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小轎車離開特務機關大院,駛入濟南的夜色。 今夜有風,而且有著北風般的凜冽,吹在人身上猶如小刀割肉一樣,街上行人並不多見,讓路邊昏黃的路燈顯得格外寂寥和孤獨。 廖文克坐在車子後排車座上,回想起吉野少佐貪婪的目光,把嘴角的冷笑藏在口中噴出的煙霧背後。 原本以為,唐伯成被抓的事過後一段時間裡,吉野少佐應該不會惦記走私的生意,等他緩過勁來的時候再惦記就已經太遲了,沒想到…… 記吃不記打,這就是記吃不記打啊! 剛剛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接著又想伸手! 不過無所謂,他想伸手,也要看憲兵隊那邊願不願意抬手。 潛伏於敵營之中想要左右逢源,讓左右兩邊的敵人成為朋友是下下策,讓他們保持適度的矛盾和爭執,才好居中通吃不是嗎? “老板,別墅前門口好像有情況。” “???” “好像是唐伯成唐隊長在門口跪著,旁邊還有一些信義幫的手下陪跪。” “不管他,繞過去!” 廖文克知道,唐伯成應該是來感激涕零的。 接見一下,領他幾個響頭也不為過,畢竟他刻意製造了一個他救了唐伯成一命的假象,但考慮到剛剛見識了吉野少佐的貪婪,他又覺得晾一晾唐伯成也好。 機會對有些人來說是成功的階梯,但對另外一些人來說是膨脹的發端。 車子跟唐伯成擦肩而過,拐進司裡街別墅,在主建築門口停下。 廖文克由阿福攙著下了車,看都沒看大門口一眼,拄著文明杖直接進了門。 門後玄關地麵上跪著兩個人,一個是廚娘蓮姐,一個好像是蓮姐五歲的兒子小寶。 蓮姐見廖文克進門,一邊抓住小寶的後衣領,摁著給廖文克磕頭,一邊照孩子屁股上掄了兩巴掌,孩子當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哭哭哭,你個死孩子還有臉哭?不許哭,快點給老板道歉!聽見沒有……” “?” 廖文克不明就裡,一頭霧水的看了一眼幫他脫下外套的管家。 管家縮了縮脖子,表情有些糾結。 正月初十那天,常震調查廖文克除夕夜車禍事件期間,當眾打斷了蓮姐男人兩條腿殺雞儆猴。此後一個來月,這家夥歪在家裡不敢亂跑,但伴隨腿傷漸漸康復,他憋了這麼多日子的賭癮不安分的翻騰起來,連日來自家不待孩子不管,拄著拐出去爛賭。 昨天小寶一個人上街玩,差點被人販子拐走,蓮姐實在不放心,今天上班的時候就把小寶帶來了別墅這邊。 沒想到小寶手賤,偷吃了二姨太給廖文克帶回來的小蛋糕。 管家打心眼裡同情蓮姐,但廖文克問起,又不敢不如實匯報。 此時小寶委屈的哭花了臉,而蓮姐卻因為恐懼掛著一臉淚花聲音瘋狂哆嗦:“老,老板,小寶已經知道錯了,我也打他了,求老板,老板開恩……” 廖文克皺眉俯瞰著她們娘倆:“蓮姐,打孩子有什麼用。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對了,小寶偷吃了幾個小蛋糕?” 蓮姐惶恐的伸出一根手指:“一個!就一個!” “阿福,你待會兒去蓮姐家跑一趟,打斷她男人一根胳膊!” 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會說沒事沒事,孩子饞嘴是正常的,一個夠不夠,要不再給一個吃吃,但以原身廖文克的秉性,絕無可能這麼大度,所以不計較不給懲戒是不行的。 反正蓮姐男人那種爛賭鬼,腿斷了居然還拄著拐去賭,打斷他胳膊除了蓮姐外沒人心疼。 “不!不要!老板不要打斷我男人一根胳膊啊!他已經斷了兩條腿,再斷一根胳膊,人就廢了呀!老板……” “……” 廖文克沒搭理蓮姐的苦苦哀求,麵無表情的往裡走去。 然而他沒走出兩步,忽然聽到阿福叫了一聲老板,聽著聲音有些變形。 廖文克回過頭去,赫然發現小寶已經栽倒在地上,蓮姐大叫一聲小寶,把他抱起來的時候,就見孩子渾身抽搐,七竅流血,顯然沒得活了。 “小蛋糕有毒!” 廖文克愣了一下,立刻警醒過來究竟怎麼回事。 難怪這兩天二姨太的表現十分反常,原來她並非全然忘記了往日仇恨,而是故意表現出一副乖巧聽話惹人愛的模樣,騙取廖文克信任,為今天的小蛋糕鋪路。 如果她送蛋糕回來的時候,有機會捏著小蛋糕坐廖文克腿上撒個嬌,廖文克未必不會吃一口。 “顧子萱,我小瞧你了!” 說實話,廖文克這兩天有點瞧不上這個女人。 盡管亂世中一個弱女子為了求生存求生活,強顏歡笑討好可以給她榮華富貴的男人可以理解,但是顧子萱,你未婚夫是原身廖文克殘忍殺害的呀,這種仇恨你也能忘? 但現在,他有些佩服二姨太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個女人一麵忍受原身廖文克的蹂躪,一麵忍下未婚夫被殺的仇恨,用兩年時間曲意逢迎,尋找報仇的契機,並且不出手則矣,一出手就想要廖文克的命,也算是個狠角色! 如果這次他不是湊巧有事要去憲兵隊城內分遣隊,或許倒下的就不是蓮姐的兒子小寶,而是他本人了! 隻是,即便刨除掉壞運氣的成分,單就手法而言,二姨太這一出也太業餘了,她難道就沒有考慮過不管事成與否,她都沒可能逃命? 又或者,她早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廖文克挺了挺胸膛,把一肚子濁氣憋下去:“阿福,帶幾個人去望湖酒店,把顧子萱給我抓回來!” 常震推門進來:“老板不必麻煩了,我下午已經把二姨太抓了!” “阿震回來了!” 廖文克詫異的看他一眼:“你下午就把顧子萱抓了?” “是的!” “人在哪兒?” “我把她關在城郊一處廢舊廠區了!” “為什麼不帶回來?” 常震吸了一口氣:“老板,請容屬下單獨匯報!” 廖文克點點頭,抬腳去了書房。 常震跟進門之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屬下有罪,請老板責罰!” 廖文克楞了一下:“阿震你早早替我抓了顧子萱有功,何罪之有?” “屬下說的不是現在,是1936年。老板,屬下那年有個事情沒辦利索,餘向陽……還活著。” “?” 餘向陽? 顧子萱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