目標。 七棟在小區最中心的位置,無論從哪個門進來都要經過一個種滿了鮮花還帶有噴泉的廣場。 由於每棟別墅都有自己的院子,所以這裡就沒有安裝供孩子玩耍的滑梯和秋千。路邊的綠化非常不錯,草坪和樹木都經過細心的打理,小巧的池塘裡池水清亮養了幾尾漂亮的鯉魚。池塘上的涼亭裡有一個石桌,桌邊還有四個石凳,它們都乾凈到麵上能反光。 梁木走到別墅的門前。他回頭側目看了看,別墅門前停了五輛看著就價值不菲的豪車,要知道這裡可是有地下停車場的。 隔著門板梁木能看見應該是客廳的房間裡存在著三四縷稀薄的魔力,二樓則有著十數道更為厚實一些的魔力,其中有一道魔力最為凝實而且能看出是完整的人形。 梁木輕輕敲了敲門隨後便推門而入。幾十道目光瞬間聚到他身上,然後又迅速散開。 他看見有抱著嬰兒的父母,有挽著老人的婦女,有被保安夾在中間的重要人物,也有麵無血色的潮流青年。梁木想大聲地叫他們走,告訴他們找異界人治病跟吸毒沒什麼差別,但他也清楚這麼做毫無意義,沒人會搭理他。 所以他直接上了樓。沒人阻攔他。 樓梯盡頭擺著一張桌子,有人坐在後麵玩著手機。他眼睛的餘光看到梁木走上來,連忙收起臉上的傻笑怒氣沖沖地朝他叫嚷:“不知道規矩嗎!被叫到的人才能上來!” “你……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 他露出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在乾什麼?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壞了規矩的人要交一百萬的道歉費還要跪下磕頭的知不知道!趕緊滾下去排隊!” “我不是來治病的……”梁木拿出手套戴上,“我是來找那個醫生的。” “想找醫生也要排隊!都說過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梁木掐住了嘴。梁木看起來漫不經心像是沒用多少力,但那人痛苦的嗚咽聲表明他並非隻是單純地想堵住他的嘴。 梁木把他拖出了桌子,任憑他掙紮捶打也不為所動,像拎著個裝東西的小車去逛超市的大爺一樣一搖一晃地往二樓深處走去。 二樓不像一樓那樣有一個寬大的客廳,它被分割成了多個小房間,都快可以做成個旅館來營業了。那個異界人在最深處的那個房間裡,房間門沒鎖,梁木也懶得敲門了。他從出事務所就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他去想亞托的事,去想那個俱樂部的事,他去想艾依。他想通過去思考那些沒頭沒尾的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這樣,他就不會想起那個女孩明亮的眼睛。 梁木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經歷,她對他而言就是天邊突然飛過的鳥,路邊悄悄綻放的花。絕大多數人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名字,隻會覺得,啊......它來過了。 但是,它們要是在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死去倒也罷了,偏偏它們恰好在人的眼前墜落。被彈弓射出的石子穿透了羽翼,被愛美的遊客折斷了枝頭。 他無法忍受這些事情。 若是在一個月前,他才不會因為誰的死而憤怒。他所在乎的人就那麼幾個,其餘誰生誰死,最多不過是讓他稍微的同情,流幾滴眼淚。 現在不一樣了,他是個快死的人,他要當假麵騎士,他決定將殘生都投入到在異界人麵前主持應當的正義,所以他不能接受有任何一個普通人因為異界人而死,就像消防員不能接受任何一個人因為火災而死一樣。 當可以預測或可以控製的災難發生時,任何一個人的傷亡都是不可接受的。 梁木打開了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女人赤裸的後背,還有一張足以讓三個人打滾的大床。在女人身下有雙腳朝著自己,床邊坐著位麵色猙獰痛苦的男士。 突然闖入的人吸引了房間裡所有人的注意,梁木今天已經第三次受到這種刺人的注目了。這讓他的怒火更上三分,而那個女人並未停止的動作和喘息更是讓他出離憤怒了。 “如果你現在不讓她從你身上下來,我保證你等會兒會求著我給你個痛快。” “哦……那我更不能讓她走了。”躺在床上的人將女人拉到懷中,“其實我並不介意跟別人分享一個女人。你要來試試嗎?”他拍了拍女人翹挺的臀部,微笑著邀請梁木。 在旁邊坐著的男人直接站了起來,額上青筋條條綻出臉色漲的通紅:“你不要太過分了!” “這有你說話的份嗎?現在你老婆必須留在這過夜了,你可以走了。明天再帶你兒子來。你要是再多說一句話,你就三天後再來!”他毫不客氣地朝那個男人嗬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手一抬,那人的身體便不自覺地動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梁木沒有幫那個男人解除魔法,接下來這裡存在的普通人越少越好。那個人也沒再說話,假如憤怒的惡鬼在這世上有一副供它驅使的軀殼,那這人肯定是具合格的身體。他的神情憤怒到扭曲而醜惡。 “我隻有一個問題。這個人……”梁木提起手裡捏著人,他已經放棄掙紮了。“你有讓他使用魔法嗎?” “我讓他用過幾個。你別說,他是個不錯的醜角。他在一群人麵前那個趾高氣昂的樣子,跟在我麵前卑躬屈膝的狗腿樣子,那反差,絕了!” 瞬間,周圍的環境變了,梁木張開了結界,黑色的鎧甲自動著裝上。這次他手中多了一柄長斧,漆黑的色調剛好跟他的鎧甲相配。 梁木隨手丟開那個被自己一路提進房間裡的人,這種人在打仗的時候屬於第一個就要被槍斃的那種。梁木現在沒時間去解決他,但他很樂意讓這狗東西死在戰鬥的餘波中。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把這個女人放開。” “啊~你應該就是事務所的人吧?我聽說過你們。大夥把你們吹得神乎其神,不過在我看來,他們隻不過是群被嚇破了膽的老鼠,看見了你們的影子就隻會倉皇失措地逃走。我跟他們不一樣。你想要這個女人?”他抱緊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捏了捏她腰間的軟肉激得她發出羞人而嫵媚的呻吟,“那就自己來拿啊。” 梁木微微鬆手讓斧子垂到地上握住它長柄的末端:“你將後悔與我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