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窯洞三兩銀子，對於賀部士卒還是比較有吸引力的。 　　在這個軍隊普遍欠餉的時候，隻要錢到位，那窯洞就是他們的家，想讓他們怎麼挖，他們就怎麼挖。 　　寶塔山腳下，原本乾活無精打采的賀部士卒，發出歡呼，乾活兒都不用催，一個個都有勁兒了。 　　賀人龍騎馬走遠，身後歡呼聲依舊不止。 　　這讓他頗為滿意，覺得錢花得很值。 　　賀人龍往營地走，高傑等人留在寶塔山下，直到挖掘出足夠的窯洞。 　　這窯洞挖好，還得燒磚，準備門窗，處處都要操心。 　　賀人龍忽然覺得，他該找幾個讀書人當謀士了。 　　不然這事事都需要他操心，他忙不過來不說，遲早得把自己累到猝死。 　　賀人龍想著心中已經決定，明天就把跟來的紳二代們，丟去挖窯燒磚，以便他們早點成人。 　　這時賀人龍正想著，已經接近營地。 　　昨天賀人龍吩咐魏大亨，讓他從附近村莊購買百姓家種的蔬菜，養的豬養。 　　魏大亨出手還算闊綽，再加上賀部堵住了延安四門，城外原本靠著往城內出售蔬菜、肉食、雜貨的小販沒法入城做生意，便主動帶著菜來營門外出售。 　　這些人聚集在營門外，將各種貨物鋪開，引得不少賀部士卒前來購買。 　　賀人龍遠遠聽見，人群中有笑聲、喊聲、吆喝聲、討價還價聲，顯得格外熱鬧。 　　他很喜歡這種充滿生活氣息的場景。 　　他希望賀部將士能與百姓一直這樣和諧，也希望治下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這時，就當賀人龍沉浸在眼前的畫麵中時，一陣喝罵聲卻從人群中傳來。 　　“鬆開！軍爺我拿你東西，是看得起你！老子上陣殺敵，征剿賊寇，你孝敬老子，不是應該的麼？” 　　賀人龍聽見聲音，眉頭一皺，臉瞬間就黑了。 　　方才充滿生活氣息的場景，一度讓他忘記了，他賀人龍的軍隊，是大明朝軍紀最差的隊伍之一。 　　這些年他和下屬，搶劫百姓，殺良冒功，什麼事情缺德，就乾什麼事情。 　　最近一段時間，因為兵變成功，他獲得足夠的白銀，給麾下將士補齊了欠餉，便以為將士們有了錢，道德水平會提高一些。 　　他沒想到，他會被直接打臉。 　　賀人龍當即翻身下馬，遠眺圍觀的人群，隱約聽見一個女娃撕心裂肺般的哭喊聲。 　　“去那邊！”賀人龍黑臉一指。 　　李元胤等人連忙簇擁著他過去。 　　賀部營門外。 　　兩個兵痞，正在搶奪一隻羊羔。 　　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娃，拚命抱住羊羔，瘦肉的身軀在地上，被兵痞連人帶羊拖著走。 　　“娘的，再不放手，就給老子往死裡打！”滿臉橫肉的小旗官，對兩個手下大聲吆喝。 　　一群過來賣貨的小商販，還有附近的村民，圍成圈看著，卻敢怒不敢言。 　　因為搶東西的是官兵，他們比流寇還狠。 　　“軍爺，軍爺！”帶女娃來賣羊羔的老漢，有些後悔把女娃帶來賣東西，他著急道，“這女娃家裡可憐，賣了羊羔換錢去給她爹看病，軍爺高抬貴手吧。” 　　“嗬，你他媽誰？敢多管閑事！”小旗嗬嗬笑著，對老漢道：“老子跟賀帥打仗，為朝廷立功。吃你們隻小羊，算什麼！老東西，你要強出頭是吧！今天要麼你掏賣羊的錢。要麼，你就閉嘴。要不然老子連你一起打。” 　　老漢哪裡有錢，他受到威脅，不敢大聲說話，嘴裡喃喃道:“這女娃家裡就剩這麼一隻小羊。若是你們搶走，她爹得病死，她也沒糧食吃，是把她一家往死裡逼啊！” 　　“他娘的。”小旗官聽他還敢說，當即甩手一個耳光，重重抽在了老漢的臉上：“多管閑事！她爹死，她死，隻能是她倒黴，關老子什麼事。” 　　小旗打得老漢一個趔趄，他看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而那女娃雖被拖拽，卻依舊抱著羊羔死死不鬆手。 　　“給我打，不鬆開就直接打死！”小旗惱了，他搶了不知多少東西，哪個見了他不是瑟瑟發抖，今天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今天他要是不把這女的打死，以後就沒人怕他了。 　　兩個屬下聞語，剛要揮拳對女娃下狠手，人群中忽然沖進一個身影。 　　賀人龍手提馬鞭，怒目大喝，“都給老子住手！” 　　人群還沒反應過來，賀人龍已經一鞭子抽出，精準的在兩名士卒臉上留下一道恐怖的血痕。 　　兩名士卒慘叫一聲，捂臉倒地。 　　小旗官看見賀人龍，則驚得呆立當場，臉刷一下變得麵無人色。 　　他滿臉驚恐，找書苑 www．ｚhaoshｕyuan.com 連忙跪地，“猛帥！” 　　賀人龍心中憤怒，他認得此人，名叫韓琛，是自己的親衛小旗官。 　　這廝在戰場上作戰勇猛，不止一次，為他擋過刀劍。 　　賀人龍兩腮鼓動，狠狠瞪著韓琛，眼中滿是失望，“本帥欠你軍餉嗎？” 　　韓琛垂首，“沒有！” 　　賀人龍道:“本帥缺你賞錢！” 　　韓琛低聲回應，“不缺！” 　　賀人龍又問道:“你手上缺錢嗎？” 　　賀人龍剛給屬下發軍餉，親衛家丁更是雙倍賞錢，他斷定韓琛手上並不缺錢。 　　韓琛羞愧搖頭，“卑職還有錢！” 　　賀人龍一鞭子抽在他身上，怒喝道:“有錢你欺負百姓，有錢你搶人家山羊。老子才強調軍紀，才說過要帶你們重新為人。你他娘的就那麼想當畜生嗎？你想吃肉，就不能花錢買，就不能告訴本帥！” 　　賀人龍一邊抽，一邊罵，他知道人的習慣和個性，一時間很難轉變。 　　他的部下跟著他，以前壞事做多，都成了習慣，他們不可能像他一樣，瞬間就轉變思想。 　　賀人龍知道讓他們立刻轉變，有些強人所難，但是他必須改變他們。 　　今天他必須在眾人麵前狠狠的鞭打，那怕是用恐懼治軍，也要讓他們不敢觸犯軍紀。 　　韓琛被打得皮開肉綻，卻一聲不發。 　　四周圍觀的人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那死死抱著羊羔的女娃，看著用馬鞭狂抽韓琛的賀人龍。 　　她瞬間就將身材健碩，劍眉星目的賀人龍，牢牢記在了心裡，此生不忘。