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內前兒你可真沉得住氣!”趴在一棵樹下正向開闊地那裡張望的錢串兒說道。 “哪前兒?啥?”商震問,他沒有聽懂錢串兒話說的是啥意思。 內前兒在東北方言裡是那個時候的意思。 “就是在那個山包後向日本人開槍的內前兒。”錢串兒說道。 “哦。”商震一聽錢串兒這麼一說他就明白了,“我在等你說開槍啊!你也不吭聲,那我也隻能開槍了。” 先前那日軍沖到距離他們的位置已經有五六十米了,當時如果商震再不開槍日軍可就沖到麵前了! 就當時那種情形,現在回想起來商震都覺得緊張或者後怕。 “啊?”錢串兒一聽啥都這麼說,臉上便露出奇怪的表情,轉頭便看了一眼商震道,“我也在等你下命令啊,你是老兵你不下命令?” “啊?”一聽錢串兒這麼說商震也愣了,“我咋就成老兵了呢?” “你咋不是老兵,你用花機關那還不是老兵嗎?”錢串兒理所當然的回道。 “啊?”同樣看向錢串兒的商震把嘴張的更大了。 現在他徹底搞明白了,原來他們兩個竟然弄擰了! 彼此都以為對方是老兵,在伏擊追上來的那幾個日軍的時候,就都等著對方下命令。 可結果誰都沒有下命令,最後商震一看不行,再拖下去日軍都沖到眼巴前兒了,他這才扣動了扳機,於是三個人便合夥打了一場險而又險的微型阻擊戰! 這是弄擰了反而出現了他們將敵人全滅的結果,這要是沒弄緊,可能他們很快就會開槍了,那樣的話,也許他們會把日軍阻退,但是全滅那卻基本不可能了,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你不是老兵啊?”這時錢串兒看到商震的表情也才反應了過來。 “我一共來還不到兩個月呢,你見過像我這麼瘦的老兵嗎?”商震反問。 自打參加了東北軍之後,商震一直是個話少的人。 可是參軍之後話少,並不等於他沒參軍之前話就少。 參軍之後商震之所以話少,那也隻是因為老兵們經常滋嘍(嗬斥)他,他跟同齡人他的話可不少! 更何況現在他和錢串兒二憨子已經並肩戰鬥過了。 在日軍追擊過來的剎那,他們三個選擇是一模一樣的,若是不阻止日軍的追殺,別說在後麵的他們三個了,就是跑在前麵的侯看山和陳翰文也未必能在這片開闊地上逃掉! 相比之下,侯看山和陳翰文卻往樹林裡跑了。 雖然說最終侯看山和陳翰文也開槍掩護了他們,可以視為交叉掩護撤退,但在同生共死的角度上,那兩個人和眼前的這兩個剛剛認識的同伴相比,無疑就差了一層。 為什麼這麼說? 如果在前麵阻擊日軍的他們三個有人犧牲了或者被日軍打傷了,那兩個人還會再來救他們嗎?那是不可能的,人家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商震可不傻!下來拿侯看山和陳翰文更不傻! “嘿嘿,弄擰了!”後知後覺的二憨子直接給他們的這次阻擊行動做了總結。 商震和錢串兒兩個人又互相看了看,先是有後怕的感覺,然後兩個人便不約而同地輕笑了起來。 雖然說不管怎麼樣,他們也不能容忍那些日軍就沖到他們眼前來,他們終究會開槍的,可是這事兒也挺懸哪,要不說一場戰鬥必須要有一個指揮員呢! “你們倆當兵多久了?”慶幸過後商震問錢串兒。 “我和二憨子來了有兩年多了,一起當的兵,我們兩個是光屁股長大的。”錢串兒回答道。 商震一聽田川這麼說,很羨慕的看了看這兩個人,人家兩個人好啊,從小是玩伴又一起當兵,在軍隊裡就有個伴。 可是自己呢?三哥也陣亡了,在三哥陣亡前自己卻是連句話都沒有說上。 想到這裡商震不由得有些傷感。 隻是他剛有了那傷感的感覺,不遠處便傳來了侯看山的低喊聲:“麻桿兒,你個狗日的在哪兒呢?” “在這兒呢!”商震忙回答道。 隻是侯看山的那話,直接就讓錢串兒一皺眉。 此時的錢串兒見商震那瘦樣子當然能猜到“麻桿兒”肯定是商震的外號。 要說時下的東北軍裡,大家互相叫外號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畢竟東北軍脫胎於土匪。 可是這張嘴就罵“狗日的”,這就太過分了! 枝葉的嘩啦聲響起,片刻之後,侯看山和陳翰文兩個人真的就過來了。 至此五個人終究是會合了。 會合了卻都不說話,五個人便全都向樹林外張望。 由於他們這頭已經有一會兒沒有打槍了,對麵的日軍也已經停止了射擊。 他們看到奔著這片山林來的日軍在走了一半之後便返回了。 看樣子麵對著這鬱鬱蔥蔥的樹林,日軍終是放棄了對他們這幾個殘兵敗卒的追擊。 雖然說先前商震和錢串兒二憨子阻擊了一下日軍,打死打傷了接近十個,可是毫無疑問的是,東北軍總體是打敗仗的。 錢串兒二憨子所在的一連已經打光了,而商震他們所在的連隊也是如此,至於說別的部隊如何他們也不知道。 五個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之後,倒是陳翰文先說話了:“咋辦?” “能咋辦?回錦州吧!”侯看山說道。 商震他們三個都沒有說話。 侯看山以為商震他們是默認了,便轉身往樹林的深處走。 他們需要往樹林裡走的更深一些,然後再往西南方向前進,那裡是錦州的方向。 既然部隊打了敗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已經不敢在樹林之外的地方行進了。 侯看山和陳翰文走在了前麵,錢串兒便也跟了上去,錢串兒一動二憨子便也跟上了,顯然他們兩個在一起什麼事都是錢串兒做主的。 可是錢串兒也隻是才走了幾步,卻發現商震並沒有動,依舊站在那裡。 “你咋不走?”錢串兒問。 錢串兒麼一問,走在前麵的侯看山和陳翰文也收住了腳步看了過來。 “我想,我三哥——”商震頓了一下,盡管他話沒有說全,可是侯看山和陳翰文就已經明白商震是什麼意思了。 李福順已經陣亡了,商震的意思無疑是想給他三哥也就是李福順收屍或者說找個地方埋了。 “先管活人吧,那戰場上死的人多了,你全給埋了啊?”侯看山不以為然的說道。 商震翻了侯看山一眼後卻是執拗的說道:“那是我三哥!” “我艸,還敢頂嘴!”侯看山不樂意了,他也沒有想到,作為一個新兵的商震竟然敢不同意自己的意見。 一聽侯看山說話又不好聽,商震看向侯看山的眼神也已經不對勁兒了。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子,商震想掩埋自己的三哥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更何況,商震在內心已是有幾分看不起侯看山了,我在前麵擋著日本人,你先跑了,你殺的日本人還沒我多呢,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這麼說話呢? 眼見著商震和侯看山兩個人已是鬧了個半紅臉兒了,陳翰文忙打圓場道:“都是自家兄弟,不會好好說話嗎?完全可以商量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