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午時。 　　六國飯店，小會議室。 　　覆蓋軍綠色絨布的條形會議桌，兩側，六人兩兩相對而立。 　　東側。 　　左起武官今井中佐、機關長鬆井大佐，憲兵隊長櫻井少佐。 　　西側。 　　左起“福將”李國基、特務站長毛萬裡、反諜組長白世維（陳恭澍還躺在協和醫院）。 　　毛萬裡率先伸手。 　　“鬆井機關長，幸會！” 　　鬆井微傾上身，與對方握手。 　　“毛站長閣下，久仰！” 　　剩下四人見狀，也兩兩握手，彼此問候。 　　簡略寒暄結束，六人就坐。 　　鬆井率先提出疑問：“毛站長閣下邀吾前來，所為何事？” 　　“中日兩國，一衣帶水。憶古思今，不勝唏噓！本人欲化乾戈為玉帛，不知鬆井機關長，意下如何？” 　　鬆井早就猜到，故而鎮定自若。 　　他笑嗬嗬地說道：“能與貴站和平相處，在下自然求之不得。然，此次爭端，皆由貴方擅抓日商川島芳子及隨從挑起，此事妥善解決之前，請恕本人難以從命！” 　　毛萬裡立刻說道：“鬆井機關長，並非我方擅自抓捕。川島芳子已經招供，承認喬裝易容，混入北平竊取我方軍事機密，證據確鑿。” 　　鬆井也有預料川島芳子扛不住，但應急預案完成，此時於大局無礙。 　　他立刻不徐不疾地否認道：“三木之下，何患無辭？貴方定采取了不人道的刑訊逼供，所謂‘證據’，不足為憑。” 　　毛萬裡不慌不忙地說道：“冀東、熱河、東三省監獄中，刑訊逼供者車載鬥量，貴方何以解釋？” 　　鬆井當即沉下臉來，今井武夫接替上司反駁道：“北平說北平，勿談別處。” 　　李國基隨即回懟：“今日話今日，休論往昔。” 　　自雙方見麵時，日方三人就格外關注李國基。 　　櫻井德太郎呼地站起，冷冷地盯著李國基。 　　“那還談什麼？乾脆再戰一次好了！” 　　李國基笑了。 　　臥槽，出門撿錢，這年頭還有主動送積分的好事？ 　　那邊，吊膀子的白世維也挺身而起。 　　“我勸你先回去數數骨灰壇子夠不夠吧！” 　　櫻井少佐立刻看向白世維，宛如怒目金剛。 　　劇中的兩個老狐貍，對視，忽地同時哈哈大笑。 　　“毛站長閣下，強將手下無弱兵，佩服佩服！” 　　“鬆井機關長，敗而不餒，勇氣可嘉，厲害厲害！” 　　兩人分別看向各自的“鬥雞”，後者立刻就就座。 　　毛萬裡眼珠轉了轉，說道：“若鬆井機關長，真在乎川島芳子的安危，也有變通之法。但，要看你們的誠意有多大了？” 　　“哦？”鬆井明顯聽懂了，他饒有興致地問道：“毛站長閣下，希望得到什麼樣的誠意呢？” 　　“當然是交換，用你們關押我們的人來交換。” 　　鬆井聞言點點頭。 　　交換戰俘是國際慣例，對方的要求很正常，也很合理。 　　他略一思忖，便問道：“完全可以！貴方要哪三個？隻要我能辦到，絕無二話！” 　　毛萬裡搖搖頭，說道：“我要一千個！” 　　饒是鬆井見多識廣，也被對手吞天食地的獅子口，嚇壞了。 　　今井武夫更是眼珠子都凸出來了，忍耐不住吐槽。 　　“你們到底懂不懂國際規則？” 　　李國基嘿嘿一笑，好整以暇地說道：“規則都是人定的，我還覺得太虧了呢！” 　　今井武夫當即不屑地斥道：“荒謬！” 　　但，鬆井反倒不急不躁地問道：“若張助理有合理解釋，不妨說出，吾等洗耳恭聽！”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鬆井若有所思，今井武夫眼神復雜，唯獨櫻井不以為然。 　　“她算什麼將軍？” 　　李國基立刻抓住對方的失言，笑問道：“哦，既然貴方不同意，不如就此作罷。我方會將此次協商如實向報館公布，包括櫻井少佐這句話。” 　　鬆井和今井就像看白癡一樣，惱火地盯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憲兵隊長。 　　櫻井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 　　一旦對方如此操作，數十萬漢奸和偽軍，絕對心生不滿。 　　同時，吞並華北的計劃會平添極大變數，帝國利益將遭到極大損害。 　　好在，老狐貍鬆井反應很快，馬上笑著說道：“我代表櫻井少佐表示抱歉！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拯救日方人員，無論他是將軍還是普通士兵。” 　　停頓一下，他話鋒一轉說道：“話雖如此，但也不意味著貴方可以趁機訛詐！這樣吧，我們願意移交一百名犯人給貴方，以示誠意。” 　　見對方就地還錢，毛萬裡的小算盤打的劈啪山響。 　　“900！少一個人都不行！” 　　“150人！50個換一個，已經很多了！” 　　“800，我方已經做出退讓，貴方不能得寸進尺……” 　　“……” 　　“……” 　　看著麵紅耳赤，錙銖必較的兩位老大，旁邊四人目瞪口呆。 　　我勒個去！ 　　兩隻老狐貍的算盤水平，旗鼓相當，半斤對八兩！ 　　最終，毛萬裡和鬆井一致認為，488這個數字很順眼，代表著公正與和平。 　　兩人約定，今日會向上級報備，如無意外，明日午間簽訂秘密協議。 　　同時，中方向日方提供488人犯人名單。 　　一周後，在通州與北平的中間地帶，雙方進行人員交換。 　　談判結束，毛萬裡開了一瓶香檳酒。 　　雙方舉杯，慶祝談判取得初步成果。 　　酒後，兩邊握手告別。 　　坐進汽車，毛萬裡對身旁的李國基大為贊賞。 　　“振江，還是你的主意好，求上得其中！一下多出388人，我們好多同誌，終於可以活著回來了！” 　　原本，他的意思，三個日諜換回來100人就頂天了。 　　但李國基認為：小鬼子極其好麵子，找書苑wｗw.zhaｏｓｈuyuａn.com 乾脆把他們架在火上烤，看看誰更難受？ 　　當初，東北易幟，國府委派相當數量的特務和官員，進駐東北進行整編。 　　結果，九一八事變爆發。 　　數十萬東北軍一槍不放，望風而逃。 　　國府所有工作人員，甚至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小鬼子堵在各個城市裡。 　　時至今日，仍有大批人員，被關在日軍暗無天日的監牢中，生不如死。 　　3個日諜，換488人。 　　是這些年來，數目最多且對中方最有利的人員交換！ 　　畢竟，川島芳子答應合作，借此機會，名正言順的打進偽滿內部。 　　假以時日，她的價值無法估量。 　　雙贏！ 　　真正的贏兩次，贏麻了！ 　　鬆井機關長之所以認同這筆“交易”，同樣認為，自己“拿下三殺”。 　　首先，他對河邊正三有了交代，一定層麵上，有“將功折罪”的意味。 　　否則，按照日軍“戰敗者自裁”的傳統，他必須切腹了斷。 　　其次，他受到李國基的啟發。 　　認為，用488人換三個間諜，足以證明日軍重視人才，愛惜人才。 　　這將會大大提升日軍和偽軍的士氣，激發占領區軍政人員的空前團結。 　　其三，《千金市馬骨》是華夏古老的典故。 　　但，道理不過時。 　　此舉，將會幫助日軍，更好的控製傀儡政權，長治久安。 　　甚至，對帝國吞並華北，起到“加分”作用。 　　一次交易，滿足三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