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未時白日灼心(1 / 1)

季漢北地王 秋風渭水 5417 字 2024-03-16

未時,秋氣亂,葉旋於地,塵起於道。   帝陵別館,侍中張紹又至,坐於桌前,沉聲道:“十指連心,聞大王重傷,陛下心如刀絞,故遣臣攜太醫侍婢前來照料殿下。”   劉諶雙眼虛閉,假裝重傷臥床,時不時哼唧幾聲以作回應。   安平王依舊拄刀立在窗前,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對了,臣出宮之時,譙大夫已經擬好了降表,送與陛下聖裁。”   張紹說話之時,老氣橫秋,略帶蒼涼之感。   劉諶聞言,緩緩睜眼。   這時,尚書令樊建也正好趕來拜謁。   劉諶想了想,便示意安平王請樊建入內說話。   “見過侍中,不知大王傷勢如何?”   張紹點了點頭,目光瞥向了榻上,沒有回應樊建的話。   劉諶見狀,不禁無奈一笑,掀開了被子,自榻上坐起。   樊建原本準備了一肚子噓寒問暖的話,當時就梗在了喉嚨之中。   剎那間,樊建無言,竟是詐病!   北地王行事,他居然有些看不懂了。   侍中張紹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早就想到北地王根本沒有受傷。   接連遇刺,又詐稱重傷,不過是在挑動皇帝的憐子之情,為自己增加一道屏障。   方才奉命出宮之時,皇帝令執金吾丞將哭於宮門外的杜氏人棍棒驅散。   那時,張紹忽然意識到,今夜一開始的王府大火,或許就不是刺客所為。   但這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樊建也似乎心有所悟,默默坐下。   “樊尚書前來何事?”   “臣鬥膽,敢問大王,欲有何為?”   這時,張紹忽然開口打斷了樊建的話。   “臣先告退。”   張紹起身行禮欲走,卻不想被劉諶一個箭步直接按住。   安平王劉輯也不知何時擋在了房門之前。   “令侄的屍骨尚在敵手,何時才能入土為安吶?”   張紹渾身一震,又無力地坐了回去。   劉諶輕輕拍了拍張紹的肩膀,嘆息兩聲。   樊建心中默然,眼神又驚又疑。   好陌生的北地王!   這一句話,可謂是直戳張紹心窩。   那可是他的親侄兒,是張氏僅存的碩果。   張紹麵色發苦,終是深深一嘆,說道:“遵兒是家兄張苞的獨子,他這一去,家兄香火斷絕,痛煞人也。”   “孤猜你是反對他出征的吧?”   張紹緩緩點了點頭,張遵是他唯一的侄子,怎麼可能同意他去上陣冒險。   隻可惜張遵倔強,非去不可,如今卻是戰死沙場,命喪黃泉。   劉諶坐在了兩人麵前,麵色肅穆道:“國仇家恨,侍中仍欲裝睡?”   張紹苦笑兩聲,搖頭不語。   樊建目光閃爍不定,心思飛轉。   殿下要拉攏張紹?   他可是天子近臣,與奉車都尉黃皓往來頗密,這麼做,萬一叫皇帝知曉,豈不相疑?   樊建心中忽然緊張起來。   劉諶見狀,話鋒一轉,對樊建說道:“孤欲救社稷,尚書令以為如何?”   “善!”樊建說罷,先喜後憂。   北地王終究是五皇子,無名無分,難行大事。   除非......   想到這,樊建一驚,連忙擦了擦額頭冷汗,收束思緒,不敢再亂想。   “孤隻需你們替孤做一件舉手之勞的事情便可。”   劉諶擲地有聲,十分鄭重地對兩人道。   兩人皆投來了好奇的目光,旋即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樊建點頭答應。   張紹見北地王胸有成竹的樣子以及如此肯定的語氣,再加上北地王連串的行事,讓他決定,賭一次。   就算不成,投降之後,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劉諶密囑一番,兩人聽罷,不是什麼謀逆之舉,都是他們順手可為,倒也不為難。   樊建心思百轉,心中好奇北地王到底作何謀劃,但最終還是忍住沒問。   三人小敘片刻,張紹便與樊建一同告退。   劉諶欲親自相送,卻被張紹婉拒。   出門後,張紹忽然回首問道:“殿下未傷,臣該如何稟報陛下?”   “孤的心,傷了。”   劉諶背著手仰麵輕笑道。   張紹愕然,旋即自嘲一笑,腳步輕快,與樊建聯袂而去。   白日灼灼,大漢將亡,怎不傷心?   鬆風鳴,梧桐落,園中竹葉飄。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劉諶行至園中的青石棋盤前,撚起一顆白子,落在了天元之位。   劉諶知道,能讓樊建與張紹為自己做一件事已經不易。   畢竟他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   想要掌握大權,還得步步為營。   侍中張紹自宮中來,一句也沒有提到那個羽林左部督費立。   想必是他在向皇帝稟報之時,略去了費立向杜陽下令兵圍王府之事。   不過這也在劉諶預料之內,張紹想明哲保身,自然不會與譙黨結怨。   費立,尚書郎,羽林左部督。   劉諶又提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之側。   此人是譙周的臂膀,掌握著羽林軍左部一千羽林郎。   衛將軍諸葛瞻出征綿竹之時,帶走了羽林軍右部,右部督李球也殉國而死。   譙黨掌握了內軍兵權,自己也得想辦法有一支可以引以為援的兵馬才行。   有了兵馬,才有底氣。   硬實力是一切謀劃的根基。   可是他又不會撒豆成兵,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招募部曲。   這時,安平王劉輯走來,見劉諶發呆,輕輕喚了一聲。   “嗯?怎麼了?”   “王兄,船已備好,今夜亥時自車官城碼頭出發,走水路往都安,在都安可停留半個時辰,辰時前便可返回。”   “善!來得正好,有事問你。”   “王兄請講。”   “眼下五校尉所任何人?”   五校尉,乃是長水、射聲、步兵、屯騎、越騎,總共五營兵馬,負責成都守備治安。   安平王聞言,便知劉諶之意,遂不覺一嘆。   “就在昨夜上朝之後,掌校秘書兼步兵校尉習隆被連夜罷免換人,接替者,是譙周的黨羽,參軍狐憲。”   劉諶臉色一變,壞了,自己慢了一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譙周奉旨攝政之後,第一時間便先將掌管成都城門的步兵校尉給換了他的人。   老狐貍就是老狐貍,掌握了城門,就掌握了信息出入。   還好昨夜自己一把大火然後奉旨出城,不然可能連城門都出不來了。   “其他幾人呢?”   “除了屯騎校尉宗老將軍與射聲校尉向充,其他都已不在朝廷掌控之內。”   “宗老將軍......宗預?”   “正是。”   劉諶心中一喜,宗預可是季漢重臣,但轉念一想,宗預現在已經年逾七十,恐難倚靠。   “向充又是何人?”   “中領軍向寵之弟。”   向寵?!   劉諶一愣,這個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   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谘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也。   這位可是出現在《出師表》上的人物,想來其弟也當不差。   如此看來,自己能打主意的隻有宗預的屯騎營與向充的射聲營。   但眼下群狼環伺,朝野敏感,自己該如何接觸這兩位領兵之將呢?   想到這,劉諶不禁又犯起了愁。   嗯?   等等,向條?向充?   劉諶連忙回首追問安平王道:“向條與向充是何關係?”   “堂兄弟。”   “原來如此。”   劉諶心中大喜,難怪禦史中丞向條敢當堂揮打杜禎,原來是有倚仗。   拉攏向充,或可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