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要發(1 / 1)

天色將黑時,皇帝的大纛出現在宛平城門前。   史可法領著十餘人拜道:“東廠已經控製城墻與各處緊要,可以確保安全,恭請陛下入城。”   安全不安全,東廠說了不算。   董大力帶著大漢將軍們首先入城,接管城墻城樓確保安全後,方才會請皇帝入城。   否則地下埋了火藥,皇帝坐地升天,九族都不夠賠的。   隨後,京營排出人墻護著皇帝,百姓皆被隔絕在外。   滿滿地安全感。   天天跑京營,圖的不就是這個嗎。   值。   粗略一掃,就可以看出底層人很難。   衣服上補丁多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太薄了,而且瘦骨嶙峋的。   臉上手上黑乎乎的,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了。   洗不起,也不敢洗。   天寒地凍,洗的太乾凈,三兩天就得凍爛皮肉,又沒錢買藥……   宛平地處交通要道,商旅往來不絕,附近又有大量煤礦,經濟發展絕對沒問題的。   富庶之地的百姓尚且如此,那些稍微偏遠一點的又當如何?   懷著沉重的負擔進了縣衙,脫了盔甲,朱由檢長長舒了一口氣。   在家不覺得,穿著盔甲疾馳五十裡,人都麻了。   又冷又累,大腿內側生疼。   真不知道哪些千裡突襲的將軍們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換做自己,能做到嗎?   能。   別問,問就是要臉,不好意思放棄。   隨同來的高起潛端來熱水,道:“爺,洗洗吧。”   不隻有熱水洗臉,還有護臉霜。   “出宮之前,娘娘特意吩咐奴婢帶的,可以防止凍瘡。”高起潛說道。   怕回去被嘮叨,皇帝迫不得已做了個麵部按摩。   感覺還不錯。   就在外麵送來晚飯時,史可法來了。   “一起吃。”皇帝上來就開大。   “多謝陛下,臣已經吃了。”史可法謝邀。   朱由檢沒有強求,問道:“說說情況。”   “經查,宛平有礦洞二百八十一處,礦主六十一家,礦工約兩萬。   一礦工日出煤約二百斤,按照百斤二十錢售價計,扣除礦工工食,各家年得利十二萬兩有餘。”   “這麼肥?”皇帝倏地站了起來。   “礦山之利無患於水旱,終年不絕,遠勝於種田。”史可法嘆道:“臣計算之後,方才理解為何萬歷爺會廣派內宦監礦,而各地卻奮勇反抗。   若是全國礦山皆取十一之利為稅,何愁國用不足?”   “這幫蠹蟲,該殺!”皇帝氣的臉色通紅。   要發。   一年十萬兩,此地煤礦從前朝就在開采,國朝二百多年,這就是兩千萬兩啊。   就算揮霍了諸多,貪官汙吏分潤了不少,大幾百萬總該有的吧?   不行,冷靜,咱不是貪銀子,咱是為民謀福利。   皇帝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說道:“可法啊,天下礦山無數,你說全部掃一遍如何?”   史可法回道:“臣以為理所應當,隻是宛平一地便需京營出動,天下勝宛平者眾,若無大軍鎮壓,必亂。當徐徐圖之。”   “是啊,治大國若烹小鮮,當徐徐圖之。”朱由檢強製按耐躁動。   史可法想了想,道:“陛下,臣以為然,隻是若無柴炭,何以烹小鮮?生吃隻怕竄肚拉稀,日久必亡。還是先把宛平之事辦妥為要。”   “哈哈哈。”朱由檢仰天大笑,拍著史可法肩膀說道:“掌刑千戶屈了,該當提督。”   史可法感覺胯下一涼,不由夾了夾腿。   咱不想當提督,也不想當侍中,千戶就挺好。   “陛下,請看各礦卷宗。”史可法轉移了話題。   朱由檢抽出一卷,打開,隻見上麵寫著:“十月初五,鐘家礦洞坍塌,壓殺二十六人,各賠米三鬥,十一家不忿舉告,皆拘為礦奴……”   鐘家賠米三鬥已經是格外仁厚了,大多數礦主隻是幾升米而已,甚至有個李家,居然還要礦工家屬賠償停產損失,賠不起則發為礦奴。   “若非出宮,如何知曉百姓苦楚至此?”朱由檢掩卷嘆息。   “此等蠹蟲,東廠必全力以待。”史可法也是咬牙切齒。   朱由檢揮手道:“傳令諸軍,今夜養足精神,明早開拔礦區,務必掃蕩魑魅魍魎!”   高起潛領命而去。   雖然沒有授予監軍太監的名號,但高起潛已經自覺進入了角色。   楊肇基是經年宿將,自然不會讓全軍呼呼大睡,而是仔細分配了防務。   最外麵是京營,中間是東廠,貼身的大漢將軍們,三層防衛,除非叛賊在城外用火炮轟擊,否則休想驚擾聖駕。   鐘啟英當然不敢炮轟皇帝,這可是要誅九族的,但是他敢麵見皇帝陳情。   是的,聽到皇帝進城的消息,鐘啟英就說服小夥伴來了。   皇帝總是要臉麵的,想來可以說服,就算說服不了也沒危險,當然要試試。   得知本地鄉賢請覲,皇帝克製著疲勞,宣。   鐘啟英等十餘人進門就拜:“臣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   “謝陛下。”   “爾等覲見,可有事奏?”   “臣本縣舉子鐘啟英,僭越,奏請陛下收回監礦,以免如萬歷年間一般,監礦害民,引發變亂。”   “朕未打算派礦監。”   這麼慫?鐘啟英內心一喜。   “宛平有不臣,盜采礦藏,壞龍脈,害國運,陷朕於不恭不孝之境。   事關社稷存亡,豈可輕忽?朕親提大軍來此,必掃此等魑魅魍魎,重振國運。”   直娘賊,要涼……鐘啟英慌了。   幾兩碎銀子的事情,上升到國家存亡,至於嘛?   “陛下仁慈聖明,有雄心壯誌,臣為天下賀。”鐘啟英硬著頭皮捧場。   朱由檢說道:“朕為天下主,自當為天下計,爾等無須多言,隻要盡心配合就是。”   “臣謹遵聖諭。”鐘啟英說道。   氣氛有些緊張。   鄉賢李昆出列,捧著一壺酒,說道:“陛下降臨,宛平上下得見天顏,幸甚。   陛下宵衣旰食,日理萬機,方有百姓富足,安居樂業……”   百姓過的好,跟朕加班不加班有屁關係……朱由檢笑瞇瞇地聽李昆吹捧。   “……宛平無甚特產,隻以一壺濁酒聊表心意,陛下莫罪。”   “無妨。”朱由檢示意高起潛收下,道:“昨夜東廠入城,查本縣知縣貪鄙受賄,瀆職失責,朕心甚痛。   爾等皆為本縣良民,但有冤屈,自當陳述,朕定為爾等做主。”   “陛下容稟。”李昆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皇帝,見他笑容可親,裝著膽子說道:“賀知縣不擾民不害民,民自安樂,實無瀆職處。   至於貪腐受賄,臣不了解,不敢妄言。”   “不敢?怕不是心裡有鬼吧。”朱由檢冷冷一笑,喝道:“帶賀祥林。”   “陛下,臣有罪,願戴罪立功。”人未至,聲先進。   賀祥林跪行進來,不住磕頭,道:“臣有賬冊,行賄者皆有記錄。   此間人,名為鄉賢,實為鄉賊。   盜采煤礦,強逼百姓為礦奴,經年累月,死者數以萬計。   其又把控道路,私設關卡行敲詐勒索事。   罪行累累,罄竹難書,伏惟陛下明察。”   朱由檢勃然大怒,喝道:“朕以為爾等皆為良民,卻不想巧言令色魅惑與朕,意圖掩蓋罪行。   此等惡行,罪在不赦!   來人,全部拘押,著三法司查辦。”   噗通,諸人跪下,紛紛求饒。   “陛下,冤枉啊。”   “不是我,我沒有,賀祥林血口噴人。”   “陛下明察,我等皆為良民。”   “閉嘴!”朱由檢喝道:“爾等欺君罔上,朕豈能輕饒,來啊,拘捕全族,嚴查。”   一群大漢將軍沖進來,把在場的給押住。   “陛下,豈可聽信小人讒言,陷害忠良?陛下明察!”鐘啟英掙紮著呼喊道。   皇帝懶得多說,揮揮手,如同驅趕蒼蠅一般。   見皇帝玩真的,鐘啟英慌不擇言,叫罵道:“昏君,寵信奸佞,敗壞國法,構陷忠良,我在下麵看著你身死國滅!”   “大膽!”一直跟木樁樣的董大力暴喝一聲,拜道:“陛下,此獠詛咒君上,罪該萬死,臣請旨,誅其三族!”   “記下,三法司會審!”朱由檢並不打算讓自己的大將乾涉司法。   董大力惡狠狠地瞪了鐘啟英一眼,重新變回木樁狀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被拖到外麵,鐘啟英見到史可法,大聲道:“東廠鷹犬,構陷忠良,必不得好死!等著,魏閹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等著身死族滅吧!”   pia~   李澤沖上去,狠狠地給了鐘啟英一個耳光,低聲道:“你妻女姿色不錯,等進了教坊司,我會讓她們一起服侍我的。”   “啊,走狗,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鐘啟英痛罵不絕。   “帶走。”李澤冷喝一聲,回身對史可法低頭哈腰,道:“千戶請。”   史可法麵無表情,進了皇帝行在,拜道:“首逆鐘啟英等人自投羅網,臣請立刻出動,捉拿餘孽。”   “有把握嗎?”朱由檢問道。   “或有漏網之魚挑撥生亂,不至蔓延。”史可法沉聲說道。   “準。”朱由檢同意。   收到命令,東廠二百人分做五十隊,各領五十軍兵開出了城。   大牢裡的諸人自然不會知道東廠的收網計劃提前了,此時鐘西山抓著柵欄,驚叫道:“大郎如何被抓了?”   鐘啟英垂頭喪氣地說道:“原以為可以糊弄昏君,卻不想其全不要臉麵,隻聽賀祥林那廝片麵之詞便把我等下獄。”   “完了~”鐘西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隻覺得人生失去了希望。   皇帝親自上門,這事能善罷甘休?要死啊。   易地而處,自己是皇帝,興師動眾跑這一趟,不砍千八百腦殼都對不起花出去的路費。   …………   沒有幾十張推薦票,都對不起皇帝跑這一趟,諸位老爺們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