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開基 光年外的孤行者 9392 字 2024-03-16

金家祠堂是整個河洲地界最為富麗堂皇的祠堂,坐落在金河村正中央,占地三畝有餘,分前庭、中庭、後院三段。前庭一塊開闊的露天天井,是宗族舉辦紅白喜事的地方,對宗族的男女老幼並無限製,偶爾也有一些得到宗族特批的外人也可以進到此處。祠堂中庭是金家族人開會討論重要事務的地方,隻有成年男丁才有權進入此地。祠堂後院的廂房供奉著金家祖宗靈位,這裡密密麻麻地陳列著金家四十多代祖宗神位。祠堂前有一片鋪著石磚的廣場,整個廣場用圍欄給圍起來了,東西南三向各有一個大門,這圍欄大門平日裡都是敞開著的。廣場南側正門兩邊各有兩棵古樟樹,古樟樹下刻著金家下馬處和兩列拴馬樁。穿過樟樹中間大道進入廣場,可見廣場兩側種著高大的柏樹。這古樟和柏樹據說都有千年之久,是金河村祖先開基時種下的,廣場中間矗立著一石碑,石碑上密密麻麻地刻著金河村自開基以來的重要人物的名字,兩側柏樹前有四塊石碑分列左右,這些石碑上刻著的是金家宗規族訓。   聞喜也跟著一行人來到了祠堂廣場,而他的哥哥嫂嫂們則被帶到了祠堂前庭。金河村的男男女女將金家祠堂前庭圍得水泄不通。族長威嚴地坐在了前庭北麵正中央,族長長孫金福文站在祖父身邊。此時的金福文看上去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站在祖父麵略顯生澀,和多年以後那個聲色犬馬、極富有心機手腕的族長金福文判若兩人。金福文因長得過於秀氣文弱,在官場摸爬滾打的姑夫向嶽父大人建議讓這個侄子承繼祖業,這樣他才沒有走上科舉的道路。金福文的父親死得早,叔叔也多病,所以此時他已是族長接班人的不二人選。族長兩側坐的是各房房長,榮尚榮海兩兄弟跪在前庭正中央,兩個媳婦跪在後排。榮尚榮海在金家屬於和正房,和正房房長本是金福源,金福源死後由其弟弟金福泉繼任,福泉沒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是站在兩兄弟前麵了解情況。榮尚、榮海兄弟二人知道,這種情況下必須相互認錯,相互諒解。兄弟倆隻要認錯和解,族長往往會在訓斥一番後從輕發落,然後罰兩兄弟回家抄寫家規族訓了事。倆人如果互不認錯,頑抗到底,除了會有皮肉之苦外還要罰錢。因此兄弟二人不約而同的將責任推給了聞喜。老二說聞喜吃裡扒外,在自己這裡乾活拿錢,又串通老大撬自己的客人。老大則說自己受了聞喜的蠱惑才做了違反家父遺命的事情,而且老大供認自己給了聞喜工錢,隻要讓人跟聞喜對一下數就是了。這個時候宗族內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護短,一致把責任推給外人。聞喜是進不了金家祠堂的,自然無法為自己辯解。這時金福泉作為長輩來到聞喜跟前,問了他兩個問題:一是確認聞喜和榮尚是否在一起做了賀家的家具?二是聞喜是不是如榮尚所說拿了工錢?聞喜是個老實人,不知其中深意,於是不假思索就連連回答“是”。金福泉得到聞喜的回答後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又進了祠堂。   榮尚榮海二人認錯態度良好,宗族的長老們也不想太過為難二人,因此都傾向於把責任加到聞喜頭上,於是轉而紛紛討論該如何處理聞喜。聞喜是外人,金家族規是不適用的,這種情況下金家人會援引舊例處理,如無舊例可循,則由各房房長議定,然後族長裁決。這時金鎮南出來發話說:“聞喜自幼在金家長大,後來成為金家的女婿,金家對其有莫大的恩德,然而聞喜在嶽父去世不滿一年,不思報答金家,反而在舅子間挑撥離間,以致金家兄弟反目,壞我金家宗族和睦,所以應該把聞喜逐出河洲鎮,以儆效尤!”話剛落音,一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隨即好幾個房長跳出來支持金鎮南。   金鎮南是金家最年輕的房長,前幾年其父金開勝死後,他順理成章地接任了金家房長的位置。金鎮南也因年輕力壯,性情彪悍,所以也是鎮治安隊核心成員,在金家年輕一代人裡頗有號召力。金鎮南雖然囂張跋扈,但也會看對方身份地位,如果對方是勢力強大的上三等人家,即使發生矛盾,他的態度也比較圓緩,如果對方是金家的下三等之流或是外村人,金鎮南則毫不顧忌,一貫橫沖直撞氣勢逼人。這些年他一直尋找機會報當年父親之恨,隻是金福源在世時,好歹也是上三等人家,他也不敢公開造次,隻能暗地使絆。彩萍和聞喜成婚之初一直住在娘家的,等到彩萍剛懷孕,金家內部就流言四起。按照當地的習俗,外嫁的女兒不能在金河村久居,更不能在金河村內分娩,因為這會被認為帶走了家族的運勢,會被全族人指摘。那時的金鎮南就經常暗地蠱惑族人說彩萍夫婦要把金家的風水帶走,這樣的女人要用糞便潑出去。後來公開議論的人多了,金福源為了堵族人的嘴,因此把聞喜夫婦安置在了鎮街道的房子裡,這才把流言平息下去。金鎮南起初得知金開山許給子家在玉鑼臺開基,也是十分不滿,但懾於族長的權勢,他不敢公然反對。如今金福源死了,兩個兒子也不成器,漸漸的就被族人看扁,自此金鎮南對聞喜一家的態度也逐漸強硬起來,金鎮南好不容易逮著這樣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要借機好好做一番文章。   金福文聽了房長意見也是大吃一驚,心想彩萍和自己的媳婦何蓮是很要好的姐妹,因此他也很想幫彩萍夫婦一把,但作為族長繼承人他不能公開站到族人的對立麵。金福文假裝要上茅廁,趕緊出了祠堂一路小跑回家告訴了何蓮。何蓮顧不上弄清原委,就往彩萍家去了。何蓮去彩萍家要經過金家祠堂,她遠遠地看到聞喜倚靠在旁邊柏樹下神情茫然的樣子,於是向前質問說:“看你平日裡老實巴交的,怎能乾出這樣的事來,彩萍要被你害死的。”說著頭也不回就往聞喜家去了。聞喜則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隻得傻呆呆的楞在原地,此刻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做不了。何蓮氣喘籲籲地跑到彩萍家,隻見彩萍在教大女兒刺繡。彩萍見何蓮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正想問何蓮為何如此匆忙?何蓮不等彩萍開口,就急忙說道:“彩萍,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趕緊到祠堂去!”   彩萍看何蓮上氣不接下氣的,於是驚訝問道:“出什麼事了?”   “來不及了,我們先過去,路上我講給你聽。”   彩萍於是交待善美照看妹妹,自己跟著何蓮趕緊往金家祠堂去了。路上何蓮把事情緣由告訴了彩萍。彩萍這才慌了神,然後連連說:“這不可能,聞喜不是這樣的人!”   何蓮說:“我也不信,可是族長和族人都相信,我隻得偷偷來找你趕緊想辦法。”   “他們這是護短,欺負聞喜是外地人。”彩萍氣憤地說道。   從家裡到金家祠堂有一段路要走,有孕在身的彩萍非常吃力的跟上何蓮的步伐。何蓮見彩萍走不動,隻得不斷催促她快一點。當地民間有個迷信的說法——就是女人在懷孕三個月內不能告訴別人,否則胎兒就會害羞跑掉。因此彩萍對於有孕在身這事無法啟齒,隻得咬緊牙關跟上一路小跑來到金家祠堂前。彩萍是外嫁的女人,也是進不了金家祠堂的,於是先找到聞喜了解情況。   金家族人在會上一致通過了將聞喜逐出河洲街道的決定,最後一行人簇擁著走出了祠堂大門。這一決定將由和正房房長金福泉通知聞喜,如若聞喜不從,將由金家族人出麵驅逐出去。金福泉走到聞喜夫婦麵前,正是通知了族人的決定,並限其十日內離開,以後不得再踏入河洲鎮街道半步。彩萍聽了隨即暈厥過去。聞喜見狀慌了神,趕緊抱起彩萍就朝鎮上金石館去了。這金石館是鎮上最大的醫館藥鋪,金石館的郎中也是金家人,是行醫世家,醫術頗為高超,遠近小有名氣。老郎中經過一番操作彩萍逐漸蘇醒過來。見彩萍無大礙,聞喜這才扶著彩萍回到家,讓她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則是準備點吃的去了。彩萍在床上一聲不吭,聞喜知道自己連累了彩萍,也不敢說什麼。飯菜做好了,聞喜安頓好孩子,準備好飯菜給彩萍送去了。彩萍不理會聞喜,聞喜一直傻呆呆的站在一邊,也不知說什麼好,最後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是我對不起你!連累你了!”彩萍許久才說話:“你這是說什麼話呀,你沒有對不起我?你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隻是錯在不應該在這事情上瞞著我,如果你告訴我了,也不至於現在這個樣子。”彩萍說著就從床上起來,她喃喃自語到:“不行,我得先想個法子!我去找叔叔求個情,實在不行就去找族長求情。”聞喜見彩萍要出門,急忙上去攔住她,勸她吃過飯再去。彩萍沒有理會聞喜,而是徑直往外走。聞喜追上去要跟彩萍一起去,彩萍阻止聞喜說:“你現在給我在家裡好好呆著,這個時候金家人不會理你的,你去了隻隻會壞事。”聞喜自知無奈,隻得聽從了彩萍的安排。   彩萍先到街上買了點禮物,然後往叔叔金福泉家去了。此時的金福泉早已沒有下午在祠堂的那份威嚴,頓時化身為一個溫和可親的長輩,並熱情的把彩萍領進家門,讓女兒給姐姐端茶倒水。嬸嬸也過來噓寒問暖。彩萍開門見山問道:“叔叔,這事就沒有回旋的餘地嗎?”   金福泉聽了頓時變得嚴肅起來:“聞喜這孩子,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在兩個舅子中間挑撥離間,平日裡看他挺老實的,真想不到竟會這樣?”   “叔叔,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聞喜是被陷害的……”彩萍於是把事情的經過復述了一遍。   “彩萍,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聞喜雖然是你丈夫,可榮尚、榮海可是你親哥哥,你也是金家人,胳膊肘不能總往外拐。”   “叔叔,我隻是說了事實,聞喜根本就不認識北林村的賀家人,怎麼知道賀家要嫁女?要做嫁妝?聞喜既然不知道這些,他又怎能攛掇大哥坑蒙二哥?”   “你怎麼知道聞喜事前不知道北林村的事?”   彩萍胸有成竹的回答說:“這個好辦,去一趟北林村賀家問問不就清楚了。”   叔叔推辭說:“這個我相信沒用,關鍵是族長和各房房長都相信是聞喜的錯。”   彩萍知道叔叔和族人打定主意要護短。兩個哥哥急於開脫自己,一股腦把責任推到聞喜身上,所以定然不會悔悟,現在找誰說理估計都沒用,於是含著眼淚說:“叔叔,我剛有身孕,如果聞喜被逐出河洲,我們無處可去,就算侄女求您了,你老就看到我過世父親的麵上,幫我和聞喜這一次吧!”   彩萍說完就跪到了叔叔麵前,哀求叔叔找族長說情。金福泉聽到彩萍懷孕也頓生惻隱之心,於是急忙把彩萍扶起。嬸嬸、堂弟、堂弟媳、堂妹見狀都湊了過來安慰彩萍。彩萍又說:“去年族長雖是同意聞喜在玉鑼壟開基,但那邊是一片荒郊野嶺,就算我們現在去造房子,也是要時間的。”   “我明天找族長求求情,看看有沒有回旋的餘地?或者看看能不能寬緩一下時限。”金福泉終於答應侄女去族長那邊求情。彩萍這才鬆了口氣,並連連謝過叔叔。彩萍臨走前,叔叔又說:“你和族長孫媳不是要好嘛?你跟何蓮也去說說看,如今這族長最疼他長孫,再說多幾個人求情或許會更好些。”   彩萍回到家裡,隻見聞喜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等著自己。彩萍本想問孩子情況,聞喜沒等彩萍開口就說道:“孩子已經睡了。”彩萍於是沒再說什麼,轉身直接進了屋裡。聞喜本想繼續問彩萍情況?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轉身就去廚房準備飯菜。彩萍看飯菜還剩不少,她知道聞喜也沒有吃過,於是倆人坐到一起用餐。   最終還是聞喜打破了沉默,他終於忍不住問道:“叔叔答應幫忙了嗎?”   “答是答應了,但有沒有用?要明天才知道。我明天再去找找何蓮,也請她男人幫忙說說話。”   “何蓮丈夫福文是族長長孫,或許有用。”   “也別抱太大希望,這事關鍵在於我那兩個混賬哥哥。”   “千萬別這麼說,是我連累了你。”聞喜低著頭很是歉疚地說到。   “你隻是一個替罪羊,這事不怪你。”   “彩萍,你說這事要查也很容易,去問問賀家就是了,他們怎麼不去做?”   “金家人就是這樣,做事從來不講道理,隻知道一味護短。”   “那我去告官,告他們誣陷,他們憑什麼把我們趕出去?”   聽到聞喜說要去告官,彩萍的臉頓時拉了下來,反問道:“你告誰去?告我那兩個哥哥,還不嫌丟人嗎?告金家和金家族長?你聞喜有什麼背景,你告得過嗎?”彩萍接著說道:“聞喜,我告訴你,隻要我還活著,咱千萬不能輕易招惹金家,我不是護著金家,我是為了子家後代平安。”   “你們金家難道就隻手遮天嗎?”聞喜還不服氣地說道。   “是的,在這河洲地界,金家就是隻手遮天。你知道金河村的孩子們最喜歡聽什麼故事嗎?他們最喜歡聽祖輩們講金家人打敗李家和黃家的故事。南岸唐村李家號稱唐朝皇族後裔,來到河洲鎮比金家還早,當年在河洲鎮跟金家並駕齊驅,後來怎樣?被逐到南岸十裡外的地方去了。東邊的黃家不強嗎?在外做官的比金家還多,到了河洲鎮還不得聽金家的?你別看金家人在街上對誰都熱情,但誰要是踩到金家人的利益,他們可以瞬間變成惡狼。我太了解他們了,你子聞喜從小爹不疼娘不愛,一個人被扔到這裡,你有什麼本錢跟金家人去鬥?”   聽了彩萍這麼一說,聞喜也知趣了,沒再接話。窩了一肚子氣的彩萍又提醒聞喜說:“你以後不要對我說什麼’你們金家’,我是金家人,可我嫁給你了,我做的一切都是維護這個家庭,不僅是因為我知道你沒有錯,更是因為我愛你,也愛這個家,我也希望我們子家將來在河洲落葉生根,開枝散葉。就算以後死了,在地下能看到子家興旺發達,我也會替你子聞喜和咱子家高興。”聞喜聽了彩萍的話特別感動,內疚感和感恩之情糾結在一起讓他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隻得緊緊抱住了媳婦彩萍。彩萍最後又安慰聞喜說:“將來無論遇到什麼苦難,我都會支持你,但希望你有事情一定要跟我商量。”   第二天一大清早,彩萍就早早地來到布店,看布店還沒開門,就守在布店門口。在掌櫃的幫助下終於聯係上何蓮。何蓮一見彩萍就說道:“你的事情,福文跟老爺子求過情,可老爺子就是聽不進,最後火氣上來了,就差點拿拐杖打福文……”   “這事讓您倆費心了,我今天來不是找你去求情,隻是希望你能讓我見見族長,如今我有孕在身,希望老族長能通融一下,寬緩些時日。”   “彩萍,你又懷上了?怎麼不早說?”   “還沒滿三個月呢,眼前實在沒有辦法才不得已跟你說這事。”   “這倒也是,我們現在就去見老爺子吧,我想老爺子還不至於這麼狠心,應該會通融一下的。”   彩萍本來想買點東西過去,但被何蓮製止。何蓮帶著彩萍徑直往家裡去了。見到族長,彩萍立即行了個大禮。隻見族長說:“彩萍啊,懷孕了就免了吧,用不著行這麼大的禮。你的情況你叔叔福泉剛才都跟我說了,我會找各房房長商議一下,這事我也不能乾綱獨斷。”   彩萍還想再爭取一下,於是對族長說道:“族長既已同意,晚輩應該感恩不盡!隻是聞喜確實是冤枉的,希望老族長明察!”   族長聽了,立即正色道:“不都已經定論了?還查什麼?這事引起了兄弟鬥毆,在金家是不可饒恕的,總要有人負責。你的兩個哥哥沒種,吃不了抽鞭子的苦,各房房長為了維護族規家法也是沒有辦法。”   “如果挨鞭子可以解決問題,我可以讓聞喜挨這個鞭子,這樣也不至於壞了族規家法。”   “你糊塗啊,他聞喜姓子,有什麼資格在金家祠堂受罰?”   “族長教訓得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考慮不周,但我金彩萍總歸還是姓金,我願意領這個罰。”   “彩萍啊,你這是要折我這個老頭的壽啊,大清律令尚且不對孕婦用刑,我們金家怎能在祠堂隨便對金家懷孕的女子上刑呢?況且你也不算金家人了。寬緩的事情好說,免罰一事就免談了。你和聞喜還是早點在玉鑼壟那邊造個房子安家吧,我也是看在你父親福源的麵上,要是其他人,休想在金家的臥榻之側開基立業。”隨後族長立刻說道:“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你們都退下吧。”   彩萍隻得謝過族長,便跟何蓮一起離開了。何蓮一路上安慰彩萍說:“老頭子年紀大了,難免固執,福文早晚有一天會當上族長,到時讓他重新商議此事,所以你先忍耐一下。”   次日,金福泉來到聞喜家告訴聞喜夫婦:“經過各房房長重新商討,聞喜夫婦可以住到小孩出生後離開河洲街,這雖然不是最好的結果,但你們一家四口總不至於無家可歸,而且家族隻是規定聞喜必須離開河洲鎮街道,但彩萍你不受限製。”聞喜夫婦謝過叔叔金福泉,本想留他在家吃飯,但金福泉堅持推辭。彩萍於是出門送了叔叔一程,兩人邊走邊聊。叔叔突然對彩萍說:“現在金家已經有人在議論,說什麼不應該讓外人在金家臥榻之側立足,怕將來踩了咱金家人,所以這玉鑼壟的事情還是要抓緊一下,怕出個萬一,到時連條後路都沒有。”   彩萍急忙跟叔叔解釋說:“這玉鑼壟也是族長安排的,再說我們子家獨門獨戶的,哪有本事踩金家人,將來子家的子孫見了金家的男人不都得叫聲舅舅。”   “話是這麼說,可架不住別人的嘴啊。”接著叔叔湊到彩萍的耳邊輕聲說道:“金家內部有人在議論,你家玉鑼壟的地是族長親戚家的,那親戚借了族長家的錢,已經拖了不少年頭,去年又到該還的期限,所以那親戚急著要錢。這玉鑼壟的地有錢人家看不上,窮人家買不起,族長怕這親戚還不上又要拖欠,於是慫恿你們去買,並允諾你們子家在那裡開基。”   “原來是這樣!”彩萍也輕輕的說了聲。   金福泉繼續低聲說:“不過族長這一安排對你們也不是什麼壞事,最近族長身體好像不太行,底下有幾房開始蠢蠢欲動,所以各種議論都有了。就拿聞喜這次的事情來說吧,其實可大可小,但有人就想拿這事做文章,族長也是沒有辦法,要做給這些人看。”   “我一直以為金家人是鐵板一塊,原來底下各自也有小九九。”   “哎,你是女娃子,許多事情不知道,男人的事情哪有這麼簡單?”叔叔說完又嘆了口氣,臨行前特別交待彩萍今天的話自己知道就行,切忌出去外麵說。   造房子開基對聞喜夫婦而言是個大事情,夫妻二人詳細定好計劃——他們打算先在玉鑼臺勘查選址,然後把關帝廟和房子同時造了。將來等孩子出生了,再選個良辰吉日搬進去。為了將來子家在玉鑼臺住得安心,因此還是決定一切按康公指示來。聞喜於是再次選定了一個吉日,去北山求問康公。這次康公給聞喜仔細規劃了各個流程和細節,包括選址、動土、完工、喬遷四個環節,每個環節廟裡的道士都要到場,尤其是這關公廟落成的法事最為隆重,這關係到子家日後吉兇。康公自己是不下山的,所有事務都由康公的首席弟子親自出麵,當然銀子也得費不少。   造房子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並在九月如期完工。聞喜按康公選定的吉日辦了一場隆重的慶典,康公廟首座弟子亦帶領一眾道士們前來做法。一係列的大事做好後,家裡的錢也花費不少,失去收入來源的聞喜頓感壓力,他苦思冥想,但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可以掙錢的法子。一愁莫展的聞喜最近總是悶悶不樂,彩萍也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於是在鎮上四處打聽,看有沒有合適的機會?有一天彩萍遇到何蓮,二人閑聊起來。何蓮告訴彩萍說:“年底布店生意要比平時好很多,因為年底很多人家都要做事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比如說這些個造房子、收親嫁娶都喜歡趕在這個時候,而這個時候的東西價格又貴。還是你彩萍聰明,上半年就把這些大事情做了,這樣倒省了不少銀子。”   彩萍嘆息道:“即便如此,自己也沒省下多少,如今聞喜又不能在鎮上做事,每天都為這事發愁。”   何蓮卻輕描淡寫說道:“你家聞喜有手藝怕什麼?鎮上不能做事,還不能下鄉嗎?下鄉總不受金家管,下鄉也不會沖到你的兩個哥哥。”   “下鄉上門,這個我怎麼沒想到?”彩萍睜大眼睛好像突然頓悟似的。   “我說你吧,就是個大小姐,從小到大就在鎮上,不知道下麵老百姓的苦。平民百姓家就是再窮,結婚嫁女都是少不了的,這嫁妝總歸要有,隻是多少的問題,鎮裡你兩個哥哥家的東西好是好,可有幾戶人家買得起?種田人家不缺木材、木料,缺的是工錢便宜而且手藝好的工匠。”   何蓮這番話為彩萍打開了一扇廣闊的大門,讓她豁然開朗,感覺到了新的希望。更值得慶幸的是,何蓮娘家是在鄉下,有很多熟人都在托她幫忙,就這樣何蓮幫聞喜搭上了不少門路。聞喜精湛的手藝,加上異於常人的做事方法使得他的做事效率特別高,也能為事主省不少錢。沒過多久聞喜就贏得了不少贊譽,並傳遍了河洲鎮的遠近村落,一時間找聞喜做事的人接踵而至,甚至一些大戶人家都不去鎮裡購買,轉而來找聞喜做事。聞喜不管對方開出的工錢多少,從來都是按照先來先做的原則接活,就這樣他把工期都排到春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