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城裡的各方勢力雖都在大明這個旗幟下,可論及勾心鬥角卻似要比金壇縣城的那三夥人還要陰上幾分。 當然,這裡麵有相當程度是因為實力碾壓所致,畢竟花裡胡哨在絕對實力麵前並無卵用。 在接到求援之後圖賴一麵散出大量斥候,一麵遣馬隊繞至金壇後方,待將敵情全部探查明白後又讓曹虎率全部降軍行藏身於金壇四五裡處,隻等天色稍暗便殺將出來,自己則與八旗兵在後麵督.......相機行事。 憑心而論,若換是未降之前,曹虎及其麾下大抵就是應付一番,一旦情況不對便會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但今時不同往日,漫說韃....清軍早已將軍餉足額發放,哪怕沒有,身後還有八旗兵督戰,任誰也不會放著麵前的亂民不打掉頭去試八旗兵的刀是否鋒利。 說到這裡就需提到人性的奇特。 當初他們還是明軍的時候,哪怕餉銀已足額發放,但隻要身後有另一支其他統屬的人馬督戰,那兵卒們不管大小總會鬧出些事端。 可現在八旗兵明打明就是在後麵看著他們廝殺,這些兵卒心中雖不舒服,卻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緣何? 與兩人相處類似,若無大的變故,第一次見麵時的相處方式當能決定今後很長時間的相處方式。 還未降清時,你是明軍,我也是明軍,憑啥我就得沖殺在前,你卻在後麵悠閑督陣? 可現在咱隻是新附的降軍,乾點苦活、累活,再被主家防著一些豈不是理所應當? 唔.........扯遠了,言歸正傳。 在斥候的遮蔽之下,曹虎毫不意外地抵達了既定位置,待瞅見金壇城外冒出陣陣炊煙之後便直接殺了出來。 其後的事情不難想見,正準備用飯的亂民在正規軍麵前便如待宰羔羊一般。 不過三四刻功夫,金壇城外便連半個能喘氣的亂民都無法尋見。 再之後,馬隊四散追殺,曹虎好整以暇地至金壇城外叫門,這一戰也便就這麼勝了。 “諸位,若非王師,金壇還不知要被削鼻班荼毒到何時,我等當敬二位將軍。” 晚上的酒宴中,金壇縣令見圖賴、曹虎入席坐定便帶著城中富戶耆老朝他們敬起酒來。 按說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金壇,曹虎當高興才是,可看著那身穿漢家服衫,頭上卻已剃成金錢鼠尾的縣令,他卻也忍不住腹誹: “武將到底不如文官無恥!” 多爾袞剛入北京時的確下過剃發令,但此令激起不少民變,加之闖軍反攻便又將其廢了。 到現在各路大軍雖都勢如破竹卻也沒再提過此事,他們這些降了的武將便也沒想過以此行來巴結滿人。 此時見那縣令這般打扮,曹虎如何會不生出..........嫉妒? “軍務在身今夜這酒宴本當是不來的,可金壇這才棄暗投明我也不好拂了眾位美意,便隻飲此一杯。” 就在曹虎心中五味陳雜之時,圖賴拿起酒杯說了一句便將其一飲而盡。 這本是應有之意,無論如何金壇隻是新附,他又如何敢真的放開暢飲? “將軍豪爽!我等甚..........。” 圖賴這般說了,那縣令除了稱贊卻也沒別的選擇,難道他還敢強灌? 可誰知這馬屁才拍到一半卻見圖賴擺了擺手似是有話要說,他便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此次前來金壇,一是為解救黎民,二是為大軍征集糧草民夫。” 此言一出,眾人自是麵色有變,但在兵威之下卻無一人敢交頭接耳。 見此情形圖賴心中滿意這才接著說道:“解救黎民的事已經完了,現在就剩征集糧草民夫了。” 話音落下,席間一片寂靜,所有金壇人都將目光投到了縣令身上。 他們自然不會傻到以為能夠一點血都不出便打發了這支清軍,但也著實沒有想到一開場便進入了正題。 不過這也無所謂了,畢竟各家該攤多少份額是早就定好了的,三下五除二就這事結了,也好各回各家、各抱各媳婦,誰還耐得在這裡陪那幾個糟漢子? 隻是話雖如此,但在具體商量時卻還需講究些手法。 “王師救我黎民,我金壇亦非忘恩負義,隻是這削鼻班鬧了快一年.........”說著,縣令悄悄瞟了圖賴的臉色,待見其眉眼間似有不快便將其他理由全都咽了下去:“不過請將軍放心,我金壇定竭盡全力。” “說吧,你們打算出多少?” 按著圖賴的想法,將城中富戶全都抓起來,刀兵相加之下豈不爽利,哪裡還需聽這班囊貨聒噪。 但臨行時王爺再三交代,他又如何能像當年入關時那般施為,所以最終在曹虎的建議下他才答應入城來應付一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是這縣令的樣子直叫人心中煩躁,他也就懶得再費嘴皮子,直接將話戳到了對方嗓子眼裡。 “這............。” “怎得?” 金壇縣令本還在思索到底該報個多大的數字,可還未等他想清楚被圖賴這聲嚇了一個哆嗦。 這自非金壇縣令反應遲緩,實在是圖賴不按常理出牌,讓他原先的諸般預想全都落到了空處。 “回稟將軍,本縣能出.....糧一千五百石,銀.....。” “混賬!” “將軍,容下官詳稟,容下官詳稟啊。” 圖賴見那縣令一邊嚎告,一邊朝自己跪行而來,一股怒氣頓時自心裡生出。 可當他正準備拔出刀時卻覺胳膊被人按了一下,隨後聽身側傳來曹虎的聲音:“統領,聽聽也無妨。” 是待他太過優渥了? 念頭一閃,圖賴便打算先給曹虎一點顏色看看,但與此同時他卻發現那縣令從袖子中掏出一疊會票。 “將軍,若是二三年前我金壇定能為王師貢獻更多,可這一年下來削鼻班攪得全縣不寧,實在拿不出更多了。” 圖賴是講理的,但在此之前他的理從來都出自刀兵之間。 也是上天讓他多漲一些見識,出身白山黑水之間的圖賴總算又發現了人世間的另一種理。 當然,知識的累積總需一些消化的時間,而曹虎便在這點時間裡將那疊會票塞入圖賴腰間。 “統領,一縣之地三千兩不少了,總不能竭澤而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