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皆是因果(1 / 1)

季漢北地王 秋風渭水 4223 字 2024-03-16

薑維自劍閣發來了加急奏疏,因發出之時,涪城被魏軍所占,故快馬輾轉他途,至今日才將奏疏送入成都。   劉諶緩緩展開奏疏,數列方正蒼勁的小楷映入眼簾。   聽聞魏軍偷渡了陰平小道,薑維坐臥難安,匆匆寫下了這封奏疏勸皇帝不可輕棄,堅守待援。   雖自己後路斷絕,有腹背受敵之險,可密密百言,卻無一字訴苦。   劉諶將薑維的奏疏遞給了尚書令樊建,腦中忽然想起了那句忠肝貫日月的千古名言:請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樊建手捧奏疏光速一覽,旋即麵色突變,眉頭緊蹙。   “殿下,看來您得火速北上了。”   “怎麼?”   劉諶不解,樊建起身將奏疏擺在了他麵前的案幾上,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其中一句話:臣以為劍閣之險,山崩於內方可破之;成都之固,彈盡糧絕未必可摧。   乍一讀這句話好像沒什麼問題,但總覺得似有言外之意。   樊建麵色凝重,不免一嘆:“去歲,衛將軍諸葛瞻聯合輔國大將軍並錄尚書董厥及左右車騎將軍張翼、廖化二人欲罷薑伯約大將軍職,奪其兵權,改益州刺史。”   劉諶腦中靈光一閃,就像是有一層窗戶紙被捅破了一般。   董厥、張翼、廖化都是奉命前往漢中支援薑維的,後來從薑維一同退守劍閣。   問題是這三位前去支援的領兵重臣全都是薑維北伐的反對者。   薑維的這句話,是在十分隱晦的暗示自己的處境,那就是前線內部已生齟齬,有山崩於內的危險。   這還了得?   劉諶當即拍案而起,劍閣可是大漢的最後天塹門戶了,絕對不容有失!   “昨夜糧草已經先行,事不宜遲,孤今日便拔營動身。”   本以為薑維死守劍閣最大的困難是糧草問題,現在看來可沒有這麼簡單。   自己得火速動身北上,親自往劍閣坐鎮以化解將帥失和的危機。   劉諶當即命張瑛先傳令,命安漢侯王訓、邸閣督羅襲盡起所部兵馬於城北集結待命。   一個時辰後,永平橋外,一萬兵馬旌旗翻飛,戈矛照日。   參軍常忌、西鄉侯張瑛、邸閣督羅襲、安漢侯王訓並在軍前候命。   劉諶沒有大肆宣揚,橋頭,隻有長史衛繼同尚書令樊建攜眾相送。   “國事就托付二位了。”   “祝大王有所斬獲,再次凱旋。”   “哈哈哈,那這永平門倒不如改叫凱旋門算了。”   眾人聞言大笑,秋風颯颯,道上塵土漫卷。   橋邊野菊芬芳,在幾聲鷗鷺啼鳴之中,劉諶率軍啟行,奔赴新都。   烈烈大旗之上,大漢兩個字格外醒目。   不知為何,劉諶頻頻勒馬回顧成都,心中總覺得有所牽掛,但又說不上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在他身邊,一名文士策馬相隨,見狀不禁問道:“大王頻頻回首,想必是放心不下妻兒吧,舍家為國,真乃大義!”   劉諶哼笑兩聲,正要反駁,可忽然心如刀絞,旋即悲從中來。   緊接著腦中開始浮現出錯亂的畫麵......滂沱大雨......鮮血......深澗......   白光......墓碑......一張模糊的麵龐......汽車爆炸......廟像......長刀......   高速的畫麵不斷重復閃現,就像那日湧入都安縣城的大江之水一般迅速將他的腦袋撐破。   怎麼了?   我這是怎麼了?   雜亂的信息迅速耗盡了他的精力,在身邊文士模糊驚呼聲中,劉諶直挺挺從馬背上跌了下去。   護衛在旁的屯長孟徹眼疾手快,滾落下馬,以己身為肉墊,接住了劉諶。   張瑛等人大驚聚來,圍在了劉諶身邊,開始猛掐人中。   那文士臉色煞白,滿頭大汗,嚇得不知所措。   不是吧,我一句話就給北地王撂倒了?   我就是想拍一下北地王的馬屁,沒想到這一拍威力如此巨大。   張瑛掐了半天人中穴,劉諶臉上漸漸血氣湧來。   劉諶直勾勾望著湛藍的天空,眼角竟不知不覺滑落了幾顆淚珠。   不知為何,莫名的悲傷充斥在心中難以消散。   眾人皆麵麵相覷,不知北地王為何落淚。   張瑛扭頭麵色不善地問那文士道:“陳壽,你方才說了什麼?”   “我我我......我就說了個大王放心不下妻兒頻頻回顧,舍家衛國實乃大義啊。”   “當真?”   “千真萬確,孟屯長可以作證!”   陳壽急的臉紅脖子粗,譙黨逆案,他雖是譙周門生,但因官居觀閣令史,位卑職輕沒有參與過甚,又曾擔任過大將軍薑維的主簿,僥幸未獲死罪,僅免去了官職。   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將會不得重用,沒想到北地王此番出征,竟然征召他以主簿身份從行。   這令陳壽大喜過望,感恩戴德,本想尋機說幾句恭維的話,卻沒想到樂極生悲了。   張瑛將信將疑,看向了孟徹,孟徹點點頭,這才讓張瑛打消對陳壽的懷疑。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陳壽鬆了口氣,心中又無奈又古怪。   不一會兒,劉諶麵色恢復如常悠悠轉醒,眾人都暗暗捏了一把虛汗。   “大王無礙否?”   劉諶緩緩搖了搖頭,在張瑛攙扶下慢慢站起身來。   我,怎麼了?   錯亂的畫麵,無由的悲痛,方才在半夢半醒之間,似乎隱隱有什麼在牽引著他的心。   “孤無大礙,此事不許聲張,以免影響軍心,火速進兵!”   “喏!”   眾人沒有多想,便各自折返軍前,率部前行。   劉諶重又上馬,揉了揉自己的心口,下意識地又回頭南望。   陳壽在一旁偷偷觀察著,悄然不敢吱聲。   馬背顛簸,劉諶眉頭擰在了一起,低頭沉思起來。   ......   帝陵,別館。   園中石桌上的棋盤中,幾片落葉蓋住了黑白棋子。   不知何處飛來的飄蓬蕩蕩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幾根青蔥玉指忽現,拂去了棋盤上的葉子,將被風吹偏的棋子重新擺正。   衣袂輕揚,蛾眉不展,崔王妃沒有梳妝,立在秋風之中長發飄飄。   她不知自己方才為何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這間園中,今日心神頗為不定。   正這時,一名仆役出現在月亮門外,行禮道:“夫人,大王率軍北征了。”   崔王妃聞言,凝眉鶴望,神色哀怨。   仆役悄悄退下,她獨自返回了閨房之中,撚起妝臺上的桃木簪,想要挽發梳妝,可手起手又落,心緒難寧,幾欲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