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一早。 　　李國基來找搭檔崔蕓。 　　這丫頭被督查，反反復復訊問了一整天。 　　又關在房間，寫了一夜的檢查報告，到現在還隔離審查中。 　　透過窗臺，看著那雙明亮的鳳眸，蒙上了灰，麵色憔悴，人快傻完了。 　　李國基找到毛萬裡，說是“夫妻倆”，一起去探望陳隊長。 　　毛萬裡心知肚明：這小子既是護短，也是憐香惜玉！ 　　想了想，便在崔蕓的報告上，批了字。 　　“初犯情有可原，再犯重責不饒！” 　　就這樣，小倆口提著水果糕點，來到協和醫院。 　　陳恭澍的病床前，三人兄弟姊妹相稱，言辭隨心。 　　“陳大哥，傷口快好了吧？” 　　辣手書生實在點背。 　　大腿根部插了一塊手雷破片，深可見骨。 　　連葬禮都沒參加，緊急送到協和搶救。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妹子，哪有那麼快？口子這麼長呢，再深點，哥這條腿就廢了……” 　　崔蕓關切地問道：“大夫說，要養多久啊？” 　　“怎麼不得十天半個月的，哎，哥哥就是賤命，忙的時候想閑，可這一閑下來吧，還怪不得勁的！” 　　一番寒暄慰問，崔蕓借故去打熱水，留“丈夫”和陳大哥單聊。 　　看著娉婷的身影出門，知道老毛規矩的陳恭澍笑道：“你幫著說好話了吧？” 　　李國基微笑道：“地牢陰錯陽差，效果反而更好。” 　　陳恭澍點點頭，說道：“嗯！小崔人還行，好好調教，差不了。你們，最近忙什麼呢？” 　　李國基來，就是想盡快再除掉幾個漢奸。 　　攢夠積分，激活空投，要不然心裡總有個疙瘩。 　　“現在和鬆井罷戰，站裡重新組建，站長和宋司令打的火熱，快穿一條褲子了。南京那邊派人來，估計最快，也要三五天才能到。” 　　他看著陳恭澍問道：“陳哥，再給小弟幾個名單唄，練練手。” 　　陳恭澍笑道：“你，比我都雞賊，還練個屁哦……倒是小崔，要多磨練。” 　　他是看出來了。 　　李國基的戰術、刺殺、人情世故，無一不精。 　　這樣的特工，說什麼練手，純屬扯淡。 　　李國基眼睛一轉，立馬調整策略。 　　“啊，沒錯，我說的就是帶她去練手，熟能生巧嘛！” 　　陳恭澍盯著對方，好一會才笑道：“那行，給你三個，自己看著辦。” 　　能成為一方精英，會看人是第一位的。 　　前兩次，李國基小試身手就斬獲頗豐，證明了自身的價值。 　　這回特工戰，臨危受命，一舉打垮鬆井機關，更加奠定這小子的精英身份。 　　勸降川島芳子，說動鎮北王，給29軍驕兵悍將上課，誰聽了不挑大拇指？ 　　這樣的全能型人才，將來的高度，不可限量。 　　所以，即便對方有些小問題，陳恭澍都主動地視而不見。 　　這回，他給了兩個城外，一個城內漢奸的姓名和住址。 　　李國基反復默念，牢記於心。 　　就在這時，房門推開，一個人影沖了進來。 　　陳恭澍反手從枕頭下抽出手槍，瞄準對方……旋即放下。 　　是行動隊成員，汪壽山。 　　小汪低聲喊道：“老大，那小鬼子又來了，在醫院裡瞎晃蕩呢……” 　　這時，在門外的崔蕓，也拎著暖壺進來了。 　　看著陳恭澍不耐煩的神情，李國基一頭霧水。 　　“陳哥，啥小鬼子？沖你來的？” 　　陳恭澍搖搖頭，皺眉思忖一下，說道：“應該不是！小汪和我說起過，我覺得味兒不對……反正鬼鬼祟祟，肯定沒好事！” 　　崔蕓剛想開口，猶豫一下，忍住了。 　　陳恭澍難得笑笑，問道：“李家妹子，想說啥？” 　　崔蕓試探著問道：“協和醫院是不是還住了其他特殊人員？” 　　李國基點點，隻能是這個解釋。 　　這裡的醫療水平很高，大人物來協和住院醫治，很正常。 　　可，陳恭澍否定了。 　　“要說這狗日的到住院部打探，我也不說什麼。但他始終圍著配藥實驗樓打轉，這就挺迷糊的。我猜，可能想偷換藥片藥水啥的，可我這現在……” 　　他現在下身赤果，會客全靠被子遮蓋著，實在不合適露麵。 　　李國基想起，小鬼子間諜有下毒的傳統，覺得不能放任對方下黑手。 　　“隊長，要不，我去摸摸底？” 　　陳恭澍點點頭說道：“嗯，讓小汪帶著去，看看狗日的到底打什麼壞主意。” 　　汪壽山熱心地招呼道：“走，我這就帶你去！” 　　起身，李國基瞄了一眼，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搭檔，笑道道：“一起啊，還愣著乾啥？” 　　“哦！” 　　崔蕓眼中重新閃耀光芒，放下暖壺，趕緊小跑著跟上來。 　　她想想，又回頭對陳恭澍說道：“陳大哥，我去去就回！” 　　殺手書生笑道：“穩著點，拿不定主意，多想想，多問問人，沒壞處。” 　　“哎，記住了！” 　　“嗯，去吧！” 　　住院部，是協和醫院東麵的一間大院子。 　　配藥試驗樓，位於醫院北麵稍小的院子，兩個院子，有一道靠墻雨廊連通。 　　上下兩層紅磚碧瓦的長條形樓房下，一個穿著七成新長袍馬褂的，短發中年男子，漫無目的地踱步。 　　院門後，汪壽山指認。 　　“就是他！護士說，都好幾天了。問他什麼事？一會說找人，一會說隨便看看，沒一句靠譜的。” 　　李國基盯著，看了一會。 　　他發現，這人看似休閑，實則眼神和步伐，都相當緊繃。 　　尤其，對方再怎麼掩飾，但，這家夥的身姿坐行，確實帶有相當多日本人的痕跡。 　　肯定有問題！ 　　他看向搭檔：“老婆，覺得怎樣？” 　　崔蕓雖是電訊班出身，但基礎的特務課程，都學過。 　　她想了想，答道：“粗看，沒什麼問題，但越這樣越可疑。而且，他視線一直盯著樓道內，就像在等什麼人一樣……但，要找人直接問不就好，所以，很可能是確定目標的行動規律。” 　　沒錯，這和李國基的判斷一致。 　　“嗯，我也這麼想，很可能是偵查相關人員的出入規律。汪哥，麻煩你去趟院長辦公室，把這樓裡辦公人員的名單拿來。” 　　不大會功夫，汪壽山將名單抄來。 　　“院方隻給了姓名，國籍，其他的資料不肯給。” 　　李國基接下，粗粗翻看一遍。 　　近百工作人員，一時半刻，看不出什麼問題。 　　七八個美、英、德專家教授，十來個洋助理。 　　三十多個醫學院學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ｏm二十多個藥劑師和護士，庫房和保潔若乾。 　　一切，看起來，很正常，很普通。 　　但，小鬼子，不會無緣無故來醫院。 　　尤其，還如此小心翼翼地偵查！ 　　他讓崔蕓和汪壽山盯著，快速返回病房。 　　“陳哥，應該不是沖你來的。” 　　陳恭澍點點頭，心中早就如此判斷。 　　北平站剛剛和鬆井達成停戰，正常來說，雙方都不會輕易破壞協議。 　　“發現什麼了？” 　　李國基把自己的推測說了一遍，最後進一步強調。 　　“小鬼子如此謹慎，煞費苦心，必有重大圖謀。我想了解名單上的人員，身份、背景以及具體科研項目。” 　　他將名單遞過去，陳恭澍翻看一番，同樣雲裡霧裡。 　　“這個，我就是外行了，而且，協和醫院是美方資產，據說有洛克菲勒家族的股份。你想了解的話，怕是得讓站長出麵，去北平醫學院交涉。” 　　毛萬裡接到電話，皺了皺眉。 　　他的本意，不要隨意再和鬆井機關發生沖突。 　　就算那人是日諜，在協和醫院偵查，和北平站沒有半毛錢關係。 　　畢竟，嚴格意義上，醫院內部屬於美方管轄。 　　然而，李國基不這麼看。 　　“站長，我們和美國是盟友。如果小鬼子使壞被我們破獲，既能打擊日方，又能在對美外交上加分。領袖應該會很滿意的……” 　　電話對麵，立即說道：“等著，我這就打電話！” 　　李國基的嘴角微翹。 　　小樣，還治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