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劉波,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成年後在圖書館謀得一份管理員的差使。每月薪水,大半都流向了孤兒院,用以改善那些小生命的夥食。生活雖如靜水深流,他卻樂在其中。圖書館的歲月裡,書香浸潤,讓他的心境愈發淡泊。歲月靜好,他滿足於這樣的生活,書中的世界,便是他心靈的歸宿。   可惜天不遂人願,癌癥終究是找上了他。最後在病床上慢慢閉上雙眼,然後一眨眼便來到了這裡。   “景琰,景琰,聽得到為娘說話嗎?景琰?”皇後看到自己兒子終於睜開雙眼且臉上的氣色好了不少,心裡自然高興,但是看著兒子木訥的表情,她心裡又不是滋味。   劉波緊鎖眉頭,喉嚨仿佛被無形的鎖鏈束縛,每個字音都如擠牙膏般艱難。最終,他耗盡所有力氣,從乾澀的唇縫中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媽?”(這個稱呼很早便有了,不是現代特有的。)   皇後在聽到那個字時,臉上的驚訝與喜悅如春花初綻,她的雙眼閃爍著激動的光芒,仿佛星辰落入凡塵。自兒子出生至今,她日夜期盼的,便是能親耳聽到他開口說話。此刻,那簡單的一個字,如甘霖滋潤了她乾涸的心田。她情不自禁地流淚,那淚水帶著深深的母愛和感慨,她輕輕地撫摸著兒子的額頭,如同珍視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啟稟娘娘,太醫來了。”宮女領著一幫太醫又來了。   皇後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水,然後站起身立時恢復了大秦王朝皇後的威儀:“有勞各位太醫了。”   數位禦醫恭敬地向皇後行了禮,隨後輕輕放下手中的木質醫藥箱,圍聚在床榻邊,開始仔細地為蕭景琰——也就是劉波——進行全麵的身體檢查。他們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露出劉波那赤裸的身軀,他靜靜地躺在那裡,任由他們檢查。唯一能夠為他遮擋一絲羞澀的,便是他胸前那麵古樸而神秘的小銅鏡。   要不是劉波沒法動彈,他才不願意光著身子被這幫老家夥摸來摸去。沒辦法,最後隻能把頭別過去,就當是享受一次全身按摩好了。   皇後看到那麵銅鏡時眼睛忽然睜大,之前蕭景琰身上可沒有佩戴這個東西,而且這枚小銅鏡她太熟悉了,這是掛在皇上書房牌匾下的銅鏡。   那麵小銅鏡古樸而神秘,仿佛承載了歲月的沉澱和無盡的故事。它的邊緣被精心打磨得圓潤光滑,透出一種低調的奢華。鏡麵上布滿了繁雜而精致的花紋,這些花紋似乎隱藏著某種深邃的秘密,讓人一見之下便不禁陷入沉思。在燈光的映照下,銅鏡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澤,宛如一汪靜謐的湖水,映照著劉波那沉靜而深邃的眼眸。   經過太醫們的一番細心診查,他們終於得出了結論:“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已然康復,身體無虞,脈象穩健,隻需安心休養數日,便可完全恢復。”   皇後點點頭說道:“如此甚好,這幾日太醫院需格外用心照料。待太子康復,本宮必有厚賞,以表各位太醫之辛勞。”   “太醫們慢走啊。”劉波冷不丁的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把這群太醫,還有在場的宮女和太監甚至是皇後都嚇了一跳。   太醫們紛紛跪地謝恩,隨後便如同離弦之箭般匆匆離去。他們中,有的急匆匆地趕回醫館,埋頭於藥草與古籍之間,尋找能助太子恢復元氣的良方;有的則肩負著將喜訊傳達的重任,迫不及待地要將太子身體康復,甚至有望重新開口說話的消息傳播出去。當然這消息對有的人來說可能是噩耗。一旦這消息在朝廷、京城乃至天下傳開,無疑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如同投石入湖,激起層層漣漪,波及每一個角落。   當最後一位太醫恭敬地告退後,皇後轉頭對貼身侍立的宮女玉兒低語道:“玉兒,你去吩咐那些當值的太監和宮女,讓他們把太子康復並能開口說話的消息,傳遍皇城的每一個角落,直到宮墻之外也能聽聞這個喜訊。”   “遵命!”玉兒心領神會,太子病危這件事搞得朝廷乃至整個京城謠言四起,都在懷疑譽王蕭景桓會上位,而現在,是時候打消某些人心裡的念頭了。   “都好生照顧太子,但是也不要這麼多人都擠在這裡,東宮管事的太監和宮女自己商議怎麼安排人,千萬別自亂陣腳,外麵有太子衛隊守著,你們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胡思亂想。太子是國之儲君,你們照顧好太子也是大功一件。”皇後說著話鋒一轉,“不過別讓本宮知道有人懷有二心,以前的事就算了,今後還有替外麵通風報信的,別怪本宮不講情麵。都聽清楚了嗎?”   宮女太監們一聽當即跪下來,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回道:“奴婢們聽清楚了。”   皇後這又走到蕭景琰身邊:“景琰,娘要去辦件事,你就好好休息,現在外麵下著雪,等雪停了天明了,咱娘倆到宮外轉轉,好不好?”   劉波心中泛起漣漪,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母愛。雖然對麵這個女人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是他內心和潛意識都在告訴自己,這可以是他親生母親。   自己本來重病纏身早應該死去,既然上天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成為這個女人的兒子再活一世,那自己就是景琰,就是這個女人的兒子。   蕭景琰緩緩張開口說道:“媽,外麵下雪,路滑,您小心點。”   皇後的眼睛泛著光,她俯下身輕輕抱著蕭景琰:“誒,好,媽知道。”   說完皇後便匆匆離開了,一方麵是自己如果繼續待在這裡看著兒子羸弱的樣子會堅持不住哭出來,二是景琰帶著的那塊銅鏡和禦書房裡的那塊一模一樣。如果真的是禦書房裡皇上那塊銅鏡,那說明皇上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時候就已經來過了。   她要去問清楚,夫妻一場至於到如此境地嗎?況且兒子病成那樣了,做父親的居然一直不露麵,就連親自來看望都要藏著掖著。   “殿下,喝點水潤潤嗓子吧,等太醫把藥方開好藥抓來了咱們就服藥。”一旁長得白白胖胖的小太監拿著個玉質茶杯用滿是肥肉的臉擠著笑容快要懟到蕭景琰臉上了。   不過蕭景琰確實有些渴了,在太監的攙扶下坐起來拿著茶杯把水一飲而盡。   水液沿著精致的玉質茶杯邊緣緩緩流淌,蕭景琰輕輕啜飲,一股清涼之意順著喉嚨直下,如同山間清泉,洗滌著疲憊的身心。他閉上眼睛,感受著那清潤的水液在舌尖跳躍,然後緩緩滑過喉嚨,進入胃部,帶來一陣舒緩的快感。這清涼之意猶如春風拂麵,漸漸擴散至全身,最後直沖天靈蓋,帶來一陣難以言表的舒適。他微微張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明亮,仿佛被清泉滋潤過的土地,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   蕭景琰砸吧砸吧嘴唇回味著這杯水的味道,心想不愧是皇宮,這太子喝的水居然比自己前世喝的礦泉水還要好。   不過這舉動可把胖太監給嚇壞了,他咽了咽口水小心問道:“殿下,是不是這水的味道不合您口味,奴才這就換一杯,換一杯三清道觀裡的泉水去。”   蕭景琰擺擺手:“不是,感覺這水喝著挺舒服的,不過有點涼了,能不能給我倒一杯燙一點的,越燙越好。”   他對於自己內心的這種沖動感到困惑,仿佛隻有品嘗一杯滾燙的開水,才能讓內心的煩躁得以平息。先前的那杯涼水雖然帶來了片刻的舒爽,卻在心底深處激起了一股難以名狀的不悅。這種感覺仿佛是一股暗流湧動,無聲無息,卻足以攪亂他原本平靜的心湖。   但是這話在小太監耳朵裡可就是晴天霹靂了,胖太監當即跪下來把頭磕得砰砰直響:“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奴才不知輕重燙到殿下,請殿下責罰,請殿下責罰。”   原來胖太監以為蕭景琰是在說反話,溫熱的水說太涼了,要越燙越好的,意思不就是剛才倒的那杯水燙到蕭景琰了。這種話胖太監以前伺候宮裡老太監的時候聽過太多,他們總是把想說的話反過來說顯得更加陰陽怪氣,胖太監在這上麵可是吃過虧的。   可是蕭景琰確實沒有這層意思,他真的想要一杯滾燙的開水。   “來人。”蕭景琰有些無語,他現在也沒那麼多精力跟這些太監解釋,等一旁的宮女過來後他說道:“去弄點吃的來,我餓了,然後麻煩你們再去燒一鍋滾燙的開水來,謝謝啊。”   “是,奴婢這就去辦。”   等宮女走後,蕭景琰把一旁的枕頭扔到胖太監身上:“你給我起來,我就是想喝燙的,沒別的意思。”   果然,不管蕭景琰怎麼解釋,胖太監還是繼續磕頭,那塊地板磚都快被胖太監額頭的血染紅了。   “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讓我媽把你全家都閹了送進宮當太監。”蕭景琰陰惻惻的說道。   胖太監一聽立馬停住,抹了抹額頭上的血後慢慢爬起來了:“殿下,我......”   “給我閉嘴!”蕭景琰靠在床上,他的腿還沒有什麼知覺,應該還需要一點時間恢復,“你們所有人都給我聽好了,在東宮,至少在我麵前,你們所有人都不許跪!”   “殿下!”一聽這話不論是太監還是宮女全都跪了下來。   “哎喲我去。”這可把蕭景琰氣笑了,“好好好,你們不聽我的是吧,那我就去找皇後娘娘告狀,你們是想被皇後娘娘收拾呢還是乖乖聽我的話?”   這些人一聽太子要把皇後搬出來,立刻站了起來。皇後平日裡和藹可親,但是收拾人的時候一點都不留情。   “這就對了嘛。”蕭景琰滿意的點點頭,“記住了,在外麵你們遇到別人呢該跪的就跪,我也不想因為我的命令給你們惹麻煩,但是隻要在我這裡,沒有犯錯誤就不用跪,都站著回話、打招呼。”   蕭景琰隻是看不慣別人動不動就下跪,但是他也明白讓這群接受天地君親師教育的人能夠有思想劇變是不可能的,那就先從一些小事情開始,至少在他蕭景琰麵前看起來像一個正常人。   “不許跪?蕭景琰真的是這麼說的?”蕭景桓站在屋簷下黑著臉問道。   “是,據宮裡的太監說,太子說話條理清楚,而且和正常人無異,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蕭景桓長嘆一聲:“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譽王府的師爺又來了一個更加糟糕的消息:“殿下,內閣傳來消息,王大人頂不住,暈倒了。”   “王文瀚終究還是太年輕了,若非他父親突然病重,這小小的吏部堂官,又怎能輪到他躍升為吏部尚書,更何談躋身內閣之列。本王曾寄希望於他能成為我拉攏朝中官員的得力助手,現在看來,似乎是本王高估了他的能力。”   師爺點點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隨即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殿下說的是,隻是朝廷官員的俸祿本來就該漲了,王文瀚是被戶部尚書蘇勁鬆和工部尚書蕭景恭聯合起來擺了一道。百官漲薪的事,問題應該不大。”   這倒是引起了蕭景恭的好奇:“蕭景恭本王倒能理解,王文瀚入內閣自然是把蕭景恭的兄弟擠下去了,這蘇勁鬆為何也要找王文瀚的麻煩?”   “王大人在內閣,說了太子黨,犯了忌諱。”   聽到師爺的解釋後,蕭景恭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王文瀚好歹也浸潤朝局多年,怎會如此莽撞?好在李忠明最近煩心的事情不少,應該不會和他多計較什麼,大不了便是禁止王文瀚到本王府邸來。”   接著蕭景恭神色一凝:“太子黨,太子黨。若是在之前本王絕不會把這三個字放在眼裡,可現在,蕭景琰要真的鴻運齊天恢復正常,這太子可就真的能結黨了。”   蕭景桓的目光穿過飄落的雪花,望向遠處。那紛紛揚揚的白,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片混沌。他原以為,太子蕭景琰癡傻之後,皇位之爭會少去許多波折,卻不料這癡傻的太子突然醒來,不僅病愈,而且變得聰明絕頂。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蕭景琰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開始樹立自己的威信,逐漸將人心拉攏到自己身邊。   蕭景桓的雙手緊握成拳,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采取行動,否則,一旦讓蕭景琰穩固了地位,他再想有所作為,恐怕就難了。他抬頭望向天空,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這場皇位之爭,他絕不會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