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開基 光年外的孤行者 5561 字 2024-03-16

在生命彌留之際的時光隧道裡,聞喜仿佛回到了那年的元宵節後,他一如既往的去到木工坊做事。在迎娶師妹彩萍前,聞喜不過是這裡的一個學徒工,那時的他也很簡單,隻要每天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有口飯吃,平生別無所求。自從娶了彩萍後,聞喜在木工坊的地位頓時與眾不同,那時的聞喜簡直就是木工坊的半個主人。可轉眼間嶽父就走了,如今的木工坊由二哥榮海掌管著,聞喜在這裡的身份麵臨再次轉變,這次轉變多少令聞喜有些尷尬。嶽父在世時,忙的時候最多有六七個學徒工乾活。自嶽父去世後的短短幾個月內,這些學徒工都陸續離開,到如今就隻剩下他和一個手藝生疏的學徒工在乾活。   年初開工時,工坊裡的事情不多,閑餘時間聞喜就一個人琢磨著雕刻關公像。時間一長榮海就有些不樂意了。有一天聞喜剛進到木工坊,隻見金海容一臉愁容,擺著個苦瓜臉見誰都不曾笑一下。聞喜心想,二哥這是怎麼啦?沒等聞喜開口說話,榮海就把他拉到一處僻靜處說:“聞喜啊,自從爹爹走後,大哥的木具店一直沒有生意,我的木工坊自然也就沒了著落,這些天我是茶不思、飯不香,晚上想起這木工坊就睡不著覺,做夢都感到壓力。”   “二哥,這不是剛開工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聞喜試圖安慰榮海。   榮海又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大堆,但聞喜聽了始終不得要領。榮海最後著實急了,於是就攤牌說道:“聞喜,你看,你看……如今木工坊事兒少,你們的工錢還得照發,哥這邊壓力的確很大,我都快喘不過氣來。妹夫你的工錢也不低,看在二哥的份上你看這工錢能不能降一點?”   榮海說完故作一副愁眉苦臉,顯得很無奈的樣子。聞喜此刻終於明白了榮海的意思,靜靜一想似乎也覺得二哥的確不容易,於是說:“二哥,這麼多年來,我們既是兄弟,更是連襟,你有困難,我們理應一起麵對,這工錢您打算降多少呢?”二哥榮海在聞喜麵前用手指比劃了一下。聞喜看了問道:“降七十?”榮海搖搖頭。聞喜又說了個數,榮海還是搖搖頭,如此再三。榮海乾脆說道:“降七成!”   聞喜聽了頓時心都涼了一截,心想二哥真狠啊,居然隻願意給我以前的三成。聞喜沉默片刻後有氣無力的說到:“二哥,這事容我跟彩萍商量一下,畢竟家裡的柴米油鹽都是彩萍在操心,我不能累著她,她是二哥您的親妹妹。”二哥榮海倒是沒有繼續緊逼,而是爽快的答應到:“好說,好說,畢竟是自家兄弟,是要讓彩萍知道,你回去跟彩萍商量好再答復我。”   晚上聞喜回到家中,麵帶憂色跟彩萍說了這事。彩萍一聽也很生氣,嘴裡罵道:“我這兩個哥哥就知道欺負自己人,還好爹爹子女就三個,要是多幾個,還不知道怎樣?”   “我看最近工坊確實沒什麼事情,二哥確有他的難處!”   “爹爹才剛去世,他們分到的財產還少嗎?就算他有難處,做妹妹的我理解,但也不是這麼個降法啊,降個兩三成,哪怕四成都說得過去,直接砍掉七成,這都比不上學徒工了,他還顧及我這個妹妹嗎?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是啊,這分明是趕人走。”聞喜嘆了口氣。   “你走了能去哪裡呢?他們之前都算計得好好的,不讓你自立,就是怕你搶他們生意,他這是拿捏死了你。”   “那能怎麼辦呢?”聞喜無奈的問到。   “要麼這樣吧,你跟二哥說,也不要他每個月固定給,就做多少結多少,這樣工坊有事大家都能賺錢,工坊沒事,就不用給錢,他也沒有壓力,你呢也可以在家多陪陪我和孩子。如果長期沒事,我們就去玉鑼壟種地,種點糧食蔬菜瓜果,這樣一家人也不至於餓死。”   “還是彩萍有辦法,我明天就跟二哥說去。”   次日,聞喜把彩萍的想法跟二哥說了。榮海也覺得不失為一個好方法,於是爽快的答應了。正月這段時間裡,事情的確不多,榮海也沒有再找聞喜的麻煩,倆人合作倒也相安無事。到了二月初事情突然多了起來,因為一年的春耕就要開始了,遠近鄉民家家戶戶這個時候正是農具維修和置換的時機。聞喜受彩萍作圖標注的啟發,在過去這段清閑時間裡,把自己曾經做過的東西都在圖上畫了出來,做上標注,並且爛熟於心。這樣一來,他做事的效率頓時提高了很多,這一段時間裡,聞喜的工錢比往常要高很多。聞喜拿著工錢,心裡頓覺美滋滋的,於是打算給媳婦孩子改善一下生活。他在鎮上買了豬肉、烤鴨、包子和一些糖果回家。聞喜回到家裡甭提多高興了,見到彩萍先是來了個熊抱,然後抱著兩個女兒又唱又跳。他把錢全部給了彩萍,彩萍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彩萍雖然替聞喜高興,但又閃現一絲不安。晚上睡覺前,彩萍先是哄好兩個孩子入睡,然後挨著聞喜躺在一起問這段時間怎麼做得這麼多?聞喜於是把其中原委都告訴了媳婦彩萍。   “你這倒是活學活用,隻怕二哥不那麼想,他會覺得你以前偷懶了,現在按乾活多少拿錢,你做事就比以前積極了。”   聞喜聽了覺得彩萍說的也在理,於是拍著腦袋說:“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不過今天二哥給我結工錢也沒有表現出不愉快。”   “你這個木頭腦子,學徒這麼多年,也吃過不少苦頭,怎麼連察言觀色都沒學會?人心都是隔著肚皮的。”彩萍用手點了點聞喜的頭,接著說:“二哥不是大嫂,他還是要麵子的,前不久才跟你重新定過工錢,沒有特別的理由,他也不好貿然反悔,否則傳出去也不好聽。”   彩萍隨後又說了一大堆,但聞喜就是不在意,彩萍一急,罵了他豬腦子。聞喜這時卻有些不快了,心想不就多賺了點,自己也是為這個家著想,自己賺了錢首先給老婆孩子改善生活,回到家裡又把錢全部交給老婆打理,誰知這媳婦怎麼反倒不開心,還喋喋不休起來,於是不耐煩地對彩萍說:“那我以後不乾活就是了,這樣就不賺錢了,大家一起餓死得了。”   彩萍見聞喜不開心了,也就沒有多說,隻是從身後輕輕的抱住了聞喜。彩萍這時跟聞喜說,結婚已經第九年了,自己今年二十六歲,聞喜也三十五歲了,但還沒個兒子。彩萍現在很想要個兒子,這話也說到聞喜的心裡去了,他也常想這個事情。聞喜和彩萍結婚兩年後有了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兒。按算命先生的說法要給孩子名字裡帶個善字,聞喜夫婦因此給女兒取了個頗為超前的名字——善美。三年後又有了第二個女兒,夫婦倆又給次女取名叫善心。前年,彩萍生了個兒子,但出生不久就夭折了,為此彩萍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如今過去快兩年了,彩萍對生兒子的期待越來越強烈。這一番對話,把剛才兩人的不快扔到了九霄雲外,聊到情深處,夫妻倆用一番雲雨將兩人心中美好的夢想融合到了一起。   忙碌一陣之後又迎來一段清閑的時間。在這段清閑的時間裡,聞喜開始正式雕刻關公像。於此同時,他也在努力使媳婦彩萍懷上新生命。功夫不負有心人,彩萍終於如願以償的懷上了。這段時間,聞喜甭提多起勁了,除了乾活,就是在家照顧彩萍,時刻對彩萍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街坊鄰居看了也是無比羨慕。   有一天,大哥榮尚買了點東西來到彩萍家,說是來看望妹妹。彩萍看到大哥來看自己,內心感到很高興,雖然年底大嫂的行為讓她很惱火,但榮尚畢竟是自己的大哥,事情過去了,彩萍也就沒放心裡去。彩萍於是張羅著招待大哥,留大哥在家吃飯。飯後大哥說有事情找聞喜商量,於是拉著聞喜出去邊走邊聊。   榮尚對聞喜說:“你嫂子娘家有個妹妹要出嫁,這時間也選得巧,選到了下個月,這三黃五月的時節她們家都不嫌麻煩。我丈母娘發話了,作為大女婿的我,要送她妹妹一套家具做嫁妝。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請你幫忙做一下。”   聞喜想了想覺得似乎有些不妥,於是推辭說:“大哥,這事情您應該去找二哥呀,他的工坊裡什麼都有,做起來也快。”   “我找過啊,老二開價一點都不便宜,比平時價格都高,說什麼這個難做那個難做,你說他眼裡還有我這個大哥嗎?於是我想了想,反正這是我自家的活,大哥就算找你幫忙做,也算不上挖他老二的墻角。”   “我就是擔心二哥有想法。”   “他能有什麼想法,你現在是做多少,拿多少,沒事不拿錢。他現在這段時間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你閑著也不閑著。再說了他要是不開工,你就永遠不做事了?”   “大哥,還是讓我想想吧。”   “想什麼想?你的工錢我一分都不會少。”   “大哥,這不是工錢的事。”聞喜顯得很難為情的樣子。   榮尚終於不耐煩了,於是陰陽怪氣說到:“我是看出來了,你眼裡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大哥。”   “大哥……”   “不然呢?大哥這點事情叫你幫忙,你就不樂意,以後金家還能指望你這個女婿做什麼?我們金家對你也不薄吧?”   榮尚居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聞喜心想這活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於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了。彩萍現在正懷著孩子,聞喜不想讓她為兄弟之間的事情煩惱,於是回家後也沒有告訴彩萍。   此後的一段時間裡,聞喜在二哥工坊做完事情,就跑到大哥那裡做事了,不多久這套家具就做好了。當然這家具接下來還得上漆,不過這就不是聞喜該管的事情。這次大哥倒是爽快,活剛做完,立刻就給聞喜付過工錢。聞喜接過工錢,內心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月,有一天聞喜在工坊做事,隻聽見二哥嘀咕著:“大哥怎麼還沒把北林村賀家的女兒嫁妝家具拿下來?”   聞喜聽了內心一怔,於是試探性的問了問:“二哥,你剛才嘀咕些啥?”   “沒事,就是北林賀家有個女兒最近要出嫁,這賀家還是有些錢,要做的那套家具也不錯,時間要得緊。本來賀家老頭直接找到我,要我來做,但這事我不能越過大哥,這畢竟是爹爹去世前定好的規矩,我於是讓大哥去接了,但現在眼瞅著賀家嫁女的時間快到了,可大哥這邊至今沒有動靜。不行,這事我得親自去問問,我可不想丟掉這個活。”榮海說著就圈起辮子,戴上鬥笠就往外走了。   聞喜一聽頓覺大事不妙,於是急忙跑去大哥那裡問個究竟。聞喜來到大哥店鋪,隻見有人趕著牛車來拖家具。就在聞喜正想問個清楚時,大哥卻主動對聞喜說:“這就是賀家人。”   聞喜隻見過大嫂的父親和幾個兄弟,但是這幾個人卻從沒見過,聞喜於是問了大哥。榮尚卻告訴聞喜說:“這事犯不著我嶽父和舅子親自出麵,他們本家人出力就是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榮海先是去了大哥家裡,但見家裡沒人,轉身又去了榮尚店裡,這會剛好趕到。榮海聽了大哥的說辭頓時怒氣沖天,因為這幾個拖家具的人明明是北林村賀家的人。榮海厲聲質問榮尚怎麼回事?   三人湊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糊塗。榮海最後認定榮尚和聞喜二人合夥欺騙自己。在榮海眼裡榮尚是見利忘義之徒,敗壞家規;聞喜則是吃裡扒外,養不熟的白眼狼。榮尚卻絲毫不示弱,指責榮海肆意抬價,導致自己的生意無法做了才出此下策。正當兩兄弟吵累了想消停片刻,怎料榮尚和榮海倆人媳婦都趕來了。兩個女人非但不勸和,反倒煽風點火起來。瞬間兩兄弟的火氣又被點燃了,吵著吵著兩人就扭打起來,同時兩個女人也跟著打了起來。聞喜見狀急忙上去勸架,想把大哥二哥分開,怎料非但沒有勸成,還挨了兩拳,最後他也沒辦法,隻得站到一邊去了。這大嫂向來潑辣,而且更為強悍,二嫂一點便宜都沒占到。大嫂打趴了二嫂,又去幫自己丈夫出力。這一架下來,二哥一家完全落下風。在金河村宗族內的兄弟鄰裡發生矛盾,如果隻是吵架,族長一般是不乾預的,但如果出現打架,尤其是親兄弟之間打鬥,那就是屬於非常惡劣的行為,這時族長定然要出麵處理。榮尚和榮海兩兄弟打架很快就驚動了族長,族長讓各房房長帶著宗族青壯年來到了事發地。一群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迅速將兄弟倆人製服,並扭送到金家祠堂聽候發落。鎮子裡看熱鬧的圍觀者也像羊群一樣跟著隊伍朝金家祠堂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