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開基 光年外的孤行者 5191 字 2024-03-16

聞喜按照康公的安排,選定了臘月十八日開基喬遷。在此之前,頗費周折的事情就是回到厚田子家聯絡宗親。聞喜自七歲起就離開了厚田村,對子家傳統一無所知,他隻得親自回了趟厚田子家,向族長請教關於子家後人在外開基相關事項。族長告訴聞喜子家傳承明晰,派係了然,有著完備家規族訓。按子家傳統,子孫在外開基,首先要回原籍祭祀祖先,然後厘定族譜、分譜,最後開基之日接受祖籍親族祝賀。對於這些,聞喜一一牢記,然後一一照做。   到了開基喬遷當日,聞喜夫婦盡管財力有限,但還是盡力辦得隆重些。對聞喜而言這不僅僅是一次喬遷,而是子家在河洲的開基之禮,未來將要載入族譜被自己的後人所銘記。子家開基之禮雖然算不上闊綽,也沒有大人物拋頭露麵,甚至連出席的親戚人數都略顯單薄。最令聞喜尷尬的是厚田子家的族人竟沒有一個到場,盡管聞喜早早的就向厚田子家發出了邀請,必要的禮節一項都沒少,但他們還是把聞喜給忽略了。聞喜此時雖有些失望,但他對厚田老家也似乎並沒有太多期待,畢竟這麼多年來,除了父母祭掃這一必要的禮節,平日裡自己也很少回去,兄弟間也基本沒有什麼往來。兄弟間既然談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那也就無所謂愛與恨。其實,厚田子家族人原本是備好了禮物,打算集體委托聞喜的兄弟們帶到。聞喜在厚田村還有四個哥哥,但兄弟幾人向來不睦。老大在父親去世三年後也去世了,這老大一死,兄弟們更是群龍無首、互相敵視。這次聞喜在河洲開基,在厚田的兄弟三人竟無一挑頭。他們其實不想出這點禮金,因此都裝聾作啞,最後這事竟不了了之。因此,聞喜開基當日到場的親戚朋友大多都是彩萍一方的親戚和自己當年的師兄弟。按照當地規矩,聞喜還宴請了附近各宗族以示尊重,也希望將來子家能和各宗族和睦相處。各宗族也派出了各自的代表前來賀喜。金家本來議定了金福泉和金福文二人,同時以親友和金家代表的身份出席子家的典禮,但金鎮南對此有異議,他毛遂自薦作為代表也參加子家的典禮。   子家開基喬遷宴席共擺了十六桌,一直從大廳擺到院子門外。其中最尊貴的一桌是客廳右上角那桌,分上席、一席、二席、三席、四席等席位。按當地傳統一席、二席最重要,分別是大舅、姑姨的位子。聞喜沒有親戚到場,彩萍沒有姐妹,因此這兩個座位分別坐著榮尚和榮海。上席是親戚裡麵年齡大、輩份高或者聲望較高的人坐的,因此這兩個位子上坐的是金福泉和金鎮南。席間,作為金家代表金鎮南借著酒興嘲諷聞喜說:“子聞喜,你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若不是被我們金家收養,哪有今天?盡管咱金家把你逐出河洲,但這份養育恩情你可不能忘了。”   聞喜一臉尷尬,好在此時彩萍正在主桌旁招呼著出菜,見此情形於是搶先回道:“您說得是,以後我們子家的孩子見到金家人不都得叫聲外公、舅舅,這恩情、親情俱在,咱們子家後輩們以後還得多仰仗咱金家的外公、舅舅們提攜。”   “不愧為我們金家嫁出去的女人,彩萍這話我愛聽,有咱們金家在,誰敢欺負子家?我這個當舅舅的首先不答應。”這時二哥榮海立刻接彩萍的話說道。   金鎮南卻冷冷地說道:“聽金家的話,永做金家的好甥婿,我們金家自然不會把子家當外人看,就怕哪天子家發達了、忘了本,那就不好說嘍。”   “這是哪的話?沒有金家就沒有我子聞喜的今天,我會教育我們子家子孫後代永遠和金家親如一家。”   “你子聞喜有這麼老實嗎?不然上次的事……”   正當金鎮南正想繼續挑事的時候,金福文趕緊插話說:“我看今天咱不用分金家子家,金家子家合起來是什麼?金子一家!”   金福文的一番話讓整桌人笑彎了腰,隻有金鎮南皮笑肉不笑的在一邊抿了一口酒。等眾人安靜下來後,金鎮南又說道:“聞喜,咱金家未來的族長多器重你們子家,還不趕緊給大夥敬酒!”   聞喜自然不敢怠慢,於是按坐席依次敬酒,輪到敬金鎮南時,聞喜端著斟滿酒杯子向金鎮南敬道:“今天大哥能來參加我們子家的典禮,我倍感榮幸,這裡我先乾為敬!”   金鎮南沒有正眼看聞喜,而是冷冷地質問道:“聞喜你懂金家的規矩嗎?”   “這……”聞喜一臉茫然。   “那我就教教你金家的輩分吧,我們族長是開字輩,往下就是鎮字輩,再往下是你嶽父福字輩,再往下才你媳婦兄長的榮字輩。我是金鎮南是鎮字輩,你叫我大哥,那你不成了金家的鎮字輩,你嶽父豈不要叫你一聲叔叔。你這是反了天了,自己先罰酒。”金鎮南的嗓門越扯越大,一時把聞喜給怔住了。   金福泉見聞喜尷尬至極,因此為侄女婿開脫道:“南叔,您見諒!咱金家的事聞喜不懂。”然後又對聞喜說:“聞喜喝了這杯酒給這位南爺賠個不是!”   聞喜見叔叔說話了,因此不做任何解釋,隻是一口氣就把酒吞下肚去,然後再斟滿向金鎮南敬道:“南爺,聞喜從小沒讀過什麼書,大宗族的禮儀不太懂,剛才多有得罪,請見諒!”   “自罰三杯,我就不計較了。”金鎮南絲毫沒有給聞喜麵子。   聞喜內心雖然很不是滋味,但還是二話不說,又是一口把酒吞了下去,這樣如是再三。聞喜喝完後也不再向金鎮南敬酒,而是直接向金鎮南向旁邊的客人敬酒時,金鎮南又說:“我外公、舅舅來我家,家父都是站著給我外公舅舅們敬酒。今天在坐的各位都比你大,你一直坐著給咱金家的長輩敬酒,一點規矩都沒有,你得站著給大家敬酒。”   剛回到廚房幫忙的彩萍聽到金鎮南高扯嗓門聲趕緊回到廳堂,對著金鎮南說:“小爺,我來陪你喝了這杯吧。”站在一邊的彩萍,端起酒杯朝金鎮南敬酒。聞喜急忙站起來,奪下彩萍的酒杯說道:“這酒你不能喝,孩子還在喝奶,況且你身體也還沒完全恢復,還是我來。”就這樣金鎮南才漫不經心的喝下了聞喜敬的酒。   “可惜了啊,彩萍,你剛才叫了我一聲小爺,其實我本應該叫你一聲嫂子才是,哎,可惜了!”金鎮南這話一出口,場麵頓時變得緊張尷尬,聞喜臉色鐵青,彩萍急忙按住聞喜的肩膀,示意聞喜忍住。   “鎮南,你喝醉了。聞喜我們喝了這杯吧,剛才你喝的有點急,你這次就慢慢喝,我先乾了。”金福文這番話才使得緊張的氣氛變得緩和起來。   “今天是我侄女、侄女婿大喜日子,大家隨意點、隨意點。”金福泉也應和道。   彩萍的兩個哥哥雖說是舅舅,坐著最尊貴的席位,卻一直默不吭聲,直到金福文、金福泉相繼說話了這才勉強應和了幾句。   酒席結束後,客人逐漸散去,但金家的客人還沒結束,又喝了一陣。金鎮南借著酒勁頻頻借機挑釁,金家人怕鬧出事端,在金福文、金福泉的帶領下,也隨即結束了宴席,帶著金家眾人散席回去了。   金鎮南在回鎮裡的路上對金家人說:“今天你們別以為我喝醉了,我是在給子家做規矩,子聞喜雖然是金家女婿,但子家在這裡開基,就是擠了金家。”   金福文對金鎮南勸說道:“鎮南,你過慮了,這子家才獨門獨戶的,無權無勢,又是金家的連襟,怎麼也排擠不到咱金家。”   “是啊,再說這又不是金家的地盤,況且還得到了咱族長的首肯,您可以瞧不上子家,但總得尊重族長的決定吧?”金福泉接話說到。   金鎮南借著酒勁冷冷地說道:“族長的決定?我看咱族長是老朽了,不就是為了幾十兩借出去的銀子。”   金福文見金鎮南侮辱自己的祖父的決定,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於是激烈地反駁金鎮南。倆人因此越吵越兇,金鎮南借著酒勁把內心對族長的不滿全部傾瀉出來,最後倆人竟差點打了起來。金福泉怕二人鬧出事來,和榮尚榮海一起勸開了二人。隨後,金福泉陪同金福文,榮尚榮海陪著金鎮南各自回家去了。   金鎮南在回去的路上,意猶未盡,對榮尚榮海說:“你們這代是親家,下一代呢?再下一代呢?誰能保證永遠是親家?”榮尚榮海仍舊默不吭聲,金鎮南滔滔不絕地說道:“我今天就是給子家做規矩,我要讓子家人打娘胎裡就知道要敬重金家,以後但凡金家子家之間的事,隻要有我在,子家的晚輩在金家麵前就不能坐著吃飯喝酒,哪怕是在他們子家家裡也不行。當然你們親戚內部,我就管不著了。”   榮尚過了半晌才應和說:“給聞喜做個規矩也好,不然以後連大哥都不認了。”   “大舅都發話了,說明我的意見還是得人心的,我們金家要不來強悍一點,過去幾百年被逐出河洲鎮的就不是李家和黃家了,而是我們金家……”   親戚客人都散去後,玉鑼臺聞喜家裡隻剩一家五口和短工王嬸一人。經過忙碌的一天,收拾完畢後,時辰已經很晚。玉鑼臺的夜晚顯得格外清靜,此刻院外寒風呼嘯,山鳥悲鳴,遠處偶爾還傳來幾聲狼嚎聲,頓時讓人毛骨悚然。在這黑暗的夜裡,子家大院就像海上的孤舟,寂寞而又渺小。孩子們都不敢入睡,於是一家人擠在東廂三間房間,兩個女兒睡在最裡麵的房間,聞喜夫婦帶著兒子睡在中間一間,短工王嬸一人睡在外邊一間。聞喜自己是木工,這房子是他親自設計的,彩萍也仔細參詳過,倆人充分考慮了猛獸、盜賊等因素,在外圈築了一道高大的圍墻。圍墻內分菜地、家禽、牲畜、工具工坊和住宅,各個區域有欄桿隔開,布置得十分合理。即便如此,聞喜夫婦和王嬸花了很長時間才把兩個女兒哄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回到自己臥室夫妻二人開始討論起今天酒桌上的事來。   “這金鎮南今天是來者不善啊。”聞喜說道。   “是的,我也看到了,今天這金鎮南是怪怪的,以後咱多注意一下就是了。”   聞喜滿臉憂慮說:“我看不是多注意的問題,這金鎮南明顯懷著很深的敵意,趁著咱家大喜日子來立規矩了。”   “別多想,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就算立規矩咱們能爭取的爭取,我上次聽叔叔說,金家內部現在也不是鐵板一塊,我看這金鎮南一半是沖著子家來的,一半是沖著金福文去的。”   “我不擔心現在,我們這一代人沒事,我擔心咱們的後代,畢竟獨門獨戶,金家人多勢眾,將來不好說。”   彩萍安慰聞喜說:“這些太遙遠了,百年之後,我們也看不到,現在發愁也沒用。”   “子家和金家的事,我可以不想,但有件事我得想,你看這荒郊野嶺,我外出做工了,你和孩子我不放心。”說到這裡,聞喜顯得憂心忡忡。   “不還有王嬸在嗎?”   “王嬸也是個婦人家,還是個短工。”聞喜繼續說:“我看要不以後每天一早我送你們去鎮上,晚上接你們回來,這樣我也放心一點。”   “不用了,這反倒麻煩。在這裡住習慣了就好!”   兩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子夜,二人也愈發困頓起來,因此也都慢慢睡去了。此刻過往的艱辛與不快都在此刻被扔進了無盡的黑夜之中,伴隨著新一天的升起,迎來新一天的挑戰,日子就是這樣周而復始往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