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黃石公(1 / 1)

因為周溯不能煉炁,所以對於這個聽過就算,興趣不大。   而張良卻開始思索,自己的未來該是何去何從。   該說是天命之子,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約莫三日之後,當一行人進入了瑯邪郡後,事情便有了變化。   時天下已分三十六郡,瑯邪郡相當於把現在的安徽,江蘇,和山東的一部分都包含進去,比單個省份更大。   周溯的老家在瑯邪郡東側,雖然叫東海,但實際靠近黃海一隅(戰國時期沒有黃海這個概念,到宋朝才有),而如今的位置,屬於入郡的西側,一個叫做下邳的縣城。   此地尚未像後來被封為郡國後那般大肆拓建,如今隻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尋常小縣城。   周溯他們來這也是沿途順道經過。   因為距離歇停為時尚早,本想著這樣就這樣再車馬多行一段,然而卻在經由縣城前的一條溪流的時候,遇上了一個蹲坐在石橋上釣魚的老頭。   雖然前世不是釣魚佬,但因為周溯生活在海邊,所以沒少捕魚,就瞅了兩眼。   隻見這老頭五六十歲,一頭花白的頭發散亂的披在肩胛上,也不紮,一隻黝黑的腳光著腳丫踩塔在橋沿上架著胳膊和釣竿,一隻腳就這麼越過了橋墩,趿著隻草鞋垂在那晃蕩晃蕩。   他的身邊丟著個竹篾編的魚簍,用的是根細長的毛竹竿。   周溯瞅兩眼,見也沒魚上鉤,就不打算看了。   正準備要走,結果那老頭腳一抖,兩根腳趾叉著的草鞋就噗通一聲落進了水裡。   在場的人都是微微一愕。最離譜的是,還沒等周溯等人反應過來,那老頭扭過頭來,對周溯不客氣地說道:“哎呀,老夫的草鞋不慎落下水了,小子,下去把鞋撿上來。”   我撿尼瑪呢撿。   要不是這老頭年紀有點大,周溯一手刀就削過去了。   你當老子看不見那鞋是你自己一腳蹬下去的?   但氣歸氣吧,周溯莫名地感覺這話這場景好像跟記憶當中的部分似曾相識,當他扭過頭看了看同樣愕然的張良之後,忽然恍然大悟。   這不是張良遇到老爺爺獲得真傳的奇遇場景嗎?   要不乾脆把張良的這份機緣給奪了?   不過他想了兩三秒,放棄了。   倒不是他對搶張良的東西有什麼負罪感,最關鍵的是他根本學不了炁啊!   如果單是一部《太公兵法》,根本不值得他去卑躬屈膝地跪舔這老頭,除非對方有個特別漂亮的孫女。   其實在這時代,兵書是很常見的東西,尤其是像孫子兵法這類知名度很高的兵書,幾乎是諸侯將相人手一卷的地步。   所以真正牛逼的不是書,而是看書將領自身的才具。   能學到幾成,發揮幾成,全都各憑本事。   歷史上的張良在學成之後就因為到處宣傳這部兵書而處處碰壁,最後在劉邦這裡才終於得償所願地一展抱負。   基於以上原因,周溯的態度就是鼻孔朝天,完全當做是沒聽到。   而秦裳蓉這姑娘看了和老頭僵持的周溯一眼,默默出列,想要繞下橋去拾那隻草鞋,意外地卻是被那老頭給攔住了:“我要找的不是你這女娃娃,心地倒是不錯,可惜。”   老頭這麼說著,也沒說可惜什麼,而是視線越過周溯,對著另一側的張良說道:“小子,你可願意去把我的草鞋撿上來?”   張良看了一眼周溯,又看了看老頭。   他可是自詡謙謙君子,有著周統貴族之遺風的韓國貴族,尊老尚賢,怎麼能像周溯那般沒品。   最重要的是,他覺得這老頭氣質不一般。   如果真的是那種蠻不講理,專門刁難外地人的老土棺,就剛才周溯那態度,早就挨噴了,也不會對秦裳蓉說出那番話。   張良敏銳地意識到,這其中或許暗藏機緣也說不定。   他躬身對老頭微微行了禮,道:“老丈稍等,姬……張良去為你拾鞋。”   他本名叫姬良,之前驗傳上所用的化名韓復,現在也有著被皇帝通緝的風險,肯定也不能用了,一時間,想起周溯曾隨口錯叫過自己張良,便化用了這個名字。   說著,便摸著橋墩下河去了。   老頭,周溯,還有邊上淺笑盈盈的老鄧都看著張良的背影,一時默然了幾秒。   釣魚老頭扭過頭來,虛著眼睛問周溯:“你為什麼不去?”   周溯依舊看著張良,努了努嘴:“那你說他為何要去?”   “因為他尊老?”   “屁咧,還不是他看出你這老頭有點東西,想著能撈著點好處。”   釣魚老頭看著周溯的眼皮睜開了一些,眼中透著光:“那你也看出來了,你為何不去?”   “我又不需要,我天生難修炁,學劍不精也沒耐性,更沒有匡扶宇宙封侯拜相的誌向,這一生但求逍遙快活。我既無求,管你是哪路神仙,我既無所托,又何須應你所求,一切不過隨心隨意罷了。   “倘若你今日真的是不小心失足落下那鞋,那我興許還會去撿,當然,大概率是讓我身邊的隨從去取,但你既然是自己踹下去的,那不好意思,我可不慣著。為老者,尊之以賢,敬之以德,既無賢德,何須顧之。”   “哈哈哈哈哈,說得有趣。”釣魚老頭大笑起來:“好一個既無求,無所托,你這娃娃我確實教不了。”   周溯不再說話,原本以為到此為止,又聽那老頭復言道:“不過這天下可不像你想的這般簡單,無家無國,動蕩之世,何處可依啊。即便效仿楊朱,也僅是孤身孑然,遠遁避世,何來你口中的瀟灑快活?”   周溯嗤笑道:“如今秦國一統天下,何來無國。四海休兵,民心思靜,又何來動蕩之說。老丈,我勸你好好釣魚,不要妄議。就憑你剛才這句話,我報個官告發你是六國餘孽你怎麼辦?”   老頭也跟著笑道,完全有恃無恐:“那我也會死不承認,反誣你一口,你又能奈我何?”   切。   周溯心裡不以為然,要不是他數理化的成績不咋地,復刻不出那種簡易留聲機,他能讓這老頭將自己送進太平間。   “我不跟你廢話。”   但那老頭卻還在逼逼賴賴:“觀這整個大秦朝龍脈耗竭國運衰頹,呈崩殂之勢,顯然是沒幾年了。”   周溯一愣,他是穿越者,自然能知道秦朝沒幾年了。   但這老頭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難不成他真有望氣斷卦之能?   “倒是你小子,身上背負著大氣運,遠比去橋下給我撿鞋的那小子多多了,將來注定是要攪動天下風雲的弄潮兒。喂,如果閑來無事的話,不妨抽空去汝陽雲夢山看看。”   未等周溯作答,去橋下撿鞋的張良懷中抱著拖鞋回來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老丈,我幫你把鞋拾回來了。”   說著,他還在周溯眼裡特別做作地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濕鞋。   之所以覺得他作,是因為你要真有那份心你撿鞋的時候就能擦了,為何要到這會事主的麵前做這事。   而且那老頭也不客氣,把臟兮兮的腳丫子往張良麵前一擺。   後者就很上道地跪下(秦時的下跪亦有跪坐的意思,是禮儀的一種),然後恭敬地替老頭穿上鞋子。   這在聰明的人眼裡,其實就相當於行了拜師禮了。   老頭晃蕩了兩下草鞋,安穩地落了地,這才收攏釣魚的竹筐和釣竿,留下一句:“五日後的清晨,來這裡跟我會麵。”   然後便趿著草鞋,提著魚具走了,邊走還用滄桑的聲調唱道:   “敝笱在梁,其魚魴鰥。齊子歸止,其從如雲。   敝笱在梁,其魚魴鱮。齊子歸止,其從如雨。   敝笱在梁,其魚唯唯。齊子歸止,其從如水。”   隨著歌聲漸遠,周溯不禁惆悵。   老頭唱的如何姑且不論。   但這個時代的詩歌太古樸了,就像是唱革命歌曲的年代欣賞不來HIPHOP和搖滾那樣,唐詩宋詞對於現在這樣樸素直訴情感的文字顯得太過離經叛道。   宛若化用“月色真美”來表達我愛你一樣,人家聽完之後隻會茫然地看看天空,外加撓撓頭。   留給周溯在這方麵裝逼的空間著實不多,他唯一會的就是詩經裡的那幾首,哦,還有《大風歌》,但總歸不能白嫖人家漢高祖劉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