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連續下了幾天的雨了,既是因為南方天氣潮濕,也是因為按照農時隊公布的信息,現在已經開春了,所以溫度會有所上升。 下雨天,地裡的活要少一些,所以這幾天我基本都是在工程隊幫忙乾活。 工程隊在第四層,老隊員基本上都是一些無法“聚氣”的中老年,歲月在他們的身體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跡。特別是工程隊長,工程隊長姓魯,聽說他在末劫之前家裡就是做木匠的,這個手藝就一直傳到了今天。他看上去已經非常的蒼老了,後來才知道他隻有六十多歲。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茍的修成個短寸頭,一雙昏黃的眼睛前還掛著個少了一角鏡片的老花鏡。人已經顯瘦的不成樣子了,乾癟的身體上布滿了溝壑般的皺紋。他雖然佝僂著身體,但是又盡量使自己保持板正的狀態,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似乎走幾步路都會摔倒的樣子。 “墨染你今天就在這裡幫忙鋸木條吧。”魯師傅的聲音卻嚴肅而洪亮,聽起來就有一種威嚴。 “好。”我沒有拒絕,就躲到工棚裡乾活了。 因為鋸木條屬於簡單易學的小活,所以並沒有安排小隊長跟著的。隻是魯師傅偶爾會踏著顫顫巍巍的步伐,從門口走過。 “咳哼,你看你這個木條鋸的,你得鋸在墨線的中心。”魯師傅走到我的身前,指著我木條上的一根墨線說道。 “你眼睛要準,手要穩,這樣才能鋸得平整。”魯師傅繼續說道。 “可是這些木條不是還需要另外的加工?”我有些不明白。 “還需要加工是不錯,但是你自的活得乾得漂亮吧,這樣別人乾起活來才舒服。你光顧著你自己方便了。”魯師傅皺著眉頭瞪著我,那個氣勢就像從山頂沖下來的瀑布,我甚至都看見他手上抄起的木條了。 “哦,我知道了。”我立刻覺得魯師傅說的有道理。 “這樣吧,木條你就先不要鋸了。你跟著我去好好看看石水平是怎麼打墨線的。”魯師傅走在前頭,雖然身體顫顫巍巍的,但是每一步都走的堅定。我想上前攙扶,但又畏懼魯師傅拒絕的眼神,隻能跟在魯師傅身後。即使這個身體狀況魯師傅還倔強的不用拐杖,用他的話說:“我隻是病了,又不是老了。” 其實石水平就和我在一個工棚裡,走幾步路就到了。石水平正專心致誌的搖動著手中的墨鬥搖把,他搖動的速度很快,隻是一瞬間就把墨線收了起來。然後就看見他把線頭釘在木頭上,輕輕地向後拖動墨鬥,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一直保持著墨線處於繃直的狀態,輕輕的彈線,不輕也不重。隻見木頭上的線條粗細均勻,連綿不斷。光是這份控製力就讓我驚嘆,最讓我吃驚的是他竟然能夠沿著一個弧形的木板在中間又彈出了一條平行的圓弧。 “看,這個就叫做功夫。他的線是剛剛好的,所以你不能夠出現偏差。”魯師傅並沒有打擾到石木平。 “走,我們去看看石土豆。”魯師傅說道。說到石土豆,我心想“這次總不會也這樣吧。”畢竟平時石土豆都是一副懶散的樣子,似乎做什麼事情都想著糊弄過去。 隨著我們腳步的聲音,明顯感覺到石土豆乾活的速度要比之前快了一些。 石土豆分配的工作是將木板刨平,隻見他刨最上麵一層時簡單直接得好像要一把推平,但是刨到困難的樹疙瘩的時候又會小心翼翼的好像是在刮指甲,到了最後剩下一的點的時,他更是輕柔地就像春天的微風吹拂。所以才會覺得他的速度有時候快,有時候慢。最後刨出的皮比頭發絲還薄,甚至還不會斷。 “看到沒有,石土豆也是沒有偏差的。但是如果你出現了偏差,他的工作量就大了。”魯師傅走到前頭。 “做事情,不要總是自己圖個方便,你還需要考慮到別人。如果石木平的線歪了,你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他有沒有歪呢?”我問道。 “我是在說這個嗎?真是個死腦筋。”魯師傅的聲音中都能聽見怒氣了。“當然是去問他,有沒有把線打歪了呀。一直都是直線的情況下,突然出現線是歪的,你不去問他,難道還那樣鋸?”魯師傅乾枯的手已經握緊了拳頭。 “哦,”我低著頭,默不作聲了。 “做什麼事情都要仔細,現在知道了嗎?”魯師傅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鏡,走出了工棚。 “咳哼,你這是在乾什麼?這個木板是這樣釘的?你先站在旁邊看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咳哼,這都是乾得什麼活,你還不如去搬磚。”即使看不見人,也能聽見魯師傅威嚴的聲音傳了出來。 “咳哼。”我就知道魯師傅準是又溜達過來了,我連忙提心吊膽的收起了發散的腦子。 在魯師傅手下乾活我是一刻也不敢鬆懈的,因為他自己就時刻緊繃著,不敢放鬆一毫。似乎隻要一放鬆,就再也緊張不起來了一樣。 “你是個什麼狀態,你手上的活是騙不了人的。來來來。你還是去搬木板吧,那些體力活適合你。”魯師傅黑著一張臉,就差拎著我走了。 “你知道標準的意思是什麼嗎?這還隻是切線割木板,若是讓你做些別的事情,還能達到標準?”魯師傅看見我似乎還不服氣,又繼續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覺得魯師傅說的對極,實在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當年始皇帝‘書同文,車通軌。’就是製定了統一的標準。所以哪怕過去這麼多年,我們的語言文字依然共通。而按照一個標準去製造零件,最後才能夠組裝起來,也方便你自己檢查其中的問題。”魯師傅似乎覺得自己說多了,緩緩地拿起了一個打磨的異常圓潤的竹杯,摘下防毒麵具,露出了已經有些潰敗的鼻子,小心翼翼的喝著水。 “失之毫厘,差以千裡啊。”魯師傅嘆了一口氣,向我擺了擺手。“你明天就不要來了,花時間返工還不如製造的時候多用點心。” 我被批評的有些灰頭土臉的。走回工棚,默不作聲地開始搬運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