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哪有臉回家啊!”餘念恩眼裡泛起了淚花,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她低頭去拔一根蘿卜,擔沒有拔出來。忽然,她情緒失控般罵了起來,“你就是躲到老鼠洞裡,我也把你找出來。”猛的一用力,蘿卜拔出來了,她卻坐到了地上,臉上的皺紋才舒展了。 藍欣知道,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找一個人,至於是什麼人,她從來沒有說過。 藍欣發現師傅舊迪卡衣服已經磨破,領子上補了一塊近顏色的確良布,心裡一陣酸楚。師傅似乎沒有青春,認識她的時候就這個樣子。是誰讓她舍棄了自己的青春,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是她要找的那個人嗎?她全部的業餘生活就是開荒種地。 經歷過饑餓年代,每一塊荒地,她都視為珍寶。退休前,以廠為家不惜力氣,見不得一點浪費,廠區邊邊角角的閑地,都被她種上蔬菜,蘿卜,白菜,扁豆,豆角,南瓜。地裡的菜,誰摘都行,隻要不浪費,她都沒有意見。 傍晚,經常見加班的人跑到菜地裡,或撥兩顆蔥,或一個青蘿卜。所以,基本上她隻管種菜,後期的澆水管理都不用她操心,誰有空就會去收拾菜地,並把此當做趣事,樂此不疲。 兩人正在拔蘿卜,小於氣喘籲籲跑過來,“快點,苗師傅叫你回去。” “什麼事?”藍欣問。 小於回答,“我也不知道。” “師傅您先忙著,我去看看。”藍欣顧不上給師傅解釋,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朝動物室走去。 剛進門,一股濃重的氣味撲鼻而來,藍欣暗暗感覺不到好。果然,聽見門響,苗得雨的聲音也隨即響起來,叫快點過去幫忙。聲音,是從一間實驗室傳來,她擔心發生了什麼事,就快步走了過去。剛到門口,裡麵的情景讓她大吃一驚。 濕漉漉的水泥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兔子,那些兔子一動也不動,顯然已經沒有了生命。穿著膠皮圍裙苗得雨,站在一個鐵架子下,架子上掛著一隻剝了一半皮的兔子,它死不瞑目的瞪著大眼,似乎想弄懂自己的死因。 苗得雨握著手術刀,正手法熟練地剝兔子,皮和肉之間的白膜被割開,粉嫩的肌肉一寸一寸裸露出來。聽見藍欣來到,頭也沒有回地說,“小於,這個孩子指望不上,今天我把傳家本事交給你。” 藍欣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楞在那裡,呆呆地看著苗得雨沾滿血的手,心想大概小於傳錯話了,剝兔子這活就不應該是女人乾的。 “苗師傅,你認錯人拉吧?”藍欣故意大聲提醒。 “怎麼?不想乾?”苗得雨抬頭,冷冷地看了一眼後,然後又專心剝開了兔子。 苗得雨像鞭子一樣的目光,藍欣心裡一顫,立刻意識到處境危險,要小心應付。雖然,心裡一萬個排斥,但還是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您的絕門手藝還是留著吧,我這笨手笨腳的人,學也學不會。” “嗬!沒有看出來,你還挺會說話的。”苗得雨的手在皮圍裙上蹭了一把,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兔子,小心翼翼地割著。不言而喻,他心裡早把藍欣當做兔子,任意宰割著。 早就聽說苗得雨是個居家過日子的男人,動物室裡的兔子皮和兔子糞都沒有浪費過。兔子糞曬乾了賣給菜農,多少也是錢。兔子皮可不一樣了,這幾年皮草盛行,兔子賣給加工商,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當然,品質不好得皮,自然也買不上價。他不放心假手別人,久而久之,隻能自己操刀。最近,他腸胃不好,覺得力氣也不如過去,想培養一個幫手。小於,對於殺生早就深惡痛絕,工作之餘一心向佛,根本不願意接收這一攤爛事。別人更避之不及,藍欣的到來讓他燃起希望,能把標準溶液能做好的人,剝兔子這活還不是小菜一碟。 “這活我乾不了。” “別謙虛了,謙虛使人落後,標準液你是大拿,學這個還不是手到擒來的活。” 苗得雨把剝下來的兔子皮舉在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噗嗤,扔在藍欣腳邊,。然後,轉過臉看著架子上,失去了了皮毛,死不瞑目的兔子,無不得意地說,“完美。” “你乾嘛!” 藍欣嚇的往後退了兩步,胃裡又開始翻騰,想拔腿走人。她想遠離這個屠宰場,似乎離開了屠宰場了,自己就不是屠夫。 “哎!你別走。”苗得雨摘下鐵架上的兔子,然後又掛上了一隻,“其實,特別容易。你看,從嘴上下刀,別把頭弄破了。”他用手術刀在兔子嘴上一劃,露出粉紅的下唇,兔子眼睛無神地瞪著他,仿佛還停留在死亡的瞬間。 “這樣……這樣……”苗得雨把手術刀豎在圍裙兜裡,兩手抓著離開頭顱的兔子皮,像是給孩子脫衣服一樣,小心翼翼地往下脫著,皮毛與身體之間的黏膜被撕裂,粉紅的兔子肉裸露了出來,割斷膝關節,噗嗤,一件兔子皮又扔了過來。 藍欣的心像被誰扯了一下,她強忍著不舒服,雙手合十祈求著說,“苗師傅,饒了我吧,這活我實在學不了。”說完轉身又想走。 “我知道你還有幻想,不想在動物室乾。”苗得雨瞬間變了臉,當啷,把手術刀扔在旁邊桌上的搪瓷盤裡,右手在皮圍裙上摸索著,像是找什麼東西。 藍欣心提了起來,不知道他還憋著什麼壞,難道他還有暴力傾向,想到這她腳步慢慢往後退,打算苗頭不對就逃跑。 “你還想回去?別做夢了,離了誰地球照樣轉,你那早有人去了,你還不知道?”苗得雨什麼也沒有找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惡狠狠地說完,眼睛盯著藍欣,看她有什麼反應。 “誰愛去誰去,標準溶液也不是我的。”藍欣喊出來之後,自己都覺得吃驚。原來,當人無路可退的時候,也可以氣壯山河,就像狼牙山五壯士。 “哎!”苗得雨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本想使勁拿捏藍欣,沒有想到她反而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吃這一套。 相反,他氣焰不再高漲,而是眨巴著眼睛,猶豫著不知道如何是好。 藍欣也被自己嚇住了,從小到大,自己沒有這麼粗魯過,竟像一個瘋子一樣吵大叫,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不由的用手摸自己的臉。雖然麵皮上感覺不好,心裡卻蠻痛快,這才知道潑婦是逼出來的,不需要成本。她那不定主意,是借勢鬧下去,還是恢復常態。此時,覺得鬧出動物室,也沒有多大的意思。那地方有人了,何必再回去呢,好馬不吃回頭草。 見藍欣不說話的樣子,苗得雨有點得意,“沒有想到吧?花無百日紅,人物百日好。還是踏踏實實留在這吧!這裡雖然臟一些,是是非少呀!別覺得你是大材小用,小於也乾了這麼多年了,也不挺好的嘛!” 苗得雨見藍欣沉思的樣子,以為她翻不起大浪,從搪瓷盤裡拿起手術刀,硬硬地又遞過去。 藍欣嘆了一口氣,默默接過苗得雨遞過來的手術刀,咬著牙一步一步,朝鐵架子走去。 “苗得雨……”餘念恩像風一樣刮進來,一把奪過手術刀,當啷,扔在地上。她指著苗得雨的鼻子罵到,“苗得雨,你這是欺負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