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矩子(1 / 1)

墨家弟子口中的養心堂,是間寬敞的靜室。   屬於是用來打坐參禪,悟道明誌的地方。   場景頗為簡陋,除了木門和縷空的木窗外,就隻剩下地上整齊排放的草蒲團子。   周溯等人被領至地方的時候,就見到不少墨家弟子,束高冠,著深衣,一身續衽鉤邊的素衫盤坐在蒲團之上靜心養氣。   與眾弟子隔行相對的,是一個鶴發老者。   一頭白發同樣以高冠束起,三寸羊須使其看起來仙風道骨,頗有高人素養。   周溯一行心有所感,而適時,身前半步的引路弟子躬身見禮,映證了眾人猜想。   “矩子,玄天劍聖滄海君之子一行前來拜謁。”   坐在首座上的垂目老者,便是當代的矩子。   見對方睜開雙目,打眼過來,眾人皆是躬身。   “矩子。”   這禮得給。   所謂矩子,便是墨家的老大,掌門,話事人。   矩,取規矩之意。   子,為尊崇之人的敬稱。   合在一起,就是執掌規矩之人。   而眼前這個老頭,就是矩子為第八代矩子陸玄子。   他目鑠精光,露出微笑,沖周溯等人指著近處的蒲團抬了抬手,道了一聲:“坐。”   周溯看了一眼左右,便帶頭在矩子的對麵坐了下來。   但是老鄧沒動,秦裳蓉和小丫頭也沒動。   矩子的目光跟隨著周溯,直至看著他坐下,拈須笑道:“周君子年少俊朗,風姿更勝滄海君,不錯,不錯。”   周溯微微低頭,接受了長者的贊賞。   對於這位,周溯還是保持著謙遜恭敬的姿態。   致禮後,周溯道:“矩子,這次來其實是家父委派了一件事……”   陸玄子笑道:“君子是說拜師之事吧。”   “是。”   說著,周溯便從懷中掏出了那塊作為信物的白璧,想要交給了對方。   這麼說來,老爹應該是跟這老頭提前打過招呼,那關於那塊白璧的事,這老頭又知道多少?   周溯雙目注視著對方,想要從矩子的神態上判斷一些東西,可惜陸玄子隻是朝那玉璧看了兩眼,點了點頭,並未去取。   “這璧極其珍貴,君子務必收好,更不可輕托於他人。須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受教。”   見周溯將璧收回,陸玄子才繼續說道:“君子,可否將手給老朽看看?”   周溯倒也沒有忤逆,隻是奇怪:“矩子還懂看相?”   “略通一二。”   陸玄子接過周溯的手,看了看手上的脈絡,笑道:“不錯,是有大氣運之人。”   而後,沒等周溯再繼續發問,陸玄子將食指中指兩節手指一勾,扣在周溯的筋脈上。   周溯看到老頭兩條花白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半晌不語。   他這天生無法感知炁的毛病,他爹既然讓他來拜師,自然也該跟這老頭透過底,就是不知道墨家這偌大底蘊的門派,能教不能教。   如果不能,他拜這個師不知道有何意義。   “怎麼樣?”周溯小心翼翼地問道。   陸玄子雙唇囁嚅一下,眉頭並未鬆開,緩緩說道:“不錯。”   周溯一愣。   不錯?   可你這副苦著張臉憂心忡忡的表情,說的話要我怎麼相信?   “比想象中的要快。”末了,陸玄子嘟囔了一句,鬆開了周溯的手。   “比什麼要快?”   陸玄子笑了笑。   既沒回答,也沒否定,而是避開了這個話題,轉移到了拜師的事上去了。   “君子放心,既然令尊將你托付於墨門,老朽自然不遺餘力。”   “老師。”周溯忙拱了拱手,環顧左右看哪裡能奉茶的茶具。   其實沒茶也不要緊,隻要有個盛水的容器就行。   這趟南下拜師,他老爹特意信中交代過,要帶酒。   這不,周溯就帶著自釀的數壇陳釀上門的。   可就在他這一聲老師叫出去,準備讓老鄧去取酒拜師的時候,陸玄子托住了他的拜禮,笑道:“別忙,你要拜師的人不是老朽。”   “?”   周溯一臉奇怪地看著眼前的老頭。   說起來,老鄧在路上向周溯科普過,墨家現任的矩子實力應該跟自家老爹差不多,都是七重境的大宗師水平。   那他來拜師,不拜他拜誰?   見周溯麵露疑惑,陸玄子解釋道:“此人便是老朽的師弟,季磐。”   這就讓周溯更加不解了。   “為什麼不是矩子您呢,還是說矩子不便收徒?”   是剛才摸了筋脈,覺得自己沒有天賦,又不好拂了他爹的人情,所以打發給下麵的人。   周溯不無惡意地想到。   如果是這樣就不必浪費時間了。   可就在周溯打算把話挑明的時機,矩子笑道:   “以東墨與滄海君的淵源來說,自然是該由老朽親自收你為弟子才對。”   陸玄子擺動著枯瘦的指節,向周溯解釋道:“可如你所見,老朽如今年事已高,縱使有收徒之心,恐怕也無授業之力,屆時若是一病不起或者亡歿,反而耽誤了閣下大事。”   周溯一聽,奇了怪了,我能有什麼大事——   難不成這老頭知道九州鼎的事?   不能夠啊。   “這……矩子老當益壯,益壽延年。”周溯強笑著拱手道。   陸玄子笑著抬手,示意不必多言。   “老朽給你找的這位師傅,也不是隨隨便便找的,他與老朽同輩,不過因為是先師的關門弟子,年紀相差老朽許多,現在還正值當打,有這心力和氣力能夠教你。”   老矩子不無自嘲地摸了摸自己的蒼髯皓首,目光定定地看著周溯,伸出那根纖細枯瘦的手指在周溯胸口一點:“但還有一點最為關鍵。”   “最關鍵?”   “聽令尊說,你曾學劍三年,卻無緣尋得炁機?”陸玄子忽地壓低聲音道。   “……”   看來自己的老爹沒少透露,不過自己正是為此而來,也就痛快承認了:“是。”   “這便是了。”陸玄子道:“我這位磐師弟,他也有類似的經驗,正好可以對癥下藥。”   “季磐,我是說這位季師傅他能夠……”說到這,周溯調門不禁有些難掩激動地拔高,末了,趕緊壓低聲道:“能解決我提煉不出炁嗎?”   周溯之所以說的這麼小聲,因為這著實是件頗為丟臉的事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要知道,感應炁,提煉炁於脈絡丹田之中,在修行之道裡可是入門中的入門,初始中的初始。   別說這裡這些墨家門徒,就是像霸天這樣年紀的小丫頭,如果天賦稍微好一點,有人教,也應該早早就跨過門檻了。   打個最不恰當的比方:   周溯這麼二十歲的人了,還在跟一幫穿開襠褲的小屁孩一樣背三字經。   而陸玄子也同為壓低聲道:“季師弟年輕時曾一度炁機斷絕,武功盡廢。”   “那他現在怎樣?”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實力更勝往昔。”   周溯很想問矩子這個瓜保真不。   不過這養心堂內,人多眼雜,他隻能問:“那這位季磐師傅他在哪?”   “莫急。”陸玄子再度抬了抬手,打斷周溯的追問,一麵揚聲望向堂內那一眾墨家弟子,報了個名字:“應雄。”   “弟子在。”   齊刷刷的一片墨服當中,有一人起身。   此人雖然身著素服,但樣貌偉岸,比不得周溯的無雙貌,卻也炯炯雙目,一表人才。   陸玄子旋即吩咐:“應雄,這位周溯周君子此番來是為拜師於季磐師弟門下,你作為本門大弟子,同門師兄,帶幾位賓客去熟悉一下環境。”   “是。”   邵應雄向矩子恭敬行禮,然後來到周溯等人的麵前,伸手招呼道。   “幾位,這邊請。”   周溯等人看了一眼閉目打坐的陸玄子,又著一眼眼前笑臉相迎的邵應雄,留下一應拜謁的賀禮,從養心堂魚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