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驚顫,出竅(1 / 1)

好似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的我滑過一條黝黑深遠的甬道,然後掉跌下虛無的空間。我驚醒過來,一頭的冷汗。看了看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打開電腦連接上線——這就是標準的網蟲生活,就算半夜起來上個廁所也要順帶去網上瞅瞅。   信箱裡有幾封郵件,兩封來自那個叫雲煙的MM,問我怎麼幾天沒來上網。我對著電腦嗬嗬一笑:這個MM大概對我動了心了,我不過睡了一覺麼?就說幾天,誇張!   登錄了QQ,意外地看到她仍在線,不等我站穩,她的話就潮水般湧過來了:“好久不見!去哪了?出差了?還是戒網?亦或受了什麼刺激了?”   我嬉皮笑臉地回她:“想我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   她不客氣地罵:“是呀,報紙上說有個男子撞車撞成了植物人,現在還躺在醫院,我以為那個就是你呢!”   “你這MM真是黑心腸!不過還真叫你這烏鴉嘴給說中了,我今天還真撞了車。”   “傷哪了?嚴重麼?怎麼那麼不小心呀你?”   傷哪了?我看了看自己,“好像也沒傷哪,就是撞車後總覺得腦筋有些不清醒,好像失憶了似的,走路也頭重腳輕輕飄飄的。”   這不,撞車時我記得好象頭痛得厲害,模糊中好象他們把我送進了醫院,後來怎麼治療我又怎麼回的家,我都想不起來了,而且現在好象什麼事都沒有。   “孤身一人在外,凡事要小心點。”   看著她快速的回話,心有隱約的快樂,也有絲絲感動:知道她是真的關心,可是還是捉弄她:“嗬嗬,好兆頭,開始知道關心我了。”“你真是——非要逼我罵你開心是不是?我是擔心你死了都沒人知道!”“放心,知道你這樣關心我,我就算死了也會纏著你的。”我就愛在網上把她氣得一愣一愣的。   投桃報李,我也關心她一回:“這麼晚還不下?明天上班嚇著同事就不好了。”   “今天星期五呀!明天不用上班。你撞車撞糊塗了吧?”   什麼?星期五?!不是星期一麼?我把鼠標移到右下角,電腦顯示出日期:2001年11月1日。“咦?我是10月26日星期一在上班的路上出的車禍,怎麼……”中間丟失的幾天時間我哪去了?又做了些什麼?   我有一時的失神,QQ發出的聲音把我拉了回來,雲煙在說:“可能你真是太累了吧?不要再玩了,下去睡覺。”   “下去睡覺也行,你要先答應我件事。”   “???”她打了幾個問號過來。   “我要見你,”我想了想,加了幾個字:“以前天天與你聊天,不覺得什麼,幾天沒來上網,才發現自己實在掛念你。”自己是在說謊,我連這幾天自己哪去了都回憶不起來,哪來想念她?可是說這話時心裡又好像真的很想很想她。   她遲疑了一會,答應了。約好在明晚——哦不,應該是說今晚,現在都已經是淩晨時分了——八點半在“清心咖啡屋”見麵。   莫非我撞壞了腦子?下了線我努力回憶了半天,仍不得其解。模模糊糊間又再睡著了。再醒來,一看,壞了,又是天黑,我還約了雲煙呢!   連忙起床換衣服,刮胡子,湊近鏡子看,咦?鏡子什麼時候壞掉了?竟然照不出我來?一看手表,沒時間了!急急忙忙地往“清心咖啡屋”趕去。站在路旁攔“的士”,那些可惡的司機竟然個個都象沒看到似的理都不理地飛駛過去。坐公共汽車又得兜個大圈,我隻好抄小路趕過去。   氣喘籲籲地奔進咖啡屋,大概是跑得太急帶起一陣風,把前麵的男子駭得猛地回過頭來,摸了摸後腦勺,對身邊的女子說:“怎麼涼嗖嗖的?”   我四下張望尋找雲煙,突然在雜亂中聽到——又好像不是聽到,是接受到的一段思維:哪個會是“滄海”呢?   凝神一看,臨窗處有個紅衣少女正瞪著一雙剪水秋瞳盯著門口。雲煙!一定是她!我幾乎馬上就斷定下來。   “嗨!雲煙!”我走到她麵前。   “滄海?”她嚇了一跳,視線卻象找不到焦點似的到處飄,“是你嗎?別玩了,快出來!”立起身來裝得真的似的左看右看前看後看的。   我樂了:“想不到你在現實中也這般頑皮!”   “我頑皮?是你頑皮還是我?別躲了!出來吧!”   “我不就在你麵前麼?誰躲了?”   “再鬧我就生氣了。”   我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她好像是真沒看到我,否則以她現在的演技她可以去當演員了。   猛然想起這兩天來自己的異樣,想到空無一物的鏡子、視而不見的司機、走在我前麵的男子、現在的雲煙……有股冷氣由腳底一路攀爬到心裡。我被自己的想法驚得呆住了。   “滄海?”雲煙試探地叫著。   我繞到她背後,拍拍她的肩。她回頭,大眼睛裡滿是驚懼:“誰?!”竟仍看不到我!!!   “對不起!雲煙!”我極度驚慌之餘,虛弱地拋下句話,返身往門外沖——現在知道自己不是在走,而是在飄了!   我縮在街頭黑暗的一角,一遍遍地問自己:我死了麼?我是死了麼?怎麼變成這樣子了?好像是實在的,又好像是虛無的?   思緒很是混亂,我努力地回憶自己撞車後的一切……醫院?對了,醫院!   我遊魂似的趕到醫院,好像有誰在指引著,很直接地來到一個病房裡。眼前所見的又把我嚇得魂不附體:病床上分明躺著另一個自己!   恍惚間自己好像是躺在床上的植物人一樣的肉身,又似乎是立在床邊的這個靈魂,可是又好像分出第三個來飄在空中看那兩個“自己”說話。   “嗨!哥們,我回來了。”靈魂滿不在乎地對著肉身說。   肉身恨得咬牙切齒,卻力不從心,無法動彈。隻能用細若遊絲的聲音惡毒地狠罵:“你還知道回來!若不是我拚命護住僅餘的心脈,別人早把我燒了!我看你以後上哪去!”   “你總用這副臭皮囊把我困得死死的,我有機會跑出來還不趁機自由幾天?說實話,要不是沒有你我就沒辦法被這個世俗所接受,也沒有辦法和雲煙見麵,我還真不想回來。”靈魂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少廢話!要麼進來!要麼從此當你的遊魂野鬼去!”我的肉身又開始暴跳如雷。   “唉!俗身就是俗身!盡管我不喜歡你限製我的自由,可是沒了你也不行。”靈魂還在那吊兒郎當,驀然空氣中有個威嚴的聲音大喝:“三魂七魄不許再胡鬧!陽壽未盡,自當速速歸體!”   我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驚醒過來,困難的努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室的慘白,燈光有些刺眼。我聽到有人在跑動,然後有個聲音在驚喜地叫:“醫生!醫生快來!他醒了!他醒過來了!……”   ……   一部紅色的波蘭萊茲載著一家人風馳電掣。前方是至少兩公裡筆直的路。不遠處是座旱橋,遊玩的人像五顏六色的點在橋下跳躍。   車內彌漫著生氣。車輪碾過路旁的小草,濺起幾絲嫩的綠。   爸爸坐在駕駛室裡。開車。聽歌。跟後座的媽媽女兒搭搭訕。總之,很愜意。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在閑暇的時候同家人踏青,的確是減輕壓力的好方法。   風好大,吹得車窗外呼呼響。愜意的男人忽然發覺後視鏡沾了個紅紅的什麼東西。他開窗,用抹布擦。安全是很重要的,絲毫馬虎不得。何況要過橋了。   與此同時,橋下野餐聊天放風箏彈吉他的人,都不約而同望向橋上。據目擊者陸柄國當時講,一部紅色的轎車,沖過旱橋護欄,以優美的弧線劃過天邊的朝霞,象頭巨大的鳥。   人們隻認為這是一起交通事故,殘骸很快被拖走。燒得黑糊糊的一團屍體,讓法醫欲辨不能。   事故原因不明,作為一般交通事故,有關的照片和資料躺在交警隊的第178號卷宗裡。無人問津。   直到有一天,一位老公安,無意查閱了在過旱橋一點八公裡處幾乎同時發生的另起交通事故。經過精密推理,他把受害的一家與一個可憐的摩托車手聯係了起來。   第一宗交案——司機的死亡驚顫   爸爸哼著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愉快地擦拭著鏡子。   鏡子誇張地向四方擴展它的反射麵。有人對鏡子存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為什麼?天知道。理論上應偏向於有時候,人們會在鏡子裡看到絕不應看見的東西。比如……   想到這裡,爸爸不由得自嘲地笑笑——受黨教育這麼多年了,世上是沒有馬列主義無神論解釋不了的東西的。   何況鏡子好好地在那,就像怯生生的女人,老實得很。   在爸爸擦乾凈了鏡子,就要縮回手的時候,又有幾點紅色落下來。好像開玩笑一樣。爸爸有點不耐煩,然而下意識地,又伸過手擦拭。   0。01秒過後,玩笑開大了,一腔紅色的液體潑在鏡子上車身上爸爸來不及縮回的手上,0。02秒後,一個很像西瓜的圓球體重重地從外麵砸在爸爸的腿上。泛著血紅的西瓜瓤。還在爸爸的腿上跳了兩下。   爸爸突然覺得從驚顫回到了虛幻的不真實,他很努力地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他忽然覺得有股視線從最不可能的地方向他射過來。他的目光從前方不遠的旱橋移下來……方向盤正讓車輪筆直向前……時速表顯示著90公裡每小時……   不正常的東西來源於他的雙腿之間,那個西瓜狀的圓球體。它的外層是摩托鋼盔。爸爸突然嘔吐起來,血壓急速升高,心臟四個腔不堪重負,然後這個男人身體靠著方向盤往右一歪,在這之前,心肌梗塞已讓他停止了呼吸。   因為他看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從鋼盔望向他,還在眨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