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看人的眼光也的確是毒辣,王安石也確實有這個本事。但是趙旋個人認為歐陽修的滿腔熱情卻是錯付了。因為王安石心中想的是天下蒼生,詩詞文章隻是他的愛好而已。 據說王安石在殿試中本應是中狀元,實際卻是變成了第四名,沒進三甲。原因很簡單,王安石在文章中引用了《尚書.周書》中的“孺子其朋”四個字。 眾所周知,武王伐紂成功後兩年就死了,他十三歲的兒子姬誦繼位。當時周朝剛剛建立,由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掌管天下是及其危險的。周武王的弟弟周公,此時已經被分為魯國的國君了,看到這種情況挺身而出,輔佐他的侄子執政。 姬誦既然是周公的侄子,年紀又小,所以周公叫他“孺子”沒有任何的問題。我們現在誇獎小孩子時也經常說孺子可教。可在“孺子其朋”這個詞裡的“孺子”是特指的周天子姬誦。 宋仁宗一看到王安石在文章裡用到“孺子其朋”就不高興了。王安石這個小年輕也敢稱天子為孺子嗎?,引用也不行啊。於是大筆一揮,就把王安石由第一名狀元,直接踢出三甲了。 好在第幾名王安石根本不在乎,高高興興的去揚州乾了一屆簽書淮南節度判官廳公事。從名字就能看出來這個職位就是一個辦事員,在這個崗位上王安石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大的作為。 王安石雖然不是三甲進士,可也屬於甲科進士,有權在地方上乾滿一屆之後申請報考館閣之職的。 宋朝的館閣之士可不是簡單的京官,而是出將入相的終南捷徑。可是王安石卻主動放棄了,去鄞縣(現浙江寧波)當了一個小小的知縣。 王安石在鄞縣上任時,當地正遭遇大旱,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王安石用半個月的時間,走訪了鄞縣的十四個鄉,了解旱情,勘察水路。任職期間,疏浚河湖,興修水利,創辦學校,努力為百姓做實事。 王安石剛任鄞縣知縣時,寫有一篇《鄞縣經遊記》。文中是這麼寫的:慶歷七年十一月丁醜,餘自縣出,屬民,使浚渠川,至萬靈鄉之左界,宿慈福院。戊寅,升雞山,觀碶工鑿石,遂入育王山,宿廣利寺。雨,不克東。辛巳,下靈巖,浮石湫之壑以望海,而謀作鬥門於海濱,宿靈巖之旌教院。癸未,至蘆江,臨決渠之口,轉以入於瑞巖之開善院,遂宿。甲申,遊天童山,宿景德寺。質明,與其長老瑞新上石,望玲瓏巖,須猿吟者久之,而還食寺之西堂,遂行,至東吳,具舟以西。質明,泊舟堰下,食大梅山之保福寺莊。過五峰,行十裡許,復具舟以西,至小溪,以夜中。質明,觀新渠及洪水灣,還食普寧院。日下昃,如林村。夜未中,至資壽院。質明,戒桃源、清道二鄉之民以其事。凡東西十有四鄉,鄉之民畢已受事,而餘遂歸雲。 很難想象這是散文大家王安石所寫的遊記,這分明就是一篇考察水利的流水賬。從中也不難看出,王安石為官從不擾民,每夜都住在寺廟之中。所以趙旋認為王安石的主要精力並不在詩詞歌賦,而是在造福百姓身上。 據說王安石改革中有關的青苗法、農田水利法等諸多的法令,就是出自在鄞縣時的實踐。王安石在鄞縣期間曾經有一句詩寫道:“一民之生重天下,君子忍與爭秋毫?”趙旋認為這也許就是王安石為官的初心——重視民生,不與民爭利! 王安石離開鄞縣後再也沒有回來過,但是鄞縣人民卻沒有忘記他。在他活著的時候自發為他建了生祠。在王安石被誣陷為千古罪人,取消了配享孔廟的資格時,鄞縣百姓也不得不將王安石的牌位撤出了鄞縣孔廟。但是他們又在別處專門建立紀念王安石的祀廟,稱之為“實聖廟”。可見在百姓的心裡,誰是真正的聖人,他們自己最明白。 王安石在鄞縣時,還抽空去杭州拜見了一個人,那人就是被王安石稱為“一世之師”的範仲淹。 王安石的父親王益和範仲淹是同榜進士,那時候範仲淹主持的慶歷新政已經失敗了。之所以稱為“慶歷新政”而不是“慶歷變法”,因為範仲淹的改革政策隻是輕微的觸動了官僚富紳階層的利益,離變法還差的遠。 即便如此,官僚富紳階層反對就已經使得朝野大亂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範仲淹也承受不了整個朝野的打壓,不得不主動離京請求外任。實行了一年多一點的慶歷新政也就徹底失敗了。 據說臨別時,範仲淹整理了慶歷新政的資料送給了王安石,並親自把他送到大路上。也就是在這次見麵後,王安石在杭州寫了那句著名的“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兩年後範仲淹就病逝了,那次會麵是兩位改革家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麵。 鄞縣的任期滿了,他還是不報考館閣之職,被任命為舒州(今安徽安慶)通判。這還是一個副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雖然可以監督知州,但是具體工作也隻能是協助知州工作。趙旋曾經見過一首王安石的詩,卻是查不出寫於何時,但是詩的最後兩句寫道:“病得一官隨太守,班春無助愧周任”。 周任是周朝的大夫,《論語·季氏》中寫道:“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意思是說,周朝大夫周任說過:“有才能就擔任那職位,沒有那個才能就別耽誤事了。所以王安石在詩中說“愧周任”,也許就是王安石當時心情的寫照吧。 在舒州的這三年,王安石基本沒有令人記憶深刻的詩詞。後人都喜歡看傷春悲秋的,誰去在意王安石憂國憂民的詩句呢,更何況還是激憤的沒有修飾的毫無美感的文字。 這期間王安石寫了《兼並》一詩,詩中寫道:“俗儒不知變,兼並可無摧。”直接就開罵說這幫平庸的儒士,居然認為土地兼並沒啥大不了的。又寫道:“有司與之爭,民愈可憐哉。”意思是說主管的官吏也搶奪農民的土地,老百姓越來越可憐。 王安石還在《發廩》中寫道:“大意苦未就,小官茍營營。三年佐荒州,市有棄餓嬰”、“崎嶇山穀間,百室無一盈。鄉豪已雲然,罷弱安可生。”在詩中,他直接把自己任職通判的舒州比喻成荒州了,感嘆不知道弱者們要如何的生存。 還是在舒州,王安石在《感事》中寫道:“豐年不飽食,水旱尚何有。”、“特愁吏之為,十室災八九。”、“況是交冬春,老弱就僵仆。”趙旋認為正是王安石看到了太多太多的苦難,所以才想變法來解救天下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