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卯時五刻 此時街上還不見幾個人,可禮部衙門外的征募點卻已支了起來。 這一兩日前來各部門外應募的民壯明顯少了許多,所以劉書辦也就閑了下來。 不過殿下私下裡給他們這些書辦胥吏每人補了2錢銀子,哪怕再閑他總也得早早將衙門外的攤子支好,省的讓那班當官的閑言碎語。 不過一半日的功夫,那日殿下想要為大夥發些貼補卻被文官否了的消息便在書辦胥吏中傳了開來。 多年積威之下,書辦胥吏們自然不敢流露半分不滿,可腹誹卻是免不了。 待到王福平如做賊一般將銀兩發至各人手中時,這些素來隻被當做工具的人卻都在心裡卯了一股勁,隻想為殿下掙些麵子。 老實說,2錢銀子雖不值什麼,但這裡麵含著的卻是殿下的看重。 於這些連平民百姓都瞧不太起的胥吏來說,這份心意許還要比千..........十兩、百兩都重。 “................................率軍陣斬二百,俘六十,餘者盡潰!” 劉書辦才將賬本與筆墨擺好便有一陣馬蹄聲伴著呼喝由遠及近。 陣斬?俘?盡潰? 這麼快就打起來了? 韃子兵臨城下的消息雖未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但於劉書辦來說卻也不是什麼秘密。 隻是.........如何會這麼快? 劉書辦雖非兵部的人,但卻也知道攻城之前需得做諸般準備。 現下韃子剛到便開始進攻,難道他們隻用這半日功夫便打好了攻城器械? 思來想去終是沒有找到合理的解釋,所幸他也就不再去想。 “管他呢,反正被殿下擊退了。” 這幾日他早就將朱慈烺的所作所為於心中過了數遍,得出的唯一結論便是韃子定然會在這堅城之下碰個頭破血流。 老實說,這個結論有三四成是出於對朱慈烺這個人的信任,但餘下的卻都是出於他這麼多年的為吏經驗。 說白了他們這些胥吏和那兵卒並無太大差別,都是些不受待見的,隻要待遇到位再加上些許尊重如何還會如從前那般? 有這堅城為憑,再加上士卒拚死效力,那韃子又不是鋼鑄鐵打,如何能輕易拿下應天? 心中猜想得到印證,劉書辦自然欣喜,隻是這都是他預料中的事,所以也就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整理著前日的賬簿,就當他收拾停當正打算祭祭五臟廟時卻聽身後有人說話。 “先前過去那人喊的什麼?” 劉書辦尋聲看去,就見一青袍官員正在立於其身後往那騎士消失的方向眺望。 “見過黃主事。”劉書辦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禮,隨後才將自己聽到的仔細說了一遍。 “陣斬二百,俘六十?” “是。” “餘者盡潰?” “是。” “這.........這.......。” 那黃主事這了半天卻始終沒再說出半個字來,顯然是被這消息驚得不輕。 “黃主事?” 過了片刻,劉書辦見他還在那裡發愣便不由出言提醒,可當其回過神來卻未回衙門,直往街道另一頭跑去。 這黃主事名曰黃端伯,為禮部儀製司主事,在沒有朱慈烺的那個時空中,這會的他已因寧死不降而被多鐸關押於江寧,月餘之後從容就義。 不過在這個時空,諸事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黃端伯在聽聞此事後的第一反應便是去尋他的上司錢謙益求證。 奔了好一陣子,黃端伯終於到了錢府門外,當他正要敲門拜見之時卻見大門從裡麵緩緩打開。 緊接著便見一大幫子人從裡麵走了出來,為首那人正是他的上司,禮部尚書錢謙益。 “迎祥,你怎來了?” “大人,是城上打贏了嗎?” “是啊,這還有假?報捷的兵丁不是都快喊破喉嚨了。” 錢謙益說話時麵帶微笑、白須冉動,可謂盡顯士林領袖之風度,但他於言語間流露出的一絲情緒卻讓黃端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按說太子擊退韃子是天大的好事,為何尚書大人的話語卻似........... 又說了幾句,黃端伯見這一群人似是有事便告辭回返,而錢謙益他們則直往外城而去。 開玩笑,太子殿下打了勝仗自當前去祝賀,隻是他緣何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聚起這麼些人卻不為旁人所知了。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街上也逐漸熱鬧起來,受著太子大勝的影響甚至有人直接於街麵上舞了起來。 “讓開!讓開!莫擋了車架!” 聽到家仆的嗬斥聲,錢謙益將車簾微微挑開了一些:“莫要如此,我們稍等一陣也無妨。” “是。” 家仆應了一聲便不再驅趕,可街上百姓見此情形如何還敢擋在車架之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未幾,道路恢復通暢,錢謙益一行車架再次往城外駛去。 “哎~~~!”與錢謙益同乘的兵部侍郎梁雲構似是遇到了天大的難事,重重嘆了一口卻又說道:“應天怕是難逃揚州的下場了。” “匠先莫要如此,畢竟是打贏了,我等還是得高興一些的。” 梁雲構與他同為東林黨人,雖差著些品級,但有多年的交情打底,所以錢謙益說話時也不算太過遮掩。 “又不是把韃子打回江北,能濟得什麼事?左右不過是激怒韃子讓應天的下場再慘一些!” “過了,過了,又不是在我府中,你怎如此口無遮攔。” 錢謙益的語氣已帶了些不悅,梁雲構似也覺得所說之話確有不妥便沉著臉不再言語。 這二人雖都認為直接降了是最好的出路,可於細節之上卻有不同看法。 在梁雲構看來,他們這些有識之士應當再主動些,絕不能如現在這般被動等待機會。 可在錢謙益看來,主動與被動雖隻有一字之差,但其中兇險卻不可同日而語。 更何況這幾日王福平與那錦衣衛走得頗近,若一不留神漏了馬腳豈不是白白將自己送到別人砧板上? 剩下的路上,二人都未再多說什麼,隻是於心中暗自揣摩該如何應對當前情勢。 車架出了內城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不消一時三刻錢謙益便和十多個文官立在了城樓之中。 可當他們看到那跪跪了一地的勛貴時,無論其想法是主動還是被動卻也不由在心中暗罵一句:“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