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29軍，是一支英雄部隊。 　　當然，那是在長城峰口，子彈打光隻剩大刀片子的時候。 　　如今的29軍，超過十萬人馬，每個連有7挺機槍，官兵們吃飽穿暖，軍餉充足。 　　這火力，這待遇，大大超過其他地方武裝，比中央軍也不差。 　　照理說，現在29軍實力提升不止十倍，分分鐘教華北小鬼子重新做人。 　　但，現實，總是分外骨感。 　　北平衛戍司令部，師級乾部會議。 　　上首主席臺，宋秦二人，以及參謀長張樾亭。 　　臺下，將星閃耀。 　　37師，師長馮治安；副師長，許長林，陳春榮；參謀長，張亭，李寶善。 　　38師，師長張自忠；副師長，李文田，張錫町。 　　132師，師長趙登禹；134師，師長劉汝明；騎9師，師長鄭大章。 　　吊在隊尾的是，原冀北保安司令，現任中隊長的石友三。 　　對這貨，宋秦二人均直接無視。 　　29軍，從建軍伊始，就實行軍長負責製。 　　直白說，宋哲元是爸，秦德純是媽，後麵跟著一群葫蘆娃。 　　從昨晚到現在，爸爸始終一副鍋底臉。 　　好似眼跟前坐著的，全特麼是一群敗光家當的不孝子。 　　從早上八點，直到下午一點，宋哲元愣是沒開口。 　　秦媽在一旁，笑嗬嗬的，像個彌勒佛。 　　軍參謀長張樾亭，沉默寡言，就像個木頭人。 　　每每有人投來詢問的目光，一律高深莫測，不是嘆氣就是搖頭。 　　亞歷山大，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 　　上述，基本代表，29軍高級將領此刻的內心狀態。 　　此刻，大夥粒米未進，肚裡直打鼓。 　　秦媽看不過去了：“就算再有不是，飯還是得吃，司令要訓話，吃過再講嘛。” 　　“哼！” 　　宋爸似乎餘怒未消。 　　秦媽卻向勤務兵招呼道：“司令說了，‘開飯’，快！” 　　飯，來了。 　　每人，兩個窩頭，一碗油鹽湯。 　　平日裡，眾將不說錦衣玉食，但這種苦哈哈都嫌棄的粗食，完全沒法下口。 　　“吭哧，吭哧……” 　　循聲望去，卻見宋爸捧著金黃色的窩頭，大口嚼著。 　　“吭哧，吭哧……” 　　秦德純甘之如飴。 　　不大會功夫，一隻窩頭下了肚。 　　伸手拿第二隻，司令的眼角掃到臺下。 　　“怎麼？沒見過老子吃窩頭？當年在喜峰口，又黑又餿的窩頭，也沒見你們吃得少？麻痹的，真當自己富家公子少爺了？不吃，給老子滾！” 　　多年未見的虎威，再次驚現。 　　一眾“敗家子”慌忙悶頭，啃起粗劣難咽的棒子麵窩頭。 　　不過，好在有一碗油鹽湯，勉強湊合著對付下去。 　　唯獨石中隊長，不知是吃的急了，還是食道變細，總之，被噎著不停地打嗝。 　　“嗝，嗝，嗝……” 　　嗝個沒完。 　　宋哲元怒目而視：“瞧把你能的，吃個飯還整這麼多花樣，你咋不上天呢？” 　　眾將想笑又不敢笑，實在憋的肝疼。 　　秦德純揮揮手：“快給石司令再打碗湯。” 　　夥夫端來一碗湯，石友三連灌幾大口才勉強緩解，重新悶頭裝死狗。 　　這時，一個衛兵匆匆進來通報：“司令，客人到！” 　　宋哲元的表情立刻陰轉晴，嗬嗬笑著說道：“快快有請！” 　　眾將莫名其妙，麵麵相覷。 　　感情，今天有外人要來？ 　　啥人？ 　　值當宋爸像吃了蜜蜂屎一般？ 　　很快，一個高大俊朗的小年輕跟著衛兵，施施然進入會議室。 　　石友三抬頭看見熟悉的麵容，立馬把臉迅速悶了下去。 　　他身旁是劉汝明，見他一臉心虛樣，立時好奇加八卦。 　　“咋了？這位小爺，三哥認得？什麼來頭？” 　　石友三用蚊子的音量，含糊其辭地回答：“嗯，談不上，許是見過吧，誰知道……” 　　李國基“啪”地立正，舉手敬禮。 　　“卑職奉命前來，見過宋司令，見過秦市長，見過張參謀長！” 　　宋哲元起身，哈哈笑著說道：“哎呀，我這是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小老弟等來了，快快入座！” 　　留給李國基的位子，在主席臺側麵的陪座，挨著秦德純，類似“嘉賓位”。 　　“謝司令，賜座！” 　　李國基也沒廢話，順勢坐下。 　　宋哲元大費周章，和秦德純演戲，是被李國基刺激之後，認清現實，拋棄幻想。 　　因此，他親自打電話給毛萬裡，要人。 　　首次“見教見學”，便聘請“張振江”為29軍客座戰術教官，給他手下高級將領上課。 　　於是，六國飯店談判結束，李國基匆匆趕來。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委員長的高徒，張振江少尉。” 　　李國基再次起身，向眾將敬禮。 　　“後學晚輩，見過諸位將軍！” 　　宋哲元笑著說道：“振江老弟，我給你引薦一下，29軍這些個不成器的大老粗。這位，37師馮治安師長。” 　　李國基規規矩矩敬禮：“馮師長好！” 　　“邊上那位，38師張自忠師長。” 　　45歲的張中將，上前。 　　劍眉星目，鼻直口闊，端正剛直的臉型，異常英武。 　　軍容整潔，軍姿挺拔，特別是抿緊的嘴角，透出忠義和剛烈。 　　喜峰口總指揮！ 　　抗日名將！ 　　舉世公認的民族英雄！ 　　此時此刻，張將軍，是活的！ 　　對方的生平和功績，李國基在前世，耳熟能詳。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 　　但，他是背負無法言喻的冤屈，每次對日作戰，都以死明誌的張將軍！ 　　他是殺身成仁，奮戰到生命最後一刻的張將軍！ 　　他是千古流芳的張將軍啊！ 　　冥冥中，眩暈襲來。 　　“噗通！” 　　眾人驚訝地看見，對馮治安不亢不卑的李國基，當場給張自忠“磕”了一個。 　　張自忠直覺，這位小本家，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種色瞇瞇的味道。 　　不知怎麼，這小子兩眼一翻，竟然筆直跪下。 　　愕然中，他跨步上前，迅速將李國基攙扶起來。 　　“張少尉，張少尉，你沒事吧？” 　　磕過頭，李國基很快恢復意識。 　　他鎮定心神，立正身姿，“啪”地舉手敬禮。 　　“晚輩久仰張將軍威名，今日當麵，榮幸之至！” 　　謔！ 　　這種明顯的區別對待，讓宋司令頭號心腹馮治安，有點下不來臺。 　　他看向鎮北王。 　　但宋哲元卻見怪不怪，一臉笑嗬嗬地看戲。 　　他很清楚，外界都說他帶大刀隊砍鬼子，其實是親臨一線的張自忠。 　　麵對槍口，李國基渾然無懼，甚至不惜大好頭顱，就是敬仰崇拜抗日英雄。 　　兩人差著輩呢，後輩給長輩磕一個，有啥好大驚小怪的？ 　　話說回來，這也是給咱29軍漲臉呀！ 　　見張自忠莫名其妙，宋哲元哈哈大笑。 　　“藎臣有所不知，你這位小本家，找書苑 www.ｚhaoshuyuａn.com 最敬佩拿大刀砍鬼子的好漢……” 　　張自忠立刻明白，笑道：“張少尉相貌堂堂，亦是英雄本色，幸會！” 　　接著，宋哲元介紹了趙登禹，劉汝明和鄭大章，吩咐餘下人員，自報名號。 　　所有人依次自我介紹，最後一個，石中隊長就差把腦袋塞進桌子底下。 　　怎麼說，沒法說。 　　都特麼是師長、副師長、參謀長。 　　自己也帶長，可特麼是保安中隊長…… 　　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見場麵突然冷下來，宋哲元似笑非笑地指著混蛋兄弟，對李國基說道：“振江啊，我給介紹一下，那一位是我多年的兄弟……” 　　李國基立刻打斷，笑著說道：“莫非司令忘了，昨天，我和石前輩見過麵，不用介紹了吧？” 　　秦德純點點頭，充分領教老小兩隻狐貍的語言藝術。 　　一個故意提“老兄弟”，一個不稱呼職務故意稱呼“石前輩”，全了29軍的顏麵。 　　這年輕人，繼續踐行“妖孽”之名。 　　見李國基識大體，顧大局，宋哲元很高興。 　　“哦，還是振江的腦瓜子靈，你不提我都忘了，空下來你們再單聊好了。” 　　“是，司令！” 　　人員介紹完畢，宋哲元威嚴地環視一圈，眾將無不凝神屏氣，坐姿筆挺。 　　“今天，老子舍下老臉，巴巴請張少尉來，就是給你們這幫沒卵子的貨，上一課！” 　　一幫“太監”將軍，頓時怒氣勃發，雙眼噴火。 　　麻痹，那個龜兒活膩了，敢侮辱29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