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山是個說乾就乾的人，他甩下剛來丹琪日化第一天的洛星辰便去了一家廣告公司。這家廣告公司曾與丹琪日化有過合作，丹琪委托其搞過好幾個季度的電臺廣告，但收效甚微。 　　“喬經理，我們丹琪的情況，你也了解，老品牌了，知名度是有的，就是年輕人不知道，要擱一百年前，顧客買咱們丹琪的東西是要用搶的。。。。。。” 　　每次見麵，老李總是能洋洋灑灑地痛陳一遍丹琪日化的光輝歷史，喬經理已經見怪不怪了，還好這位喬經理是個有耐心的人，他保持著職業的微笑，克製著內心的煩躁，又把丹琪日化的前世今生給聽了一遍。 　　終於，輪到喬經理說話了。 　　“老李廠長，丹琪的情況，我們非常了解，可是，按照你們的預算，也隻有電臺廣告能匹配了。” 　　“可那效果吧。。。。。。” 　　李長山欲言又止，他擔心說人家推薦的廣告投放渠道不好，引發喬經理的不快，畢竟，還願意接待丹琪日化的廣告公司已經為數不多了。 　　“李廠長，說實話，與丹琪的合作，我們公司是不賺錢的，為什麼還要繼續幫你們，那都是因為董事長母親的緣故，老夫人喜歡丹琪的產品，說是用慣了，董事長一片孝心，就安排我來對接，能幫的，我一定盡力幫一幫。” 　　喬經理的耐心多半源自於公司董事長的特別指示，以丹琪那可憐的營銷推廣費，他們廠是絕對沒有辦法與這家大型廣告公司合作的。該合作渠道其實是來自於一位老顧客的牽線搭橋，而這位老顧客的老姐妹便是這家廣告公司董事長的母親了。 　　“小喬，上回你說的直播帶貨的事，人，我都招來了，是技術專家，注冊賬號、調試設備之類的，絕對沒有問題！” 　　聽到這話，喬經理又禮貌地笑了笑，他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一嘴，這老李廠長還真去落實了。 　　“那挺好的呀，你們就用直播方式來銷售，這樣一來，廣告費也可以省下來了。” 　　廣告公司的人勸客戶省下廣告費？這喬經理分明是在趕客，可老李卻沒聽出這層意思，他又繼續說道：“不過，咱們廠的技術專家說了，直播帶貨得有流量啊。” 　　李長山話題一轉，談起了流量，喬經理挑了挑眉，自覺又有麻煩了，他上次拿電臺廣告敷衍過去，這回，又是直播，又是流量，恐不好應付啊。 　　“老李，你們廠本身就是老品牌，流量自然有啊。” 　　這違心的話，喬經理說得甚是燙嘴，於是，便戰術性地喝了口水，還如勸酒般勸李長山喝水。 　　“先喝點水，喝水。。。。。。” 　　喬經理看了看手表，暗自打算在十分鐘內搞定老李，遂又道：“老李，你們廠的人就自己上，先直播起來，看看效果嘛。” 　　“那可不行，咱們技術專家說了，得用有流量的主播來帶貨。” 　　老李一口一個技術專家，真不知道，洛星辰是否願意接下這個名號，畢竟，讓元宇宙架構師去調試直播設備，確有大材小用之嫌。 　　“有流量的主播？難道，你們想用當紅主播？” 　　喬經理吃了一驚，本身讓李長山去搞直播就是個糊弄的招數，可沒想，這李長山竟還提出了高要求。 　　“對，就是當紅主播！” 　　李長山連番點頭，而喬經理那頭則是愈發尷尬了。 　　“當紅主播。。。。。這當紅主播嘛。。。。。。” 　　喬經理的臉僵住了，他心想，有哪個當紅主播會願意給丹琪帶貨呢？人家可是有KPI的，難道不賺錢，賺吆喝嗎？ 　　“小喬，你就和我說說，如今，到底有哪些當紅主播？” 　　“這。。。。。。。其實吧，也是每個階段有所不同，要看情形，看情形。。。。。。分品類，對，分品類。。。。。。” 　　喬經理有些語無倫次，老李看著他，一臉的不解。 　　“呃，就。。。。。。就比如像最近的薑寶兒。。。。。。” 　　人在緊張的時候，容易脫口而出自己的喜好，這位喬經理便是薑寶兒的粉絲了，寶兒一上新，他便去搶購，這日用品、衣服鞋帽成堆的買，連他老婆都懷疑他外頭有人了。 　　“薑寶兒。。。。。。薑寶兒。。。。。。” 　　李長山重復了幾遍薑寶兒的名字，突然，他一拍大腿，道：“就這個薑寶兒了，她的名字和我們的‘寶妹’係列產品正相配！” 　　聽到這話，喬經理的臉幾乎是抽筋了，薑寶兒，平日裡帶的都是國際知名品牌的貨，要請她給丹琪日化這家幾乎已經退出市場的老廠來帶貨，那不是天方夜譚嘛。 　　“其實吧，我就是隨口一說，老李，寶妹不等於寶兒，不能硬生生地配對啊，我的意思是，你們先自己上。。。。。。自己上嘛。” 　　喬經理的額頭滲出些許冷汗來，他覺著自己方才是大意了，這位老廠長，恐怕十分鐘搞不定啊。 　　“小喬，你就幫我們去聯絡薑寶兒，我們丹琪請她！” 　　李長山明顯沒有搞清楚到底是“買方市場”還是“賣方市場”，他的自信讓喬經理愈發尷尬，焦灼之際，喬經理急中生智，來了一招坦誠相見。 　　“李廠長，我們都是老相識了，合作也非常愉快，您為人爽快，那我也不兜圈子了，這請主播嘛，得找機構。” 　　“M啥？” 　　“機構！” 　　喬經理嘆了口氣，心想，這互聯網的生態，老李完全不明白，還偏要摻和。 　　“我這麼和你說吧，機構就好比是娛樂經紀公司，娛樂公司簽約藝人，拍電影、拍電視之類的，而機構呢，就是簽約主播啊，網絡創作者之類的。。。。。。” 　　這一大通的，喬經理以為自己說明白了，可老李還是一臉懵，無奈之下，喬經理隻得道：“我的意思是說，請主播，你找我們廣告公司沒用，得找機構！” 　　這下，老李算是聽明白了，他先是點了點頭，可而後，又搖了搖頭，看得喬經理也糊塗了。 　　“還沒明白？” 　　“不是，我又不認識什麼機構，還不得你們廣告公司來找嘛。” 　　唉，繞了一大圈，喬經理又把自己給繞進去了，他揉了揉太陽穴，深呼吸了一口，再次露出招牌的職業化微笑，道：“如果我們廣告公司來找的話，那我們就是中間商了，中間商可不得賺差價嘛。” 　　“這。。。。。。” 　　聽到這裡，老李終於意識到自家廠子囊中羞澀的問題了。 　　“所以，咱們不要中間商賺差價，丹琪直接去找機構，好不好？” 　　喬經理笑得愈發詭異了，為了請走老李，他都已經開始哄騙了。 　　“也對。。。。。。也對。。。。。。” 　　李長山點了點頭，隻覺喬經理坦誠，喬經理見勢，遂又道：“咱們都是自己人，這個差價，就算我想賺，我們公司的董事長也不答應啊，所以，我給您個聯係方式，直接聯係多好呀。” 　　喬經理笑臉盈盈地遞上一張名片，這是當紅主播薑寶兒所在的機構的聯係方式，喬經理工作的廣告公司其實與這家機構有過合作，喬經理便是從那時起粉上薑寶兒的。可麵對丹琪日化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營銷費用，喬經理也隻得推辭了，他可不想破壞自己在薑寶兒處的形象。 　　不管怎麼說，廣告公司這頭，李長山總算是收獲了一張名片，回到廠裡，他便打起了電話，可怎料，那張名片上的電話，怎麼也打不通。 　　“怎麼回事？我得問問小喬。” 　　廣告公司喬經理接到李長山的電話，很是煩躁，他見好不容易甩出去的鍋又回來了，隻得繼續忽悠。 　　“老李啊，人家商務對接人員忙嘛，我以前也是要聯係好幾回，才能聯係上的。” 　　這話倒不假，薑寶兒是眼下手握流量的當紅主播，她的商務對接人員恐怕連電話都接不過來了。 　　“小喬，我都打了一個下午的電話了，這可不行，咱們丹琪日化等不起啊！” 　　李長山一直是喬經理最難搞的客戶，喬經理每每與其接洽，總得絞盡腦汁，他掐了自己一把後，道：“老李，那是當紅主播，別人都踏破門檻求著她呢，要不，您老也去踏一踏門檻？” 　　喬經理覺得，自己不是在處理與丹琪日化的廣告業務，而是在給李長山當秘書，連打不通電話這種小事，李長山都來找他，好在，他總有糊弄過去的法子。 　　“也對，登門拜訪，方顯誠意。” 　　老李聽了喬經理的勸，一掛電話，便喚來了司機曹師傅，順帶又叫上了今天剛剛加盟丹琪日化的“技術專家”洛星辰，曹師傅開著那輛拉貨的麵包車，把老李和洛星辰送到了薑寶兒所在機構樓下。 　　“你們也找寶兒姐？” 　　前臺接待的小妹妹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邊說邊打理著自己的美甲片。 　　“寶兒姐哪有空見這麼多人，再說了，她晚上才會來公司呢，直播是在晚上呀。” 　　“那名片上的這個人呢？” 　　李長山遞上那張喬經理給的名片，前臺一看，便道：“哦，理查啊，他通常和寶兒姐一起來，也是晚上直播的時候。” 　　“這。。。。。。你們就沒有其他對接人員嗎？” 　　“當然有啦，但是爺叔，你們沒有提前聯係預約啊。” 　　“我們要聯係得上，就不會冒昧前來了。” 　　。。。。。。。 　　李長山在前臺那頭和前臺小妹妹繞了半天，洛星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覺著有些無聊，想走又走不掉，畢竟，第一天上班呢，可留下吧，這老李凈為難人家小妹妹，他又看不過去。 　　“李叔，走吧，人都不在。” 　　“哎呀，星辰，你不知道，他們家的人可難聯係了，小喬都說了，就得在現場找！” 　　麵對李長山的不依不饒，洛星辰愈發無奈了，他看了看手表，見快5點了，遂退到後頭，準備隨時遁，這個班呀，他隻想按點上、準點下，多一刻也不想留。 　　就在洛星辰逐漸移動到門口的時候，走廊那頭的電梯門突然打開了，一時間，烏泱泱的一群人出了電梯。 　　“寶兒姐！” 　　前臺小妹妹遠遠地就看到了薑寶兒，洛星辰回頭一看，隻見這位當紅主播帶著一副誇張的墨鏡，腳踩紅色高跟鞋，身著一襲駝色大衣，如戰袍般映襯出她的颯姐氣質。 　　“寶兒姐，您這麼早就來啦。” 　　前臺妹妹迎了上去，薑寶兒沒有說話，後頭跟著的理查接過話道：“寶兒姐要剔除幾個產品，有負麵消息。” 　　薑寶兒對於選品控得很嚴，每次直播前，她的團隊總會再三確認帶貨的產品，那日很不湊巧，三個品牌方的產品都出了關係質量的負麵輿情，不管真假，薑寶兒打算先不上這三個產品。 　　“薑小姐。。。。。。” 　　此時，恰在前臺處的李長山拿著丹琪日化的產品準備上前，和薑寶兒談一談，可怎料，薑寶兒傲慢得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而等在前臺處的其他人也圍了上去。 　　“薑小姐，看看我們家的產品吧，絕對會成為爆款！” 　　“薑小姐，我們家采用的是國際領先的技術，一定會受消費者歡迎的！” 　　“薑小姐，還是看看我們家的吧，成功人士首選。。。。。。” 　　。。。。。。 　　原來，想找薑寶兒的不止李長山一人，前臺接待區等著的，都是來找薑寶兒的廠商代表。 　　“我們還有事，你們先登記，先登記，好不好？” 　　理查擋在薑寶兒的前頭，若換做是娛樂圈，他那番架勢，便是薑寶兒的經紀人了。 　　“早登記了，可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聯係我們呀。” 　　廠商代表不願放棄，繼續往前擠，理查一個眼神，幾個保安上前，為薑寶兒開出一條路來。 　　“寶兒姐，我們走。” 　　理查護著薑寶兒進入了這家機構的辦公區，要不是辦公區有門禁，在接待區的這群廠商代表怕是早就沖進去了。 　　李長山年紀大了，擠不過這些年輕人，薑寶兒的麵是見上了，可連一句話也沒說上，他嘆了一口氣，退後了一步，不料，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幸好，洛星辰扶住了他。 　　“李叔，沒用的，就算你把貨塞給薑寶兒，薑寶兒也不會看一眼的，丹琪不是她的意向合作方。” 　　“怎麼不是呢？我們的產品質量絕對上乘，而且，價廉物美！” 　　“李叔，薑寶兒的直播，我看過，合作的好多都是國際大牌。” 　　閑著沒事的日子，洛星辰看了不少直播，這種打發時間的慣常方法，人見人愛，即使如洛星辰這般的將星下凡也不能免俗。 　　“我們在十裡洋場，也是能和洋品牌一較高下的！” 　　老李又開始提十裡洋場上的事了，可百年後，丹琪早已是日薄西山，洛星辰搖了搖頭，又道：“就算丹琪的品牌價值不輸國際品牌，那李叔你願不願意砸錢呢？” 　　“砸錢？” 　　李長山遲疑了一下，洛星辰見狀補了一句。 　　“要請薑寶兒，得舍得砸錢，可丹琪能出得起嗎？” 　　“得砸多少錢呢？”李長山不自信地問道。 　　洛星辰也不清楚報價，隻道：“不會便宜。” 　　在旁看熱鬧的一廠商代表湊過來說道：“你們手上的貨是丹琪日化的吧，我小時候用過，都是父母輩買的，像這種廉價又沒有知名度的產品，薑寶兒是不會推的，因為銷售額都抵不上坑位費，何談銷售傭金？” 　　這位廠商代表說得不無道理，可李長山卻聽不得這樣的實話。 　　“什麼叫沒有知名度？你懂不懂行？我們丹琪日化的產品一直都是馳名中外的！” 　　李長山對自家的產品並沒有清晰的認識，他沉浸在品牌過往的榮光之中，而忽略了慘不忍睹的銷售現狀。 　　“唉，誰家都說自家有知名度，我們家的產品也算有知名度啊，可還不是得借薑寶兒的流量嘛。” 　　。。。。。。 　　就這樣，一群廠商代表又在這家機構門口交流起來，那熱鬧程度堪比菜市場，已經步入辦公區的薑寶兒仍聽到了門外的嘈雜聲，她有些不高興，數落了理查幾句。 　　“理查，我不是說過了嘛，公司前臺區域也得安裝門禁，不能聚集那麼多廠家的人！你剛才沒瞧見嗎？他們都把貨往我手裡塞，難道塞給我，我就一定得帶嗎？” 　　薑寶兒理了理自己的大衣，這件當季新款在經歷方才的一番摩擦後，褶皺都起來了。 　　“寶兒姐，那裡是接待區，蔡總說還是得方便客戶進出，搞得門禁森嚴的，顯得我們公司沒有開放的心態。” 　　蔡總是這家機構的董事長，他一手捧紅了薑寶兒，當然，薑寶兒也給他帶來了豐厚的回報，隻是如今，薑寶兒在這家機構屬於一枝獨秀，拿蔡總來壓她，恐怕是不行了。 　　“理查，我們選合作方都是有明確標準的，還得經過盡職調查，隨隨便便就沖到我們公司來的人，怎麼能貿然與之合作？再說了，開放，說的是心態開放，而不是門禁開放！” 　　“可是。。。。。。” 　　“可是什麼？你去和蔡總說，要麼在接待區安上門禁，別隨隨便便讓人進來，要麼，再給我開一道門，安排專屬電梯！” 　　理查名義上是跟薑寶兒的，擔任商務執行一職，但他和董事長蔡浩軒的關係並不一般，兩人是發小，薑寶兒明白蔡浩軒把理查安排在自己身邊的目的，故而，索性讓理查去當個傳聲筒。 　　“寶兒姐，再開一道門，這不可能啊，蔡總很注重風水，咱們公司是一個環形布局，寓意聚財環，除了必須設置的消防通道外，再開一道門的話，那不是破環、漏財了嘛。” 　　理查很是為難，找書苑 wｗw.zhａｏsｈuyｕaｎ.cｏm 薑寶兒不好伺候，而自己的老板蔡浩軒亦不能得罪啊。 　　尷尬之際，這家公司的另一位主播出現了。 　　“呦，寶兒姐來得這麼早啊，不是晚上才直播嘛。” 　　“趙二妞，我什麼時候來，還需要向你報備嗎？” 　　薑寶兒白了對方一眼，而那位名喚“趙二妞”的主播臉都綠了，她憤憤地道：“薑寶兒，我現在叫Cathy（凱西），Cathy Zhao（凱西趙）！” 　　這位凱西主播自覺本名有些土氣，非常介意別人提起，故而，對外皆稱自己為凱西，但薑寶兒卻一點麵子都不給她，平日裡，一直趙二妞長、趙二妞短的。 　　“哦，凱西啊，這是你第幾個英文名了？記不住啊，你還不如像理查這樣，從一而終，萬年不變的Richard Wang（理查王），對吧，王春艷？” 　　理查本名王春艷，這個偏女性化的名字一直是他的心頭病，小時候，他爸媽不讓改，說是男取女名好養活，等長大了，什麼畢業證、資格證上都是“王春艷”三個字，改起來極其費勁，於是乎，他也如趙二妞一般，以英文名示人。 　　“寶兒姐，我們還是先去確定今晚上架的產品吧。” 　　理查可不想卷入兩位女主播間的紛爭，遂打起了圓場，可不承想，薑寶兒卻不依不饒。 　　“趙二妞，哦，不對，凱西，是吧？提醒你一下，衣服扣子得扣扣好，免得你的直播間再被封！” 　　“你。。。。。。。” 　　凱西趙被氣得不行，正欲還擊之時，董事長蔡浩軒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