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1 / 1)

有風來入夜,吹至德陽宮。   陳霽在張讓的引領下走了進來,而見是陳霽來了,本來還在因為批閱奏折而感到疲憊和無聊的劉宏瞬間來了興致,張口便對著陳霽調侃道:“虹弟竟然舍得從長公主的府上回來?不過倒也是,虹弟畢竟年齡尚小,哈哈哈哈。”   張讓本欲識趣的離開,卻因臨走前聽到劉宏的話還是忍不住的看向陳霽,眼神略有深意的在陳霽的身上掃了掃,方才樂嗬嗬的出去了,陳霽見狀,當即臉上一黑,這閹貨笑什麼,好像我現在不能做的事情他能做一樣,隨即又看到劉宏身旁堆滿的奏折,臉上流露出一抹壞笑。   “陛下若是覺得這奏折批閱的心有餘力,不如臣弟讓鐘繇他們把尚書臺的奏折再搬來一些,到時候陛下勤政的美名必被世人傳唱。”   此時的劉宏聽到奏折這兩個字就感到頭疼,見陳霽說還要從尚書臺再搬來一些,那還有好?立即起身指著陳霽笑罵道:“好你個陳霽,你大哥我好不容易批完了今天的奏折,累的都快直不起腰了,你還要給朕多拿一些,有沒有點良心了,朕平日裡都白疼你了。”   陳霽也是一臉識趣的走到劉宏的身後幫他捏肩捶背,開口與劉宏說道:“陛下若是不拿臣弟打趣,臣弟也不會與陛下開此玩笑。”   劉宏瞥了一眼陳霽,有些感慨的說道:“放眼整個大漢,朕也就隻放任你一人與朕這般開玩笑了。”   對這話,陳霽沒什麼可說的,劉宏也閉上了雙眼盡情的享受著陳霽的按摩,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   過了一陣,感到身子身上疲憊感減輕了幾分,劉宏方才有些猶豫的開口說道:“虹弟可準備好了。”   “自然。”   陳霽回答的乾脆,劉宏卻不禁默然,許久後才開口道:“此次除王越外,朕打算再抽調出羽林百騎護你左右。”   劉宏的話讓陳霽一愣,就連手上的動作都隨之一頓,內心感動之餘,他卻不能答應。一則,王越走後,劉宏此刻身邊更需要人來保護;二則,此次出使為了達成目的,必須是他單獨前去,之所以讓王越同去,也隻是迫於自己的年齡實在是沒有什麼自保之力。   “陛下之恩,臣弟心領,但恕臣弟不能接受。”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劉宏拍了拍陳霽的雙手,陳霽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靜靜地等待著劉宏。   “走吧......”   陳霽輕輕的離去,如風一般,來去無痕,隻留下劉宏在德陽殿中獨自長嘆。   翌日,朝堂。   “朕已決定,遣議郎陳霽為使,出使鮮卑。”   聽到劉宏的話,殿上群臣神色各異,紛紛將目光投向陳霽那道小小的身影,李膺更是忍不住想要直接出聲反對,但卻被身旁的劉猛攔了下來,示意他劉宏話還未說完。   當聽到劉宏說出同意出使的決定時,昨日提出和親的大臣先是一喜,連連稱道:“陛下聖明,臣替那些免遭戰亂之苦的大漢子民感念陛下的浩蕩天恩。”   劉宏卻是擺了擺手,頗為戲謔的看著他接著說道:“朕意已決,此次出使,不為和親,是為議和,若是鮮卑不肯,還請諸公做好一戰到底的準備。”   這下,大臣臉上的喜悅之情可謂是煙消雲散,他頗為急切的說道:“還望陛下三思啊,如不和親,臣恐鮮卑不願就此罷休,而一旦開戰,臣恐國無寧日,陛下,天下百姓對停戰已是引頸而望,無不希望早日結束戰火,還望陛下施恩於天下,收斂好戰之心,還民以安定,還社稷以穩固。”   見這大臣竟有開口教訓劉宏之意,陳霽立即上前一步,開口質問道:“敢問這位大人,自世祖光武皇帝建國以來,我朝可有和親之先例?”   大臣撇了一眼陳霽,眼神中多有不屑,應付著道:“自是沒有。”   陳霽被他理所當然的樣子弄的一樂,他正了正衣衫,轉身直麵大臣,開口反問道:“既無先例,又如何在陛下這裡就可開此先河?倘若後人翻開史書,看到陛下這一朝為了乞求議和,既和親討好又輸送錢糧,不知道是該指責陛下軟弱,還是應該痛恨我朝堂無人?”   聽到陳霽的話,大臣擺出了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他猛的一揮衣袖,大聲嗬斥道:“豎子狂妄,安敢輕視朝堂諸公?!”   大臣道貌岸然的樣子讓陳霽頓感一陣好笑,怒聲反駁道:“你也配提諸公?異族來犯,你不思為國分憂,不獻製敵取勝之策,隻顧著在此搖尾乞憐,不知羞恥,滿口的大漢百姓,滿嘴的江山社稷,你可曾真的到我大漢的邊境去看過那些真正飽經戰亂之苦的人民?他們無時無刻的在等待著朝廷的軍隊的到來,挽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可就是像你這樣的人,屢屢說是為了他們,可到最後卻是隻顧著自己,你可知和親撤兵意味著什麼?你一味的請求和親退兵,先帝一朝的教訓難道還不夠深刻麼?!永壽二年、延熹元年、延熹二年、延熹六年、延熹九年,每一次的侵襲,都會使我大漢的百姓流離失所,若非是張奐老將軍他們奮力抗敵,將他們趕出塞外,恐怕大人還不能像現在一樣如此平靜的說出和親撤兵的話!和親?!哼!大人置我漢朝於何地?!古往今來,匈奴也好,鮮卑也罷,何時成為我大漢朝都要畏懼的存在了?小子孤陋寡聞,尚且沒有聽過我漢朝要對鮮卑行下邦之禮,和親賠款的道理。”   大臣被懟的有些啞然,隻是一個勁的用手指指著陳霽,嘴裡“你,你,你”的說著,但陳霽的話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大人對鮮卑畏之如虎,小子可不怕他!古之甘羅十二歲便能以秦國使者的身份出使同為諸侯國的趙國,他尚且無懼。而今陳霽以上朝的臣子出使下邦,又有何懼之理?似我這般的稚子尚有如此勇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更何況是我們大漢千千萬萬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若是按照大人的說法,國庫總是空虛,天災更是年年皆有,那麼每次鮮卑打來我們就要送出一個公主麼?公主送完了要送誰?皇家的女兒送完了,難道要送諸位大臣的女兒?我漢朝的女子可以與男子一樣為家國而死,卻不可以以這樣屈辱的方式去換來安穩!”   “今日霽掙得不是能不能嫁一位公主的問題,而是決不能和親的問題,公主也好,我大漢任何一個普通的女子也罷換,霽都不能讓她以這樣一個屈辱的方式被遠嫁外族,大漢的男兒背不起這個罵名,我大漢更不能留下這樣的恥辱!”   “諸公!諸公在朝堂之外皆是霽的長輩,但今日在這朝堂之上,便都是我大漢的臣子。今日霽且試問諸公,我大漢朝還有利劍麼?!”   “七尺男兒帶三尺長劍,折腰則折劍!今日我們委身向鮮卑求和,他日我們再次麵對鮮卑,又如何再提起拔劍相向的勇氣。”   “臣陳霽今日領陛下旨意,這就出使鮮卑,若辱使命,絕不生還!”   言盡興起,陳霽昂首闊步,吟詠之間,吐納珠玉之聲,眉睫之前,卷舒風雲之色,拂袖轉身,揚長而去,遠處朱雀門闕,傳來了他桀驁不馴的歌詠。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世人見我恒殊調,聞餘大言皆冷笑。”   “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此去——,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