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既退,劍閣無憂,有大將軍薑維鎮守便是,兩位車騎將軍年事已高,也該回成都歇一歇了。” 劉諶說的風輕雲淡,滿臉關懷之情。 董厥眉頭緊蹙,目光卻瞥向了薑維。 北地王這是要將他們撇開,好讓薑維放手施為。 可是他又沒有什麼理由反駁,魏軍退了,他這個輔國大將軍兼錄尚書事被要求返回成都也無可厚非。 “劍閣兵馬俱交薑伯約統禦,交接之後,你便與兩位老將軍同歸成都,孤一片好心,三位莫要辜負。” “臣......明白了。” 董厥拱手領命,扭頭看向了薑維,輕輕一嘆。 這時,漢德令司馬勝之組織民夫送來了糧食,大營內歡呼沸騰起來。 劍閣關外,魏軍如潮水一般退回了營壘之內。 鐘會獨坐在帥帳之內,麵色沉鬱,問帳下文士道:“鄧士載還沒有消息?” “尚無消息傳回。” “劍閣守軍如此堅挺,看來鄧士載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軍糧隻餘一日了。” “別無選擇,隻能退兵。” 滅蜀無望,猶豫片刻,鐘會下定了決心,向各部下達了趁夜撤軍的命令。 鐘會令護軍胡烈率兵三萬堅守營壘,虛張聲勢,掩護大軍漸次撤離。 魏軍行動十分迅速,後營變前營,開始自劍閣道退向馬鳴閣道,回師白水關。 傍晚,劉諶正在帳中歇息,帳外忽然響起嘈雜之聲。 帳外,左車騎張翼正瞪著屯長孟徹語氣火爆道:“你敢阻攔老夫?!” 右車騎將軍廖化一臉的不高興,高聲道:“老臣廖化求見大王!” 劉諶一骨碌從榻上爬了起來,掀開帳簾,見廖化跪在帳前,頭盔印信兵符全部擺在了身前。 張翼躬身一禮,氣沖沖道:“敢問大王為何要將我二人調回成都?” 兩人原本在各自營中整頓兵馬,卻忽然接到了董厥的消息,說北地王要他們交了兵馬返回成都休養。 張翼登時就原地爆炸了,拉上廖化急匆匆前來中軍大營求見。 劉諶見張翼這架勢就像是要吃了自己似的,扭頭對孟徹吩咐道:“速去叫陳壽過來。” 孟徹領命而去,張翼吹胡子瞪眼,不解北地王為何要喚陳壽前來。 “大王莫非是嫌我二人年邁?臣自先帝創業以來......” 廖化跪在地上開始講起了自己光輝事跡,說的是聲情並茂。 話裡話外都是不願放下手中兵權之意。 劉諶不動聲色,片刻之後,陳壽提著袍子一溜煙小跑而來。 見兩位老將軍在帳前,一看場麵心裡便猜到發生了何事。 陳壽小心上前,來到劉諶身邊躬身道:“大王,有何吩咐?” “來,你站邊上,豎起耳朵,瞪大眼睛。” 陳壽頓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張翼和廖化也麵色古怪起來。 劉諶仰麵醞釀了一番感情,然後滿臉感動地彎腰將廖化從地上扶了起來,唏噓道:“老將軍乃是我季漢大將,兩朝老臣,孤怎會嫌棄?” 廖化心頭一熱,順勢起身,深深長嘆道:“殿下,老臣還能為大漢再戰十年!” 劉諶暗中咋舌,不愧是廖化石,對自己的壽命竟如此自信。 這時,張翼冷冷道:“鐘會乃知兵之人,且我軍苦戰數日,不宜再戰,殿下若一意使薑伯約出關追擊,老臣隻好以死相諫了!” 廖化也勸道:“殿下,兵不戢,必自焚,伯約之謂也。智不出敵,而力少於寇,用之無厭,何以能立?” 兩人皆認為魏軍勢大,不可追擊,當死守劍閣。 可劉諶心中卻不認同,劍閣是蜀北最後的門戶,若不打出去,便相當於魏軍將刀子抵在了大漢的心口上。 魏軍得了漢中,若不給他們壓力,待其消化了漢中,便可以漢中為基地,歲歲伐蜀,年年來攻。 劉諶彎腰從地上將廖化的印信虎符撿起,捧在手中說信誓旦旦道:“孤保證,隻要孤在劍閣一日,薑伯約就一日不許出關!” “殿下此言當真?” “絕對當真!” “好,隻要殿下答應我等不出關黷旅,我二人願奉王命返回成都。” “兩位老將軍都是我大漢功勛之臣,勞苦功高,也該頤養天年了。” “臣等方才失禮,還請殿下恕罪。” “誒!老將軍公忠體國,何罪之有?!” 劉諶說的是情真意切,仿佛感動的泫然欲泣。 頓時,帳前一片君臣相和的景象,望之令人感佩。 “既然如此,臣便不打擾殿下休息了,臣等告退。” 張翼與廖化兩人齊齊行禮告退,轉身離開。 劉諶笑嗬嗬地扭頭對陳壽低聲道:“都看清聽清了嗎?” 陳壽一臉茫然的點了點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遠處,廖化走出十幾步,忽然急停,一拍腦袋對張翼粗聲道:“嘶~我印信兵符呢???” “我怎知?你不是擺在大王帳前了嗎?” “我......這這這這......” 廖化頓時原地乾瞪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才反應過來,北地王把他的兵符印信給從地上撿走了。 張翼不禁翻起了白眼,來之前都說了別演那麼過火,非要說動之以情,這下好了,把自己印信兵符玩沒了。 廖化當即折返去尋,重回帳前,卻已不見北地王身影,隻見那主簿陳壽負手站在帳前,神色古怪。 “廖老將軍,大王睡了。” “不是,老夫的印信兵符落在大王這裡了。” “那不是老將軍主動上交的嗎?” “胡言亂語,速去替老夫通稟。” 陳壽咽了咽口水,眼角一抽,兩隻手從背後伸出,隻見左手執筆,右手執簿,開始寫寫畫畫起來。 廖化迷惑不已,問道:“你在作甚?” “咳咳,回老將軍,在下蘭臺令史陳壽,正在記錄今日見聞。” “你不是主簿嗎?什麼時候又成令史了?” “方才受任。” 廖化頓時語塞,瞪了陳壽半天,硬生生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令史雖微,典國道藏,掌書劾奏及印工文書,班固曾任其官,後受詔撰史。 陳壽一邊寫一邊口中嘟囔道:“王念將軍之勞,賜還成都,將軍感激涕零,因奉印信兵符以謝隆恩。” 廖化麵色漲紅久久無言,望了望大帳,心中甚是憋屈。 來騙,來偷襲我一個七十歲的老頭子,大意了,大意了! 陳壽見廖化雙拳緊攥,像是要吃人,急忙後退道:“大王說了,打誰都不能打史官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