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夏天特別酷熱,人在家裡呆著都會感到坐立不安,一旦動起來更是汗如雨下。聞喜的工坊裡也是如此,人隻要站在一個位置半個時辰不動,汗水浸透的地麵就有如一場暴雨過後的泥濘。每當午後工坊的徒弟們就會跑去河裡洗澡,借機痛快的涼爽一番。到了八月立秋後也不見得涼爽一點,因為秋老虎仍籠罩在整個南國,河洲鎮仍舊像蒸籠一般難熬。這樣的季節往往是淡季,即便偶爾有點活兒,稍微趕一趕也就過去了,因此大夥兒有大把的時間在河裡消遣。這些日子裡貞定乾活倒也十分賣力,用他自己的話說在河洲叔叔這裡做事再苦再累,也比厚田下地乾活輕鬆多了;叔叔再嚴,也比在厚田父親那裡經常挨打挨罵要好。聞喜看到貞定這段時間的表現,也頗為欣慰,覺得這孩子幾經波折,終於步入正軌,如今就等著給他定門親事讓他安定下來。 一天貞定一人扛了十多根比幾個人大腿還粗的木頭,渾身上下都是汗水,聞喜看了也心疼,一直叫他慢點。貞定卻說:“叔叔,我做完後你讓我去河裡痛痛快快地洗個澡可好?”聞喜當然答應了,隻是說:“等汗乾了再去。” 到了申時許,貞定和另外兩個年輕的學徒工一起去到河裡洗澡。他們三人在河裡盡情享受著這河水的清涼,他們時而像浮萍一樣在水上漂移;時而像魚兒一樣鉆入水底;時而又像水鴨一樣逆流而上。這時有個學徒工對貞定說:“貞定,你看河岸那邊是誰?”貞定順著同伴的指向一看,這不是金姑娘嗎? 由於天太熱,在外挖野菜的金鳳途徑河邊時想洗個腳再回家,同時也享受一下這夏日河水的清涼。這時貞定對夥伴們說:“你們看著,我遊過去跟她打個招呼。”其中一個年齡較大的學徒趕緊拉著貞定說:“不行,我知道你喜歡她,但她是金鎮南的侄女,咱惹不起。” “膽小鬼,不看看我是誰?我剛來河洲時就把金家族長的兒子揍了一頓,那金族長也不能拿我怎樣,我還怕他金鎮南不成?” 就在倆人還想攔住貞定時,隻見貞定憋足了一口氣瞬間鉆入水底向金姑娘的方向遊去了。此事的金姑娘對將要發生的一切毫無預感,還在用手輕拂著這緩緩流淌的綠水。她突然感覺有東西在拉她的腳,嚇了一跳的金鳳以為遇到傳說中的水鬼。還沒等金鳳反應過來就見有人從她腳底下的水裡鉆了出來,抱著她的小腿親了一口。金鳳嚇得大驚失色,光著腳跑出十多米開外,然後罵道:“臭流氓,欺負人!”罵完就哭著鼻子用手捂著臉,扔下豬草撒腿就跑回家去了。 “金姑娘,別走啊,我喜歡你!上次左媒人都去你家提親過,你大哥大嫂都同意,就金鎮南這王八蛋不同意。” 貞定的其餘兩個同伴見狀,趕緊勸貞定早點回去,免得金鎮南來找麻煩。貞定卻說:“你們怕什麼?不就這點事。”貞定話剛落音,又朝河中央遊去了。 沒過多久,金鎮南就帶著一群人來到河岸邊,對著三人說:“剛才誰吃了豹子膽欺負到我的侄女頭上?” 兩個學徒工看到金鎮南這仗勢,頓時嚇得有些腿軟,趕緊靠著岸邊說:“金爺,不是我,不是我。” 金鎮南左瞅右瞅著自己那為了雙故作聲勢而緊握的拳頭,然後厲聲喝到:“那是誰?” “是我!”貞定倒是很勇敢地應聲答道。 金鎮南走到河岸邊對著水中的貞定低聲問:“你是哪家的毛頭小子?知道我是誰嗎?” “我是誰你都不認識啊?我不就是你大爺嗎?至於你嘛,不就是那個金鎮西還是什麼金歸西來的?” 金鎮南見貞定竟如此出言不遜,頓時麵色如土,用手指了指水裡的貞定對身邊的人說:“去,把他弄死在水裡喂魚算了。”金鎮南身邊的兩個彪形大漢立刻跳下水去抓貞定,結果倆人到了水裡竟一時製伏不了貞定,隨後又有倆人跳下水去。貞定怕自己在水裡被擒住,於是主動上了岸。岸上的人立刻上前把貞定截住,緊接著就是一通暴打。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臉鮮血的貞定一動不動躺在地上。貞定的同伴被嚇得蜷在一邊一聲不吭,他們本以為金鎮南打完後氣消了就會收手。金鎮南卻不想如此輕易放過貞定,見貞定被打得動彈不得,這才慢條斯理地發話說:“帶回去,咱慢慢玩。” 一旁看著的金鳳姑娘也怕鬧出人命,於是上前說:“叔叔,打也打了,不如放他回去算了吧。” 金鳳的話剛落音,隻聽見“啪”的一聲,金鳳頓時眼冒金星。金鎮南突然重重地甩了金鳳一個耳光,然後罵道:“你這小賤人,哪裡不能洗腳,偏要到有男人洗澡的地方洗腳?你這敗壞門風的賤貨,何不跳進河裡浸死算了,真丟我金家的臉。” 起初大家都以為金鎮南是為侄女出頭來的,沒想到轉眼間竟當眾羞辱金鳳。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貞定聽到金鎮南的辱罵,用力抬起頭用詭異的笑容看著金姑娘,然後使出吃奶的氣力喝道:“金鎮南,你這狗雜碎,我跟你拚了!”被打得毫無氣力的貞定,很快就被金鎮南手下製服。隻是貞定還不罷休,繼續罵道:“金鎮南,你這狗日的,有種就打死我吧,來呀!”隻見金鎮南雙手握了握拳頭,把指頭按得啪啪響,走到貞定跟前,分別朝貞定的左右臉各甩了一拳。貞定被打得口吐鮮血,頓時昏厥過去。金鎮南這才對另外兩個學徒工說了句:“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兩個小兔崽子趕緊回去告訴你們師父,讓他帶足了銀子來找我。”金鎮南說完,就帶著一行人押著貞定朝鎮裡去了。受到叔叔毒打和辱罵的金姑娘則一人蹲在河邊捂臉痛哭。 聞喜聽聞此事竟一時慌了神,心想貞定這孩子真不經誇,轉眼就惹出這麼大的事來。這次沖撞的可是金鎮南,事情恐怕沒有那麼好辦。聞喜二話沒說,就出門到戲場對麵的茶樓找金鎮南去了。聞喜進了茶樓正想上樓,就被一行人攔住了,其中一人問道:“帶銀子了嗎?” 聞喜立刻回答說:“剛剛聽到這事,還沒來得及準備,我想跟你家老爺好好談談。” “沒帶銀子來乾嘛?咱金爺沒空。” 這時聞喜朝著屋內大聲叫道:“金老板,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的?” 樓上的金鎮南聽了,跟旁邊的狗腿子嘀咕了幾句。隻見那狗腿子跑到樓梯口說:“子聞喜,你就金家一包衣,我們金爺跟你沒有什麼可以商量的,現如今你要麼趕緊回去準備銀子,要麼趕緊準備棺材收屍。” 聞喜明白這金鎮南其實是沖著自己來的,確切地說是沖著子家來的。聞喜於是大聲回道:“要銀子也好,那總得開個價吧。” 過了一陣,裡麵又傳來一句話:“我們金爺沒有想好,你自己看著辦吧,帶夠了金爺自然就滿意了。” 聞喜知道金鎮南這個態度絕無協商的可能,因此隻得先回去,一路上他不知道先回家跟彩萍商量好?還是去找金家族長金福文好?最終聞喜還是直接去找金福文幫忙。金福文見了聞喜,先是有些驚訝,然後立刻讓家丁看座倒茶。金福文接著說道:“親家公,你可是稀客啊!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一敘?” “哎,還不是為了孩子的事情!” “孩子?是善心嗎?” “不是,是我那不中用的侄子貞定,又給我惹禍了,這次是沖撞了金鎮南。”聞喜接著又把事情的大致經過跟金福文說了一下,最後請求金福文說:“親家公,這事恐怕還得求您出麵周旋一下!” “哦,原來這樣啊,但這確實不太好辦吶。親家公,您是知道的這金鎮南不僅對您子家充滿敵意,也從來不把我金福文放在眼裡,在他那裡我的薄麵恐怕也不管用了。” 聞喜聽了金福文的話內心頓時涼了半截,但還是說:“親家公,話雖如此,有您出麵這金鎮南至少能出麵來談吧,可他如今連談都不談。” 金福文想了想,然後說:“這事嘛我看你也別太著急,他金鎮南要的是錢,不敢對貞定怎樣。再說咱大清還有王法在,我倒覺得你可以裝作滿不在乎,逼他報官去。這種情況下縣令最多給貞定判個杖責,再重一點就是帶枷遊行,這樣也能少出不少銀子。再說貞定這孩子應該讓他受點皮肉苦,也好讓他長點記性,否則將來有得你難受。” “金族長,您是有所不知啊,我那兩個徒弟說貞定已經被打得半死不活了。就在剛才金鎮南還放話說:’我要麼準備銀子,要麼準備棺材。’”聞喜顯然有些急了。 “這就有意思了,這金鎮南作為鄉保,發生這種事情居然不報官,還動用私刑,更是趁機訛錢?看樣子這金鎮南胃口不小啊。”金福文起身來回踱步,然後又說道:“親家公,這金鎮南如果是要錢,應該不會對貞定怎樣。我看今天已經不晚了,我明天再去找金鎮南聊聊看?” 聞喜見金福文鬆了口,這才長舒一口氣,然後謝道:“那就謝謝族長公!謝謝親家公!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明天等您的消息。” “親家公,難得來一趟,不如在這裡吃過飯再回去不遲。” “多謝親家公了!我還是先回去吧,我怕彩萍在家乾著急。” 金福文看聞喜有些慌亂也就沒有強留。聞喜走後,金福文臉上卻慢慢綻露出得意的笑容。 “老爺,金鎮南要訛親家公的錢財,您笑什麼?”族長賬房師傅不解的問道。 “我笑這金鎮南財迷心竅。”金福文很悠閑自信地說道。 族長賬房師傅饒著腦袋一臉疑惑說:“這我就不解了?” “我跟你說啊,按照大清律令,金鎮南作為一個鄉保,發生這事他應該首先報官,然後由官府判決。這事情到了官府那裡,貞定最多就是挨個板子,但是這金鎮南非但不報官還動私刑,如果他僅僅是為了給侄女出口氣倒也罷了,直接開個價讓子家賠錢就是,但他卻又罵他侄女下賤,這種貪婪而又驕悍的蠢貨不足為慮。”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呢?”賬房師傅問道。 “問得好!我告訴你啊……”金福文湊到賬房耳邊悄悄地說了一通,然後又躺在了他的安樂椅上。 “老爺真是妙計!我馬上去辦。”賬房師傅說完,正欲急切出門,但又被金福文叫住。金福文再三囑咐說:“此事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更不能讓夫人知道!” 貞定猥褻金姑娘這事很快就在鎮上傳開了,緊接著又有傳言說子家曾向金福宏家提親,被金鎮南阻止,金鎮南一直看不慣子家,又垂涎子家的錢財,於是讓侄女金鳳在貞定洗澡的時候故意勾引貞定,想趁機訛詐子家錢財。一時間河洲街道因為這事傳得滿城風言風語,以至於金鳳一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背後什麼難聽的話都有。金鳳姑娘哪受得了這等辱罵,心想自己才十六歲,就失了名節,以後還怎麼見人?一時想不開的金鳳在當晚就投河自盡了。 次日一早得知金鳳投河自盡的消息後立即報告了金福文。金福文聽了若無其事地說了句:“哦,有這事?我知道了。” 族長帳房師傅立刻恭維說:“老爺,您果真神機妙算啊!” “還不是拍馬屁的時候,你趕緊叫人去金福宏那裡做下工作,禮數要到,更重要的是千萬不要讓人察覺到是我安排的。” 帳房師傅聽了,會心一笑說:“老爺此計真妙!”金福文也會心一笑。 沒過多久,金福宏帶著老婆嚎啕大哭跪在族長大門外,請求族長給自己主持公道。 金福文聽到金福宏夫婦二人的哭聲,於是起身又對帳房門房的管事說:“好戲來了。”金福文準備就緒後就出了門,當他走出大門時,族長家門口已經擠滿了圍觀的族人。金福宏夫婦見了族長後哭得愈發傷心起來,不斷哀嚎說:“族長公,我們金鳳死得冤啊!天殺的金鎮南,路死路埋的金鎮南,你害我妹妹好慘啊!” 金福文讓金福宏夫婦叫了好一陣才開口問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金福宏媳婦見族長發話了,於是上前聲淚俱下痛訴說:“我和我妹妹從小沒了爹娘,家境也不好,我們夫婦一直希望妹妹能許個好人家。就在前些日子玉鑼臺的子家差媒人來給我妹妹金鳳說親,我們一家想終於攀上了一個好人家,本想答應了這門親事。可是族長公您是知道的我們一房大小事情都要金鎮南點頭才行,結果那金鎮南不僅逼迫我們拒絕這門親事,還威脅要將我們逐出集祥房,最後我隻得拒絕了子家的說親。可沒想到這金鎮南這天殺的他跟子家有仇,轉身就威脅金鳳去勾引子家兒子,並以此敲詐子家錢財。可憐我的妹妹受不了這樣的恥辱,昨晚投河自盡了,人走了還背負臭名。族長公您可一定得為我做主啊!我妹妹死的冤啊......” 金福文故意罵道:“胡說!你們可不能冤枉人,金鎮南作為你們集祥房房長,好歹也是家財萬貫,怎麼會貪圖這點蠅頭小利做出如此下作的事來?” “族長公,您可不能隻為有錢人說話,如今河洲街上的人哪個不知道這事?”金福宏說完,身旁的媳婦又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圍觀的人群看到此情此景也開始義憤填膺起來,金福文見人心可用,於是痛心說道:“竟有此等事情?我一定徹查此事!趕緊去通知金家的幾房房長和金家的保甲長到祠堂開會,要快!”金福文說完自己就徑直朝金家祠堂去了。 很快金家族長和各房房長、保長、甲長匯聚到祠堂內堂商議金鳳投河自盡一事。作為族長的金福文首先發話了:“剛剛金福宏夫婦來我家告狀,說她妹妹金鳳前天受到子家侄子子貞定的猥褻後於昨晚投河自盡了。不僅如此,這事還牽扯到我們金家某位房長,外麵都說是他威脅自己的侄女去勾引子家侄子,目的是希望借此訛詐子家一筆錢。說實話開始我還不相信這傳聞,但剛才金福宏夫婦前來告狀,加上族人義憤填膺,因此作為族長的我隻能秉公處理。” 金福文剛說完,金鎮南立刻站了起來說:“胡說八道!我為侄女出頭何錯之有?對了,子家還是咱們族長的親家,這兒媳還沒過門,就迫不及待的維護自己的親家來了?” 金福文不慌不忙地說:“我剛才說了我會秉公處理,至於子家侄子的錯誤當然不可饒恕,等事實弄清楚了之後該怎麼處理還怎麼處理。不過在商議這事之前應該先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各房房長和族人聽了金福文的話都紛紛點頭,金鎮南見狀更是有些坐不住了,於是繼續反駁:“你們有何證據說我教唆了金鳳?” “子家侄子還在你手上吧?你身為保長有沒有報官?也沒有向我報告,而是動用私刑,向子家漫天要價,這如何解釋?還有河洲街上的風言風語,導致金鳳含冤而死,這又作何解釋?” 金鎮南一時啞口無言。就在這時金福宏站出來大聲罵道:“金鎮南,你不得好死!”金福宏然後又從左媒人上門提親一事開始,一直到妹妹投河自盡的這段時間內的事情全部訴說了一遍。金福宏說完又對金鎮南罵道:“你作為我們一房的房長,我一直敬重你這個叔叔,你先是反對這樁婚事,卻沒想到你人麵獸心竟脅迫自己的侄女去勾引男人,最後還利用金鳳的清白去訛錢,弄得滿鎮子風言風語,最終害我妹妹慘死,金鎮南你不得好死!” 一時間金家祠堂大堂內議論紛紛,批評和指責的聲音此起彼伏。這時有個老者喝道:“金鎮南你若是條漢子就站出來主動認錯認罰。” “這次我認栽了,給了某些人借機發難的機會,要想怎麼處置,隨你們的便吧。”金鎮南似乎有些無可奈何了。 “我是金家族長,要維護金家的安定團結,因此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過別有用心的人,當然這事如何處置還要聽聽大家的意見。” “族長說得對,這事絕對要按族規嚴肅處理。” “我看金鎮南這房長是不能當了。” “保長也沒有資格做了。” “他要對金鳳的死負責,需要執行家法族規。” …… 眾人紛紛發表意見,最後族長一一采納。 “你們說的我都認了,但是子家那混帳,該怎麼處置?他可是族長親家的人。”金鎮南站起來厲聲說道。 “是啊,子貞定這小子當然不能放過。”大家又紛紛發話。 “子貞定雖然是我親家的侄子,但我絕不護短,當然要嚴肅處理。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子貞定首先犯的是國法。如果金鎮南前天能履行保長之責立刻報官,並送到縣衙,那麼金鳳可能就不會慘死。又如果金福宏一家真願意促成這樁婚事,說不準壞事變好事,皆大歡喜了。可是金鎮南並沒有,所以才導致了今天這個局麵。當然了,我不是為子家開脫,至於子貞定如何處置,我的想還是按規矩辦,先上報縣衙,由縣太爺處置。” “不能就這麼便宜了子貞定這混帳東西。”有人反對說。 “子貞定確實不是個東西,隻是他已經被金鎮南動私刑,如果鬧出人命,誰負責?”金福文反問道。 “不用刑,還不能用別的嗎?”金鎮南也反問道。 “哦,你還有什麼法子,說來聽聽,隻要不犯法,我也樂意采納。” “子貞定他叔叔當年被金家驅逐過,現在我們金家也應該將這個混賬東西驅逐出去,不僅僅驅逐出河洲街道,而是要驅逐出整個河洲地界。”金鎮南說道。 “這點……我沒意見,大家怎麼看?” 金家族人聽了金鎮南的建議,也都紛紛贊同,金家也就這樣定了將貞定驅逐出去的決議。 “還要賠錢。”金福宏這時也提了要求。 “賠錢這事肯定少不了,但還是交給縣令去判決吧,我們金家人先不要起哄,把事情復雜化了。” “你怕把事情復雜化了?是怕你的親家在銀子上吃虧吧?”金鎮南冷冷地說道。 金福文聽了也冷冷地回道:“呃,金鎮南你怎麼還在這裡?這裡是金家族長、房長、保長開會的地方,你現在既不是房長,也不是保長了,還是宗族裡的待罪之身,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話?” 金鎮南聽了大吼道:“金福文,你不要欺人太甚!”說罷轉身就出去了。金鎮南剛出內堂,隻見前院擠滿了金家老老少少,都對他怒目而視,他隻好主動跪到刑臺上等候發落。 玉鑼臺這邊聽說金姑娘投河自盡了,子家也慌了手腳。彩萍急忙派人去找二哥榮海幫忙打探,得到消息隻是說金家人正在祠堂商議此事,至於細節仍一無所知。就在這一籌莫展之際,族長家的門房家丁登門來了。這門房是受金福文指示派過來的,他告訴聞喜由於金鳳死了,這事再也捂不住,隻能上報縣衙讓縣令來審理此案。族長門房臨走時告訴聞喜,可以去鎮裡找李狀師幫忙打官司,並囑咐了一些事宜。 金家祠堂會一開完,貞定就被一行人押往縣城去了。被金鎮南私自關押了兩天的貞定竟被打得渾身是血,不省人事。押送的領頭是族長的人,他在路上特地囑咐了貞定反訴金鎮南對他動私刑,並且咬定金鎮南為了敲詐子家,因此故意棒打鴛鴦,導致金鳳屈死。 最後在金福文的周旋下,縣令做了如下判決:“子貞定和金鳳曾有提親一事,並得到兩家家長同意,但因金鎮南反對作罷,因此子貞定雖有猥褻之事,但並不是導致金鳳死亡的主因,因此判子貞定杖責八十,考慮子貞定已被金鎮南動了私刑而傷勢嚴重,因此杖刑減半,並罰遊街示眾,同時子家賠金福宏一家一百兩銀子。金鎮南作為鄉保,對金鳳被猥褻一事進行瞞報,又有教唆金鳳做出有傷風化的嫌疑,致使金鳳屈死,因此判杖責八十,賠金福宏一家二百兩銀子,作為鄉保對嫌犯動用私刑,判革去保長一職,賠子貞定五十兩銀子。”當然這些銀子子家一分未拿,都成了金福文的周旋費用。金福宏夫婦則是心滿意足的拿到了他們想要的銀子,金鳳的死就這樣成了河洲的一樁往事。 金福文不動聲色間,就借勢把他在金家最大的對手金鎮南徹底打倒了。在這次事件中,金鎮南除了保長、房長身份全無外,還罰了數額不菲銀兩,更是在金家祠堂挨了二十個鞭子、衙門大堂挨了八十大板。權勢聲望俱失的金鎮南自此在金家近二十年內一蹶不振,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直到金福文死後才又逐漸重新活躍在金家舞臺。 聞喜這邊由於貞定既受金鎮南的私刑,又受了衙門的杖責,因此傷勢嚴重,聞喜隻得又去求助金福文,讓子貞定在河洲把傷養好後再離開。金福文對聞喜說:“親家,這事我沒有什麼意見,金家族人這邊我去費點口舌就是了,不過,你還是最好讓他早點離開,他不是個省心的主,再這樣下去,要給你們子家帶來災禍的。” 此後幾個月裡貞定一直在玉鑼臺養傷,直到年底聞喜才下定決心把他送回去。貞定起初十分不樂意,雖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河洲鎮呆下去了,但希望叔叔聞喜能送他去吉州城或者安城縣城做事。隻是聞喜不放心,最終還是送回厚田村了。 貞定被送回厚田村那日,貞定的父親見兒子被送回,先是直接拿起棍棒對著貞定一陣亂打,痛罵兒子沒出息,然後又罵聞喜沒有盡到叔叔的責任讓侄子吃了大虧。聞喜隻得連連致歉,直到聞喜主動要求負責貞定在厚田娶妻安家,並送五十兩銀子給三哥一家,這才平息了三哥的怒氣。這時大嫂、二嫂卻出來說道:“聞喜啊,不是厚田子家不撐你,都給了你四個孩子,到頭來送回了三個,不知是我們厚田子家配不上你河洲子家,還是你們河洲子家養不了人?”麵對兩位嫂子的責難,聞喜隻得默不吭聲的忍受著。 這一年之中,本想過繼個兒子,結果四個兄弟得罪了三個,這讓聞喜內心五味雜陳,陣陣酸楚。好在眼下還有貞明,這是個聽話的孩子,在書院也是十分用功,說不定將來能讓子家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