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午時暗流忽現(1 / 1)

季漢北地王 秋風渭水 6580 字 2024-03-16

午時,帝陵,別館。   一夜驚擾,劉諶正橫臥小憩,忽聞門外來報,杜陽孤身來拜,被縣尉龔遲阻於帝陵之外。   劉諶便喚安平王親自率人將杜陽帶來。   片刻,杜陽便被帶至房中。   “小人杜陽,拜見大王。”   “杜軍侯免禮。”   “小人已被革了軍侯之位,逐出了成都,現在乃一介布衣。”   劉諶點了點頭,有自己作證,張紹上奏,杜陽保住性命斷無問題。   至於革職,都是閑事。   畢竟不為朝廷做事,才能為他做事。   算一算,杜陽現在隻有投靠他,別無選擇。   “起來吧,家小可有安排妥當?”   劉諶伸手,將杜陽從地上扶起。   杜陽心中感佩,眼眶發紅道:“已暫時安置在錦官城中。”   “坐下說。”   “謝大王。”   劉諶其實一開始就可以讓杜陽免罪,隻不過世上沒有比雪中送炭更讓人終身難忘的人情了。   杜陽輕輕落座,身上的傷口稍一牽動,便疼的直咬牙關。   “大王搭救之恩,小人無以為報,從今後,願為王驅使,不論死生。”   “孤殺了杜禎,你不恨?”   杜陽一笑,搖頭說道:“我不過是杜氏的一根野草罷了,生於桃柳之下,不在門楣之內,豈敢與杜別駕談宗論祖。”   “原來如此。”   劉諶這才明白,杜陽隻是杜氏門閥之外的沒落旁支,與杜禎的關係並不大。   但畢竟也是姓杜,所以那羽林左部督才會選中他當夜率兵前來。   這時,劉諶便順口問道:“這左部督乃是何人?”   “費立,字建熙,尚書郎兼羽林左部督,南安費詩費公舉之子。”   “費詩之子?”   “正是。”   劉諶心中了然,費詩曾任督軍從事、諫議大夫。   曾經規勸過關羽,還反對過先主稱帝。其人率意而言,一直不得重用。   “費立其人如何?”   “義理謙虛精深,性格玄靜沉嘿,腹有大才。”   “師從譙周?”   “其左部督之職,乃譙大夫舉薦,或有師徒之誼。”   聽杜陽這麼說,劉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隨後閑談一陣,便命杜陽先居錦官城中養好傷勢,再來從事。   不久,帝廟之中,響起了午時的鐘聲。   崔王妃送來了飯食,劉諶剛剛吃完,安平王劉輯便風風火火推門而入。   “王兄,不好了,朝中傳來消息,半個時辰前,杜氏百人跪於宮城之下,為杜禎哭喪,請陛下法辦大王,他們還齊聲高呼......”   安平王聲音忽低,麵色難堪,欲說還休。   劉諶不禁輕笑,這杜氏之人是鐵了心給譙周做門下走狗了。   “他們高呼什麼?”   “陟罰臧否,不宜異同......”   安平王話未說完,劉諶便登時拍案而起,桌上的飯碗都被打翻。   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   這是諸葛丞相《出師表》中的內容。   現在被拿來對付自己,劉諶勃然大怒,昨夜在朝堂之上,他曾吟誦出師表羞辱滿朝狐鼠。   沒想到今天就被以同樣的招數還擊。   譙黨,也配吟誦《出師表》?   同為奉命於危難之間的社稷重臣,丞相赤手補天,譙周喜寫降箋,高下立判。   沉思片刻,劉諶卻是自顧自笑了起來。   定是自己帝陵遇刺的消息傳了出去,令杜氏的人坐不住了。   晝夜之間,自己兩度遇刺,以常理度之,定會以為是杜氏所為。   杜氏也怕皇帝怒火,口誅筆伐,家族絕不能背上汙名,畢竟投降之後,他們還要仕魏。   “無妨,靜觀其變就好。”劉諶對安平王說道。   局勢混亂,眼下以不變應萬變,後發製人方為上策。   ......   成都,龍堤池南岸,鹹陽門內。   烏泱泱一片人頭,皆是杜氏族人,披麻戴孝,麵跪皇宮。   在龍堤池北岸,執金吾衛隊同羽林軍三百共同戒備。   鹹陽門的城樓之上,兩名官員負手而立,望著下方的人群麵色凝重。   “長元,昨夜文豹前去拜見五殿下,卻被拒之門外,你以為殿下這是何意?”   大尚書衛繼在杜氏族人的嘈雜聲中向尚書令樊建問道。   樊建眼光稍亮,輕舒一口氣答道:“我料五殿下早有謀劃,昨夜王府大火,來的太巧了。”   衛繼扭頭,目光中閃現一絲希望之情。   英雄所見略同,他和樊建的想法一致。   正說話間,有尚書臺佐吏急奔城樓之上,向兩人行禮稟報道:“兩位上官,方才接到郡府呈奏,辰時,北地王殿下帝陵遇刺,身受重傷。”   “什麼???此等大事,為何沒有直呈尚書臺?”   樊建與衛繼兩人皆是心神一震,悚然大驚。   那佐吏麵露無奈,向兩位上官匆匆解釋了一番。   巳時,侍中張紹奉旨處置了軍侯杜陽,便回宮復命。   成都令呂辰卻是沒有將此事直接呈報朝廷,而是呈奏給了上一級的蜀郡郡府。   這一來二去,導致尚書臺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此刻午時。   樊建聽後,麵色慍怒,這縣府與郡府在搞什麼鬼!?   大尚書衛繼輕拍垛堞,苦笑道:“難怪杜氏要搞這麼一出。”   聞言,樊建恍然,杜氏這是在表明態度,用逼宮來讓皇帝和朝野知道他們並不會行刺殺復仇這等下作手段。   我有逼宮手段,何須刺殺濫招?   換了旁人,皇帝一怒,或許直接遣執金吾武力驅散。   可杜氏不同,他們背後,是整個蜀地門閥,即便是皇帝,也要慎重。   “子業兄,咱們也得動彈了。”   “長元兄但說便是。”   “我往帝陵探望殿下傷勢,子業兄往成都縣署過問此事,咱們分頭行動。”   “事不宜遲,這就動身。”   成都縣的舉動確有古怪之處,必須一查究竟。   兩人正欲匆匆下城,這時,宮門半開,奔出數匹快馬。越過龍堤池,直奔鹹陽門。   當道哭啼的杜氏族人皆被馬隊所驚,尖叫避讓,引起騷亂。   鹹陽門下,樊建聞聲回首,見乃是侍中張紹與秘書令郤正。   兩人身後,跟著四五宮人與太醫。   城門外,圍著不少看杜氏熱鬧的成都百姓,樊建與衛繼在人群中,侍中張紹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從他們麵前疾馳而過。   樊建心中猜到,定是奉了皇帝旨意,往帝陵照看北地王殿下。   兩人也不再耽擱,當即登上馬車,分頭行事。   午時中,金烏當頭。   龍堤池上,波光粼粼。   杜氏百人仍不肯散去,而宮中也遲遲未有回應。   不久,有一官員自北岸登橋而來,站在了領頭的杜氏族老麵前。   官員十分年輕,眉清目秀,一身書卷之氣。   領頭的杜氏老者見之一愣,旋即神色不平道:“仲武來此作甚?”   “叔公,聽晚輩一句,散了吧。”執金吾丞杜烈嘆息道,心中頗為無奈。   “你我雖非一門,但卻都是杜氏,今日老朽不在此討要說法,他日大王的劍隨意架在你的脖子上時,你作何感想?”   老者眼中充滿仇恨地說道。   杜禎,是他最看重的晚輩。   “晚輩為執金吾丞,巡防宮城乃是職責所在,叔公率眾在此攪擾秩序,豈不是為難晚輩?”   “那你盡管棍棒打散便是。”   “何苦來哉?”   “隻要陛下一日不能法度嚴明,老朽就跪在這裡一日不起。”   杜烈無語,沉默片刻,眼中愈寒。   老者梗著脖子,不肯聽勸。   龍堤池上的風兒吹來,水風清香,秋意濃濃。   杜烈退至橋上,目光中漸有狠厲之色。   片刻,他忽然招手,待命許久的執金吾衛隊一擁而上,越過龍堤池,沖入杜氏人群之中,開始棍棒亂打。   老者大驚,正欲指著杜烈大罵,忽然竄出一執金吾大漢,當頭就是一棒,直接將其打暈過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杜氏之人見族老暈倒,霎時大亂,開始向著鹹陽門外抱頭鼠竄。   杜烈攏手站在橋上,吸了吸鼻子,轉身向宮門行去。   ......   成都縣府。   大尚書衛繼駕臨,成都令呂辰聞訊趕來門前相迎。   衛繼冷著臉入了公堂,呂辰一言不發,垂首跟在身後。   “五殿下遇刺,你為何不直報尚書臺?”   “回大尚書,五殿下遣人將刺客屍首送至縣署報官,想來是不願驚動朝廷,事關重大,下官便第一時間遣人奏報郡府了。”   衛繼見呂辰一副憨樣,不禁哼笑兩聲,這種鬼話,他豈能信?   就是想蒙蔽朝廷,故意拖延消息。   隻是,他在幫誰?   “刺客屍首現在何處?”   “已經遣人送往郡府,由仵作勘驗。”   見呂辰將事情全部撇給了郡府,自己推的一乾二凈,衛繼心中十分無奈,隻能動身前往郡守府。   午時末,衛繼來到大城西北的郡府過問刺客之事。   停屍房內,蜀郡郡守張玄與功曹杜軫掩著口鼻立在衛繼身後。   仵作驗屍完畢,衛繼迫不及待地問道:“可有發現?”   “回大尚書,此二人虎口繭厚,手心粗糙,腿部多傷,十之八九乃是近期所留,不似尋常江湖之人。”   “你有何猜度?”   仵作目光撲朔,不敢直言。   衛繼上前兩步,令這仵作附耳說來。   仵作便鬥膽將自己的猜測密語一番,衛繼當時便麵露驚怒之色,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