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元年,十二月,檀石槐率鮮卑、穢貊南下,寇掠幽州、並州,侵擾邊郡。 由於劉宏聽從了陳霽的建議,漢朝提前做好了人員部署以及物資的戰爭配備。在張奐等人的指揮下,暫時擋住了檀石槐的攻勢,接連爆發了幾場小規模的戰鬥後,雙方僵持在邊界。 洛陽 劉宏端坐在上,此時的他雖然尚且年幼,但已有帝皇氣象,一雙眼睛不怒自威,隻是眼下,看著前方送來的奏折,卻讓他眉頭緊皺,與鮮卑對峙所耗錢糧,簡直是一筆天文數字,已經幾乎與段熲在西北平亂所用無二,朝堂上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看向下方的陳霽,確實到了他出使的時機了。 “諸位愛卿,都來說說吧,與鮮卑的後續,我們究竟是戰是和。” 百官中走出一人“陛下,臣以為,當和,我軍不能與鮮卑再僵持下去了,今年糧食欠收,又多逢災厄,西北戰事未定,國庫隻出不進,如今已是難以為繼,若是長時間的對峙,則必然導致虧空,臣請陛下,遣使赴鮮卑講和,打發其一些錢糧,再由宗室中擇一公主,與鮮卑和親,以顯邦國之誼,平息戰火。” 劉宏聽著大臣的發言,他在等,等陳霽出來反駁。但當他看向陳霽時,卻見他搖了搖頭。劉宏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他故意順著這位大臣的話,對宗正劉祖問道:“宗正,皇室可有未嫁的適齡公主?” 劉祖站了出來,似是早有準備,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啟稟陛下,有,先帝次女,潁陰長公主。” 劉宏輕笑,總算是露出狐貍尾巴了,好一個吃裡扒外的宗室大臣,原來早就與外臣串通一氣,在這等著朕呢。 劉宏假裝思索片刻,隨即大手一揮,對著堂下群臣說道:“茲事體大,眾卿可暢所欲言,眼下局勢緊張,還需早做決斷。” 司徒劉寵應聲站了出來,此時的老司徒清楚劉宏需要什麼,對於一個剛剛即位的皇帝,是不可能願意被打上一個折顏和親的印象的,作為宗室,他也是如此,這是關乎皇室威嚴的事情,隨即他兩眼一橫,瞪向宗正劉祖,他們的那點小伎倆,千不該萬不該用在這種關乎國體的事情上,如此用計,其心可誅。 “陛下,老臣不同意和親,自世祖光武皇帝至今,我朝從未有過和親之實,雖屢有和親之議,然皆未被采納,況且兩兵交戰,我軍未落下風,豈可輕易示弱?鮮卑虎狼,從不顧恩情,隻怕我們無論是送錢還是送糧,亦或是送出一個公主,他們都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反而會因為我們的示弱而變本加厲。” 劉寵話音剛落,劉宏滿意的點了點頭,另一位主張和親的大臣剛要說什麼,就被劉宏應聲打斷。 “朕還需從長計議,今日暫且商議到這,退朝吧。” “退朝————” 那位大臣還想上前進諫,卻隻抓住了劉宏的背影,隻能無奈退走。 劉宏與陳霽漫步在復道上,對於剛剛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他們需要一個總結。 “虹弟早就知道他們是串通好的了?” “不錯,先前三公皆未發話,明顯是要試探陛下的態度,並且試圖讓陛下按照他們給出的方向去思考問題,好在劉司徒及時出麵,替陛下擋了回去。” “此話怎講?” “如今竇武被罷黜居家,前太傅陳蕃又在並州,沒人來壓製這些群臣,他們自然就把主意打到陛下的身上,也想要像外戚一樣試圖獲得左右陛下的主導權,隻有這樣才能在日後為他們謀取到最大的利益。” “他們倒是打的好算計,若是朕同意了他們提出的和親,反倒成了他們手中的把柄,即便是朕本不軟弱,也要在日後在他們麵前低下頭了。” “沒錯,他們引導陛下過度注重國庫的虧空,可問題在於,國庫年年虧空,但隻有這次不同,陛下對待鮮卑的強硬態度讓他們感到了危機,對於他們而言,一個聽話的皇帝對於他們的作用要遠遠超過一個有著雄才偉略的皇帝,他們怕陛下將這樣強硬的態度用在日後處理朝政上,這樣,外朝的勢力就會被進一步架空,他們自然也就不自在了。” “如此關頭,他們還有心情與朕勾心鬥角,當真是社稷之臣,不可不防啊。” “一貫如此。” “那就要改改了,朕可不是軟柿子,誰來都可以捏著試試的。” “陛下,臣弟有一個不情之請。” “倒是跟朕客氣上了,說吧,有何訴求?” “臣想見一見長公主殿下。” 劉宏露出了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對著陳霽打趣道:“這,虹弟你也知道,公主尚未出家,不可隨意見人,不過也是,長公主畢竟封地在穎陰,你也確實可能見過,不過那時你才幾歲。” 陳霽哪裡還能不知道劉宏會錯了意,臉上有些羞紅,連忙解釋道:“陛下莫要拿臣弟來打趣了,臣弟找長公主殿下是因為和親事宜。” 劉宏擺了擺手,自顧自的走了。 “朕都懂,罷了,你且去吧,朕權當不知道就是了。” 陳霽一陣默然,這大哥當真是沒個正形,難怪能在未來發明開襠褲這種神奇的東西,小小年紀滿腦子想的就都是這些了,不行,有時間得找楊賜楊夫子,加大大哥的課業量,讓他少想這些傷身體的東西,這可都是為了大漢的江山社稷著想,是不想大哥英年早逝,沒錯,絕對不是因為記仇。 不過話說回來,宋皇後明年大概也就要入宮了吧。陳霽搖了搖頭,還是眼下要緊,隨即便在兩側衛士異樣的眼光中跑向了長公主的宮殿。 長公主府 青絲婉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長發如瀑,秋波暗藏明眸裡,朱唇輕啟談笑,音如清泉。 “一別多年,不想虹弟竟已經長的這麼大了。” 看著眼前和記憶中相比有些陌生的人,陳霽也是微微笑道:“臣弟也未曾想到,堅兒姐也變得愈發楚楚動人了。” 劉堅一愣,纖指點了點陳霽的額頭,輕笑道:“你小小年紀,卻是跟誰學的這般油嘴滑舌。” “堅兒姐可是錯怪臣弟了,姐姐何時聽過臣弟說過假話?” 劉堅沒再說什麼,而是用一雙眸子盯著陳霽,她在等陳霽開口,有些事,她終究是不便說的。 陳霽也看向劉堅,他眼神堅定,對著劉堅承諾道:“堅姐姐,臣弟絕不會讓你遠嫁鮮卑。” 劉堅對著陳霽欣慰一笑,她沒有多說,隻是起身走到窗邊,淡淡的注視著一株幽蘭,神色清冷。 “這是公主的宿命,我隻不過是不幸了些,沒能嫁給一個漢朝的夫婿。” 話音剛落,她又一轉神色,溫婉柔和的笑道:“不過,姐姐等著虹弟的好消息。” 陳霽啞然,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劉堅,那種淡然中的掙紮,深深地刺向了陳霽的心。 對於有些事情,確實是現在的他無力改變的。但是很快,距離他擁有改變的能力的時候,已經不遠了。 他默默的轉身離去,他知道,話自己已經說完了,接下來,要開始行動了。 劉堅望向漸漸遠去的陳霽,似是在發問,又像是傾訴,清冷的聲音帶著少女的幽思飛入雲端。 “聯姻與和親,又有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